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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翻车了 ...

  •   陆离撩起马车一角,冷风顺着缝隙钻进来,冻得沈恒之咳嗽了声。
      陆离赶紧把帘幔放下,把手炉塞回他手上,暖意沁上身,沈恒之素白的脸恢复了一点血色。

      “龚淮安?”
      沈恒之喊了声,龚将军在外咳嗽道,“大帅。”
      “大路你不走,怎么跑林子来了?”
      龚淮安解释道,“回大帅,京都大路上等大帅的人比这还多,我特意选了条远路回府,未曾想这条路也有人候着。”

      “我真是个香饽饽,”沈恒之勾了勾唇,“去问问对方是谁。”
      说完,他十分惬意地往板壁上一靠,把手里塞怀里,懒悠悠地打哈欠,淡定的像过日子的。

      镇国公回京,京都各方势力迫不及待要一探究竟。
      “这么多高手……想和你比武?”陆离虚虚地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你有暗卫,不必自己动手。”
      “失策,我忘带了。”

      北境组建一支如影随形的铁血暗卫,随时准备为沈恒之赴死,可是,这位国公爷自恃武功高强,无人能敌,不到万不得已,很少命暗卫同行。
      人人以为他身边高手重重,不敢轻易下手,他们不知道,有关他许多传闻多半是唬人的。

      陆离猛地拍了下额头,“你以一敌百没问题吧。”
      “我打?你干什么吃的?”
      “我天生神脉,是未打通筋骨的练武奇才,”陆离说得有鼻子有眼,满嘴胡诌,“碍于筋骨不通,我不会武。”
      沈恒之:“废物就是废物,话这么多。”
      二人丝毫不掩饰地争起来,根本不管声音高低,也不管外面人是否听见。

      沈恒之的指弯敲了下车板,“老龚,磨磨蹭蹭做什么。”
      陆离以为他准备妥当,正欲伸手撩起幔帐,被沈恒之慌忙按住。
      “不出去么?”
      按照神宗的武功,顶级杀手来了,也奈何不了他啊。
      “你想冻死我?”
      沈恒之气急败坏地瞪陆离,他这个人,什么都不怕,就怕冷。

      陆离无奈道,“咱俩掰扯太浪费时间。打还是不打,你给个准话。”
      “看看再说。”

      沈恒之运气需要很长时间,一旦发功,地动山摇震颤京都,且一下子收不住,会造成无辜百姓受伤,故此他极少动手。
      陆离这个大摆设,屁用没有。
      沈恒之身子往前倾,凑到陆离耳边诡异地笑道,“今日我心情好,和你多说两句,你知不知道天下武功高手,都想要什么?”
      “睡你?”陆离脱口而出。
      “……”

      见沈恒之敛去眸中笑意,陆离急忙解释,“不不不,我说错了,天下高手都想和您过上一两招,求您老人家指点指点。”
      沈恒之严肃起来,“我活了一百来岁,指点过不少有慧根的人,可惜无人能成为和我一样的神宗,有些人根基悟性很强,有些人刻骨努力,因此天下分出不少等级的高手。”
      “就跟修真里面的元婴期筑基期一样吗?”陆离仔细想想这本书的介绍,好像是有说过,唯有一位神宗在世,天下武者受沈恒之“指教”,按照武力等级划分为低中高三大期,每一期由高到低分为一到七总共七级。

      陆离啧啧摇头,“你一百年里交过手的人真不少。”
      “废话!你活一百来岁,日日有人找你切磋,你数数看,”沈恒之毫不留情地怼道,“他们武功有没有提升我不知道,我功力倒是升了不少。”

      陆离不明白沈恒之要教他什么东西,问,“然后呢?”
      “外面的人……都是中期三级以上,甚至不少已经是一级高手。”
      陆离瞪大眼睛,“你怎么看出来的?”
      沈恒之指了指耳朵,“靠这。”

      龚淮安走到马车前,敲了下侧壁,“大帅。”
      沈恒之用貂裘大氅把自己从头到尾裹得严严实实,给陆离使了个眼色,让他开门。

      外头一行人在雪地里站了许久,却一点也不着急,沈恒之露了脸,几人迎上前,为首的一个身穿玄衣束黑金冠的年轻男子朝着他们拱了拱手,“见过镇国公,太子殿下。”
      “嗯?有事么?”陆离蹲在马车里,打量着外面的黑衣人,“大晚上是要劫财还是劫色?劫财没有,劫色……你看着办吧。”

