《极光向南时》图啵叽

9、共勉

　　绕开了万宇星，程前径直进了程大强的屋子。

　　程大强的房间可是家里的主屋，采光好，面积大，此时却显得狭窄幽暗，还带着一股夹杂着烟酒气的怪味儿。

　　本来是孝敬老人的暖屋，被程大强活生生祸害成了狗窝。

　　程前强忍住内心的不适，开了程大强的柜子。

　　那里面的衣服乱糟糟掺和在一起，也不知道哪件是洗过的，哪件是脏的，但是却都被染成了长时间没洗的臭味儿。

　　“我那天把你们几个的棉衣拿出去晒晒太阳去去潮气，他特意把衣服挪到了阳光底下，我以为下雪了，他给收了呢，没有啊！他的和舒舒的倒是在。”程素琴找了一大圈，并没有找到衣服。

　　有什么东西突然间就蹦进了程前的脑子，让他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万宇星在一旁貌似也意识到了什么，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

　　“要不，橙子，我就直接在你这蹭了，大不了一会让我表哥给我送衣服和作业，反正他有代步车。我们橙子的小屋暖和，被窝也暖，我这是做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让橙子给我暖被窝！”

　　万宇星哈哈着就坐上了程前的被子，然后抽出他桌子上的一本笔记看着。

　　他不正经的样儿逗得程舒噗嗤笑了，他倒是更臭屁地蹭进了程前的被窝。

　　万宇星缓了好一会，暖了些就给不知道被谁求去铲雪的表哥打电话。

　　“卧槽！橙子，出事了！我表哥让人熊了，你还真得给我找身衣服！谁啊，这么不要脸，给人清雪开门还要钱，我表哥和他讲道理，他拿铁锹戳我表哥铲车防滑链，他脑子缺根弦吧！”

　　若不是看在程素琴和程舒在，万宇星是真不想嘴上积德。

　　他现在最讨厌听到的就是赚大钱这种话，他老爹当年也是这么和他说的，结果他们家是有钱了，他爹也不做人了。

　　穿上程前给安排的衣服，两个少年一起出了门。

　　程素琴在身后嘱咐了好一阵，让他们以德服人以理服人，他们还是学生不能动手。

　　结果，见到了惹是生非的当事人后，男孩儿们也着实不好意思动手。

　　程大强满脸通红，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喝了大酒撒酒疯闹的。

　　他举着个铁锹蛮横无理地和在场的人掰扯，非要将铲车驾驶室里面的年轻人扯下来。

　　他周围站着几个上了点年纪的上去拉架，却被他一锹逼退了老远。

　　此情此景，荒唐至极。

　　“程大强，你他么给我停下！”

　　程前气冲冲地冲上去，蓄足了力气把作妖的男人推倒在了雪堆中。

　　男人刚刚还在耍横，倒下的时候，脑袋倒是滞住了。

　　这么多年，他仗着自己没轻没重的浑招，不能说是事事顺利，也没碰到过什么挫折。

　　但是今天，他就这样被一个瘦高的人制住了。

　　“你踏马的是谁啊！老子的闲事，你也敢管！唔！”

　　程大强撒泼的脏话还没出口，脖领子里就被人塞进了一块冰雪。

　　凉意把他嘴边的话全部都冻住了，他冻得眼眶里都浮上了一层泪。

　　“你们群殴……你们这群狗……”

　　“大强叔，你怎么又喝了这么多？我也没办法，得帮你醒醒酒，你肯定不会和我一个孩子过不去的。杜宇，铲点雪把他堵里面，省得他发疯冲出去咬人！”万宇星不知何时来到了程前身边，和他一起灌了程大强满脖子的雪。

　　万宇星还是犹豫了一下的，毕竟程大强身上穿着的是程前很仔细的那件棉袄。

　　棉袄的袖口和衣襟上蹭了很多不知名的污渍，袖口的线圈开了，口袋处也刮开了几个口子。

　　现在这个局面，程前足以把新仇旧恨和程大强一起算了。

　　为了不让别人看程家的笑话，万宇星笑着以给程大强解酒为由把人给拉扯起来了。

　　“各位，不好意思，我家叔喝多了，撒酒疯呢！没什么事的话，大家就都散了吧！铲雪那个是我表哥，他免费铲雪，大家有需要的找他。”

　　万宇星一手搀着程大强，把人真当成了醉酒的样子对待，他还不忘去拉程前。

　　程前没把手给他，走到了铲车前和表哥聊了两句，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来了什么塞了过去。

　　“杜宇，你丫可是和我发誓说你戒烟戒酒呢，你拿钱干啥！你要是敢收，我就告诉我大姨，你成绩不好就是早恋害的！”万宇星眼尖，低声带着警告地朝着表哥杜宇吼。

　　杜宇没要钱，但是也没再继续干下去，而是被程前请回了家。

　　程家的小平房烧得格外暖，只几分钟就让人消了寒气。

　　程大强坐在他屋里那黑得看不出颜色的小沙发上抽着烟，时不时望着杜宇叹气。

　　“你这孩子就是没眼力，我可是市模范生的亲舅舅，你认出我，咱俩合伙做生意，得从那些老家伙身上拿多少钱！我找人家，你铲雪，大不了一百给你六十加个油，那也得千八百块，结果你免费铲雪，你这孩子！啧啧啧！”

