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将军官配》唐月楼

7、一字换一命

　　沈恒之知道回朝后腥风血雨等着他，军饷支出只是开始。
　　京官里的人个个守着一亩三分地，他身为镇国公，多年独断专横，不知触及多少人利益，何止户部，其他五部谁不对他咬牙切齿。
　　还有三个老狐狸，排着队想弄死他。
　　满朝妖魔鬼怪，各怀鬼胎，想安生的过几天日子，不容易啊。

　　朝散后，他下意识地领着龚淮安走得快了些，免得被别人缠上，京官里想见他的人不少。
　　最阴魂不散的仍是陆离。

　　夜里寒风凛冽，殿外广阔雄浑的广场毫无遮掩，萧瑟冷风吹打着悬着的羊角宫灯，夹杂着漫天大雪刮着沈恒之的脸。
　　他被吹得三分清醒，墨蓝色大氅从头到脚的裹着，依旧止不住地发颤。
　　龚淮安撑伞搀扶着他一步一缓走下石阶，焦急万分道，“马车就在南宫门外。”

　　他浑身骨头打颤，冰寒凉意浸入骨缝吞没骨髓，血脉在那一刻仿佛停滞流动，他的脸上毫无半点血色，却从容道，“京都为何比北境还冷？”
　　龚淮安遥望远处，“天降灾祸，谁又得知？”
　　“老龚，回头给我找个红绳，我要绑手上驱驱邪。”
　　“驱什么邪？你已经够邪了，”龚淮安冷笑，“我没见过比你更邪的人。”
　　沈恒之不咸不淡道，“我不是人。”
　　龚淮安讪讪地笑着，“对，你是老祖宗，长生不死，容颜不灭，上能捅天，下能招鬼。”
　　沈恒之伸出一根白净的手指头，暗戳戳地指着龚淮安，啧啧道，“要是能招鬼，我马上找一个来吓死你。”
　　“……”

　　话音刚落，突然，他从背后被人抱住，陆离宽大紧实的身躯牢牢笼罩着他，下巴抵着沈恒之侧脸，“鬼来了！”
　　他脸色刷白，转身一脚踹开陆离，“滚！”

　　膝盖挨了他一脚，陆离并不生气，反倒笑了，“我给你取暖，你还打我，不识好人心。”
　　沈恒之懒得搭理他，和陆离再待上一刻，他怕自己忍不住宰了他。
　　陆离见他眼尾眉梢溢满薄红，眉眼捎着愠怒，上前一步道，“你打也打了，踢也踢了，还想如何？”

　　说话之间，路过不少官员纷纷侧目。
　　这一出……是小两口吵架？
　　沈恒之唇畔溢出一抹绝美的笑，“你跟着我，是贪图我的美色？”
　　见他这幅笑得咬牙切齿的样子，陆离实在撑不住大笑出声，“国公爷真可爱啊。”

　　他的手掌被沈恒之捏的要碎了，此刻黏黏糊糊地搀着他走下台阶，“美色自然是，另者，我俩要结为夫妇，我自然要倾其所有帮国公爷。”
　　“倾其所有？你有什么？一张脸？”沈恒之实在听不下去，冷漠地推了他一把，“指望你出卖色相供养我么？我自己也可以。”
　　陆离无声地摸了摸下巴，咕哝了句，“如果你卖身养我也不错。”
　　“呵呵。”

　　陆离甚为无趣地摊了下手，继续死皮赖脸追上去搀着，“言归正传，国公爷，我这太子当不下去，去给你当国公夫人吧。”
　　“太子今日初露锋芒，怎会当不下去？”沈恒之反问道。
　　陆离温柔地替他顺着被冷得紧绷的背，无论如何也不松开，“我今日没被掐死，全靠我家国公爷，你为京官忌惮，群臣不敢动你，我成了国公夫人，他们不会把我如何。”
　　陆离言之凿凿，说的恳切，沈恒之怒上心头，巴不得这辈子不要和他扯上联系，他极为有修养地拉回被陆离抓住的手，回眸正色道，“少给我在这装腔作势，想借我势力，你能滚吗？”
　　“不能。”

　　陆离索性不装了，语气沉下来，“国公爷初回京都，京官皆悉豺狼虎豹，今日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前菜，那门婚事把我们捆在一起，你可以退婚，抗旨不从，大秦天下子民都站在你那边，难道陛下能杀了你？但你仔细想想，有我襄助，是不是会让你尽快在京都站稳脚跟？再者，亲事是我俩利益结盟，我又不会逼着你和我白头到老。”

　　忽然，沈恒之被冻得透凉的指骨掐住陆离的脖颈，立即勒出一道红痕，他收起往日嬉皮笑脸，眼眸爬满猩红血丝，语气慢条斯理，“白头到老？你……算什么东西？”
　　龚淮安在一旁提了口气，唯恐沈恒之下手，让陆离血溅宫殿，“大帅！”
　　沈恒之不笑的时候，身上带着横扫千军的凌寒气魄，语气比漫天霜雪还要冷，“别以为我纵容你几分，就敢和我谈条件！你也配？你太爷爷在世时，也不敢直视我眼睛说话。”

　　陆离的喉管被他掐住，很快气血不顺，脸涨得通红，他却是淡淡笑着，墨眸中摇曳着的光散尽沈恒之的眼底，他从容地拍了下沈恒之掐住他的手，话说不出，面对疯魔般的沈恒之，他只是笑。
　　沈恒之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万千思绪在陆离脑海中乱窜，他又拍了下他的手背。