      黑金冠男笑得真诚,“太子殿下说笑,谁敢劫二位的色。”
      沈恒之强压着满腔冷意,语气不善,“有话快说。”

      “未曾想太子殿下也在,惊扰二位,实在罪该万死。”
      言下之意,他找的人是沈恒之,但碍于太子在,有些话不便说了。

      沈恒之的眸中是比夜色更为深沉的寒烈,目光如抽风断水的刀刃,割着为首之人的脸,“你是哪家?”
      黑金冠男看了眼陆离,为难地笑笑,“属下受命来请国公爷,既然殿下在,改日……”
      话未说完,龚淮安上前一步,威慑凛凛,“大帅问你话!老实交代!”

      黑金冠男丝毫不畏惧,伸手掏了块玉牌递给龚淮安,龚淮安忙给沈恒之看,沈恒之拾起牌子把玩一二,笑道,“原来是他啊。”
      “公子原想请国公爷过府一叙……”他偷偷地觑着陆离,温声道,“今夜不便,改日公子必将登门拜访。”
      “好说,”沈恒之把玉牌收进怀里,环视四周高手,“这些年他养了不少人。”
      黑金冠男双手抱拳,“蒙国公爷赐教,属下替公子谢过国公爷。”

      “他……过得好么?”沈恒之语气柔柔款款,丝毫不似他的作风。
      黑金冠男垂目沉吟片刻,道,“公子很想念国公爷,托属下询问,国公爷身骨好些了么?”
      “老样子,”沈恒之语气不辨喜怒,慢悠悠道,“你回去告诉他,过些时日太平些,我再去瞧他。”
      他说完,让陆离放下帘幔,重新躺回车内。

      龚淮安驾车走远,那群人迅速消失在山林里,好似从未出现过。
      “那个他是谁?”陆离忍不住问道。
      沈恒之半阖着眼,“一个故人,你又不认识。”

      “听你语气……不是普通朋友,”陆离饶有深意地坏笑,“老情人?”
      沈恒之故意点了下头,顺着他的话说,“没错。”
      “我不信,你敷衍我!”
      沈恒之懒得和他解释,“爱信不信。”

      “在这候着,不走这条路岂不是碰不到?”陆离托腮沉思,仔细想着书里内容,有关沈恒之介绍并不多,他活了一百来年,比王八岁数还长,哪有故人在世?早被他熬死了吧!

      “要找我的人,自然找得到,更何况……”沈恒之停下没继续说,睁开清俊的眸,倏然坐起,“七年了,他怎么……”
      沈恒之鲜少这般惊愕,敲了下车板,焦急道“老龚!”

      龚淮安停下车,扬声问道,“大帅?”
      “去,”他把玉牌和一个锦囊从马车中递出去,“你返回去,把这个给他!快!”
      龚淮安跟着紧张起来,接过沈恒之的东西,跳下马车,纵深往后飞奔,眨眼工夫消失在夜色中。

      沈恒之叹了口气,回头对陆离说,“你去驾车。”
      “我?”
      “不然呢?我驾车载你么?”
      陆离惊愕地搓搓手,他哪里会驾马车?
      车上这位爷得罪不起,陆离只得悻悻地出去,拉着缰绳,有样学样地挥舞着赶车鞭。

      马动也不动,两蹄子刨地,怎么赶也不走。
      沈恒之怒了,“你到底行不行?”
      陆离是千娇肉贵的公子哥,哪做过车夫,他又不敢忤逆沈恒之,只好道,“再等等,马上就好。”
      过了一盏茶工夫,马车纹丝不动。

      沈恒之忍无可忍,烦躁地撩开帘幔,从陆离手上抢过鞭子,挥舞着长鞭,朝马屁股哗啦一声甩过去。
      马被狠狠抽了一鞭,吃痛地嘶鸣起来,俩前蹄向上扬起,扬起一地绝尘,马儿气势冲冲地向前飞奔。
      突然起步,沈恒之被摔进车内,腰猝不及防地撞到车内坐板上,他吃痛地叫了声,“妈的,死废物,车都不会赶……哎哟我的老腰。”

      马跑得太快,陆离紧张得浑身冒汗,深吸一口气,感到五脏六腑颠的疼,夜里呼啸的寒风急飕飕得如刀片刮着他的脸,他吃力地喊了声,“沈恒之?”
      车里,沈恒之颠得快吐了,眼中血丝渐密,“干什么?”