　　程大强吞云吐雾地感慨着，仿佛错过了全世界。

　　杜宇烤着炉膛的火闷头看手机，权当没听见。

　　程素琴借口给孩子们烤地瓜拿冻梨，尽量打断程大强的胡话。

　　看他那紫青的黑眼圈，全家人就不想理他。

　　他起早贪黑跟着卖粮车队扛了几天包赚的血汗钱，看样子是在昨晚这个风雪通宵败光了。

　　他那脑子但凡是想出个法子赚大钱，那肯定是兜比脸干净，恨不得在棋牌室欠了一屁股债等着家里人去填补。

　　程素琴专注做饭，程舒去给程前处理那件衣服，万宇星难得找了几道题和程前请教。

　　屋内的每个人各有各的营生，只剩下了程大强神经病一样地嘟囔着。

　　见没人理他，他倒头关门补觉，世界又安静了。

　　“你看你，蹲人家被窝里，羞不羞？我回去给你拿衣服，你还要作业本？”杜宇伸手拉紧了东屋的门，起身要走。

　　“表哥，今天这事真不好意思，你就当他喝大了，日后我请你吃饭。”程前满是愧疚，却也无奈。

　　“我倒没什么，喝酒的误事，我不和叔计较。就是你们那些街坊什么的，对他意见很大，你们没来之前，他还挥舞着铁锹对着人家老爷爷，挺虎的！”杜宇讪笑着，在万宇星的眼神暗示下把过程精简了一下。

　　万宇星呵呵两声，直接推杜宇走：“大强叔要是不虎，今天哪有咱们三个帅气打虎的事啊！哥，你回去把我书包给我捎来，顺便把我那件大毛领子棉袄拿来！”

　　因为家里来了人吃饭，程素琴把本来的菜谱给打乱了，重新买了二斤排骨炖了土豆，之前的小鸡炖了蘑菇。

　　杜宇来得时间很赶巧，他刚刚拎着万宇星那一大堆后补的东西进了院子，程素琴就招呼他洗手吃饭。

　　本就不大的红漆小餐桌，因为坐了三个大男孩儿，显得略微有些拥挤。

　　程素琴端坐在主位，看着孩子们客气羞涩地打着招呼，心里被填了一个满满当当。

　　“你们这些年轻孩子都在长身体呢，你们都多吃点，别和我们家程程一样，净吃猫食。”程素琴开口劝吃，程舒就又给那几个饭碗多添了一层白米饭。

　　“哥哥们多吃点！”程舒脸上少有了点对外人的笑，饭前饭后跟着忙了很久。

　　饭后，程舒和杜宇主动承担洗碗的工作，程前和万宇星被老老实实推去了桌前写作业。

　　“琴姐今天不出门，给你们弄晚饭，你们好好玩好好学哈！”程素琴少有地没去摆摊，摆明了要把孩子们照顾得妥妥帖帖。

　　这种和谐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程大强醒来，他那让人生厌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你们有点过了啊，我一天天为了这个家忙前忙后，拼死拼活，结果吃顿好饭都不带我，我还是不是这家人了！”

　　男人咆哮着，从筷子筒里扯出双筷子，在那两盆肉菜里翻来翻去，时不时把筷子放进嘴里嗦了嗦。

　　刚刚被收拾好的餐桌，重新被喷得满是汤水，碎屑也掉了一地。

　　有些人是吃也堵不住嘴，他吃着还是要使唤着周围的人，仿佛天下只有他最忙，其他都是闲人无疑了。

　　“程前，你给我扒头蒜，程舒给我填碗饭，你是不是要饿死你老子！”

　　男人的咆哮声一直没有消停，扰得人脑子嗡嗡的。

　　万宇星好不容易打开了卷子，自己做了道题，结果思路就这么被程大强半路喊跑了：“橙子，这什么公式来着！我刚刚还记得的，三角函数，那个什么来着！”

　　小少年有些头疼地拉着程前，企图只换取一点提示。

　　奈何，事不遂人愿。

　　“程舒，我跟你说话，你聋了吗？就你这样的，还想要零花钱，你做梦呢！”

　　“大强叔，我们做作业呢，你别吵。饭菜就在你身后的灶台上，你自己拿一下吧！”

　　万宇星支棱一下从那老掉牙的椅子上站起来，朝着门口大吼了一声。

　　往日嬉皮笑脸的人今日突然变了个样儿，惊得程大强肩膀耸了一下。

　　“小万也在啊，你们做题做题吧，叔自己拿！”