　　龚淮安见状，犹怕沈恒之发疯，劝道，“大帅，在宫里……您……您别啊。”
　　沈恒之冷笑，“我怕什么？”

　　陆离被掐得生疼，几乎喘不上气，脸越胀越红，他灵光闪现，艰难地在他手背上写下一个字。
　　沈恒之的手忽然松动，收起掌力。
　　陆离使劲地喘着粗气，嘴角却露出一股狡黠的笑。
　　一个字，足够击溃沈恒之。

　　沈恒之怔愣良久，思绪如线团在脑海中胡乱窜动，那个名字对他而言，像千头万绪中一根引子。
　　二十年前的旧人，错乱纷杂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如碎片般闪过。

　　他这疯病时好时坏，但刻在骨髓里的仇恨不灭，永生难忘。

　　陆离是碰碰运气，书中不过三言两语介绍过沈恒之背负的血海深仇，一两行字轻飘如絮，但对有血有肉的神宗来说，却是真实存在的血腥过往，是刻骨入髓的深恨执念。

　　“这个人的名字……你如何知道？”沈恒之眼底寒光闪过。
　　陆离坦然地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不多，不过大秦皇室，唯有我能帮你。”

　　陆离抚摸着被掐红的脖颈，咳嗽着朝他走近。
　　沈恒之下意识地往后退，“你干什么？”
　　“送你回去啊，”陆离环视四周，见群臣差不多散光了，他恬不知耻地上前把他环腰抱住，“走吧，等会宫门要关了。”

　　沈恒之对这个厚脸皮的家伙无话可说，他险些要了他的命，他却不管不顾地紧抱他，难道除了打死他，没别的办法摆脱这个祸害？
　　不过，被他抱着的确暖和。

　　他伸手轻轻掐了下他的脸，却被陆离握住那只干瘦修长的手，按回大氅里，“还没掐够？”
　　“你属狗的么？”沈恒之冷不丁地问了句，“摇尾乞怜。”
　　“我属驴，皮厚。”
　　“……”

　　龚淮安见到这一幕，瞪着铜铃似的牛眼，叹为观止。
　　西槐作为贴身侍卫紧跟陆离，正好同龚淮安并排走着。
　　西槐道，“我们家太子别的不行，不要脸的工夫炉火纯青。”
　　“他俩该不会真有一腿？”龚淮安怀疑自己记忆是否错乱，他俩被传了七年的惊世骇俗的艳情是真的？
　　西槐道，“嗯，也许……是真的！”

　　沈恒之上了马车，捧着珐琅手炉，才觉身子暖和了些，他靠着板壁，正欲沉沉睡去，马车帘幔忽然被掀起，陆离那个阴魂不散的鬼影窜进来。
　　“你没车？”沈恒之烦躁地瞪着他，“下去！”

　　“马车坏了，”他指着外头被劈得七零八落的一堆废渣，不好意思道，“我让西槐回太子府收拾东西，我随你一同回国公府。”
　　“你去我府上？”沈恒之惊讶道，他头痛欲裂，无心和他说笑。
　　“我不是说，要去你那禁足么？”
　　沈恒之打算挣扎一下，陆离可怜巴巴把脸凑过去，“我给你暖被子。”
　　“国公府不至于穷得没炭火。”
　　“我给你讲笑话。”
　　“我府上不缺说书的。”
　　“那我也听听。”

　　沈恒之平日里嬉皮笑脸，原以为自己够讨嫌，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这家伙不愧是南秦第一祸害，京都人人避之不及。
　　确实比自己更胜一筹！

　　“罢了，你要去就去吧。”
　　沈恒之不为这点小事和他计较，躺在车上阖上眼，“你马车为何破成那样？谁和你有仇砸了你的车？”
　　“多了去，”陆离学沈恒之的姿势，懒懒地靠着，“我觉着是三皇子。”

　　陆离是太子，不在皇子们排序中，至于其他几个，沈恒之毫无印象，他随口搭了句话，“哪个三皇子？”

　　陆离啧了声，“脑子有病的那个小屁孩，陆云渊，整日啥事不做，去禁军营中找士兵打架。”
　　“脑子不好的不是你么？”沈恒之道。
　　陆离点了下头，“这一届皇帝不行，生的儿子一个比一个蠢。”
　　人蠢起来连自己都骂。

　　“三皇子拆你马车作甚？”
　　陆离眼珠子一转，胡编乱造道，“大概是嫉妒我即将迎娶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吧。”
　　“……”
　　“不过……大美人挺扎手的。”
　　沈恒之被他吵得脑仁疼，抓起珐琅手炉朝着他脸砸过去，“闭嘴吧你，否则我扎死你。”

　　二人说着话，马车突然停下来，横亘在路中间，外面响起脚步声，沈恒之耳朵动了动，听到马车四周围着许多人，他倏然坐起身，按住陆离胳膊，“外面至少有百余人，各个武功高强。”
　　陆离一惊，阴鸷目光里有一点玩笑，“夜黑风高，最适合杀人放火！”

　　沈恒之随即又倚着车壁板，两腿悠闲的晃着，“杀我？再来一百个试试？我一个灭他们一群。”
　　陆离笑了，“我随口一说，京都天子脚下，长安街大路上，谁敢乱杀，你以为都像你，想杀谁杀谁。”

　　话音刚落，外头嗖的一声响起鸟叫。
　　陆离撩开帘幔一角，一只眼睛看了眼外面，回头对沈恒之傻笑，“不好意思，打脸了，不在街上，是……树林？”

作者有话说

　　配吗？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