　　可能是忌惮今日万宇星对自己做的那等事，程大强倒是老实了一回，自己解决了端茶送水的问题，但也只是局限于此。

　　他出门前还嘱咐程舒跟着哥哥们一起好好做题，然后就留下了满灶台的狼藉。

　　在程素琴的热情挽留下，万宇星和杜宇又在程前家蹭了一个晚饭。

　　饭后，万宇星被亲妈的聚餐电话催了回去，临走的时候把书包扔在了程前家里。

　　“我们程程天下无敌好，对兄弟那是有求必应。”

　　“所以，你的书包自己拿回去，我是不会给你背去学校的。”

　　看着万宇星那讨好的小表情，程前一句话就断了他所有的念想。

　　“别啊，橙子，给个机会啊！就一个小书包，你看在我今天为你如此卖力的份上，你就帮我把书包背去吧，求求你了啦！”万宇星捏着嗓子的尖细声音，让程前觉得耳膜快被刺穿了。

　　“程前，你给他背去吧，否则我二姨又该翻他书包了。”

　　杜宇的手机一直被聚会那边的亲戚打通，接连不断的震动声音让他实在没忍住说了实话。

　　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程前狠狠用手臂勾了一下万宇星的脖颈：“看在你今日如此娇羞的份上，哥哥帮你一次。”

　　“谢谢程程哥哥，程程哥哥再见！”万宇星就那么穿着自己那件单薄的冲锋衣上了杜宇的铲车，消失在了风雪里。

　　据说，当天杜宇和万宇星所行之处都被拉着铲雪，有的商家还给了加油费。

　　晚上，程前誊抄背诵了千里马同学给的小册子，确定无误后打算刷刷手机睡觉。

　　我爱学习万宇星：橙子，你明个穿我给你拿来的棉袄上学，我那几个亲戚说今年是冷冬，刚刚拉着我和杜宇买了一堆衣服，这是要让我俩穿到三十岁的节奏，老子的衣服多到装不下，你赶紧给我分担一下。你是不知道女人逛街的时候有多绝！我的老寒腿都快断了！

　　万宇星的信息挂在最顶端，上面是他给程前的留言和一堆配图。

　　再下面，是新加的杜宇发的消息，也是一堆图。

　　这兄弟二人应该是被逛街折磨得不轻，都找程前吐槽。

　　程前大致也猜到了，杜宇只是帮万宇星补充强调了一下，好以此方法让程前坦然地接受万宇星给他送的衣服。

　　被程大强穿得破破烂烂一身污渍汗味的衣服被程舒给补了补，然后洗好了挂在了火墙上。

　　没个两三天，这件棉袄大概是干不透了。

　　程前看了看放在椅子上的衣服袋子，又看了看万宇星的书包，陷入了沉思。

　　他躺在火炕上，抬头望着那个一圈一圈的节能灯管，心里压了一堆东西，连喘气都没那么顺畅了。

　　“对了，哥，你们刚刚写题的时候，我拿你手机查题，你微信来了一个电话，是个男生，问你需要题吗？我说你在做题，他就挂了。”

　　程舒洗了头蹲在火墙旁边烘干，见程前玩手机就提了一嘴。

　　“男同学？李玉还是郭涛？”

　　“是什么千里马来着！”

　　程舒起身去倒水，留下了程前愣在当场。

　　几秒后，他迅速抓起自己的手机，点开了千里马的对话框。

　　现在是晚上十点二十一分，电话是五点半左右打来的，现在，千里马应该睡了吧。

　　程前的手放在了回拨上犹豫了好一阵，最后还是选择敲了一串字过去。

　　平平无奇大橙子：不好意思，刚刚在做作业，手机给我妹用，现在才看到。如果有基础题的话，可以分享给我一些，金卷之类的，我水平还不是很够。

　　敲完了这段话，程前起身去洗漱打算休息。
　　他刚刚出了门，被子上的手机就震动了个不停。

　　千里马的电话被他再次成功错过。

　　重新回到床上，程前因为洗了一个冷水脸，精神到了极限。

　　他目光如炬地看着那个已取消，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他和千里马同学这是有缘分？

　　还是缘分太浅啊！

　　江淮实验千里马：你应该没睡吧，根据上次在宿舍的作息，你刚刚去洗脸了吧！这是我高一时候做的一些基础专项，你可以拿去看看。

　　又是一系列的文件套题出现在了对话框内，千里马貌似有些牛。

　　按照千里马的语英烂一筐，他这个英语是不是过百了也是烂啊。

　　平平无奇大橙子：冒犯问一下，你英语成绩？

　　江淮实验千里马：一般，118左右。

　　平平无奇大橙子：很不错，我上百都是难题。

　　程前拿一百五十分衡量了一番，确定118在江淮貌似的确不是高分。

　　平平无奇大橙子：那就一起抢救吧，我明天跟我们老师要点我们这的难题给你做做看，兄弟坚_挺！

　　江淮实验千里马：坚_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