      “车……车要撞树上了!”
      沈恒之:“……”

      堂堂镇国公,在沙场刀光血影中冲锋陷阵,征战肃杀,淌过多少生死难关,没有被战场披荆斩棘的刀戟雨箭所伤,也没被前赴后继的高手暗杀,谁能想到今夜要撞树而亡啊!

      驾车驾到自尽!普天之下还有比他更废的!

      他不顾车外凛冽风雪,撩起幔帐,情急之下,抽出腰带系成一个圈,嗖的一声套上马脖子,用力往后一拽。
      彻底人仰马翻——

      受惊的马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在原地毫无节操的乱蹦乱颤,翻车后,车轱辘禁不住巨大的冲击力,哐当一下掉了,激起遍地扬尘。
      车前悬着的两盏小灯艰难地挺了一会,灭了。

      山林陷入迷之死寂中,鸟叫声在寂静风雪夜中显得格外空灵。
      镇国公回京,多少人长夜难寐,辗转反侧,像求爱不遂的懵懂少年,他们哪能想到,此刻这位牵动无数人心思的沈大帅,在京都城北山林里摔成狗吃屎。

      沈恒之被马车甩出来,四仰八叉地砸在地上纹丝未动,脸摔成棺材板。落入茫茫雪地中,浑身冻得打颤,牙关止不住上下打架,五指几乎合不拢,他略微挣扎一下,四肢百骸一并哆嗦起来,活像个砧板上费劲挣扎的无骨鱼。

      冷,怎么会这么冷!

      十五年前那事之后,他身子骨里里外外被掏了空,成了一具彻头彻尾的空壳,哪怕吹个风,浑身上下的骨头疼得像被拆裂了,更别提寒冬雪地,简直是被无数密密麻麻的针扎着骨髓,把里头仅剩的细枝末节钻空!
      天灵盖到脚心冷得生疼,沈恒之动弹不得,只恨不能把陆离五马分尸,以报坠车之仇!

      一双手突然把他从雪地里捞起,沈恒之被人这么横空一抱,僵直如案板的身体猝不及防抖动着,剧烈咳嗽后,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到陆离那张死人脸。

      怒上心头,沈恒之险些喷他一口老血!

      陆离见怀里的人白眼翻得几乎撅过去,愣是挤出一个赔罪的苦笑,“实在抱歉,都怪这个破马,不听使唤。”
      沈恒之哪有劲和他多费唇舌,往他暖和的怀里缩了缩。
      岂料衣袍好死不死地滑下来,露出内里中衣!

      方才情急之下,他以腰带套马头牵住受惊的马,衣衫散开,狼狈倒是其次,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看不得,关键是冷啊。
      真他娘的透心凉。

      陆离见他衣襟半敞,用大氅把他从头到尾裹着,无比自然地打横抱起。
      沈恒之清瘦的几乎无甚重量,轻飘如纸片,抱在怀里,只觉他周身骨头咯得疼。
      ……!
      一个力挽狂澜生杀予夺的镇国公爷,封侯拜相,荣登庙堂,为何沦落成孱弱瘦削的病娇?
      十五年前……发生了何事。
      书中对十五年前的事一概而过,只介绍说沈恒之大病一场,从此疯魔,这一身的毛病恐怕也是当时落下。

      陆离定了定神,把怀里人紧箍着,沈恒之半死不活地道,“你打算靠腿走回去?”
      “不然?”
      沈恒之原本想劝一劝他,从这到国公府少说也有数十里路,抱着个人走回去腿不断也要废了,但……马车是他弄翻的,他必须把自己弄回去啊!

      沈恒之呼出几口冷气,不客气地勾住陆离脖子,“走快点吧。”
      陆离走得脸不红气不喘,越走越热,渐渐把怀里人捂暖和,好一会工夫,他终于走出山林,到了北街。

      京都城非要事不宵禁,素来有京都不夜城的称号,夜里街头巷尾灯火如昼,北街是京都有名的三教九流集中地,妓院赌坊酒肆云集此处,入夜后正是热闹开始。
      京都城内销金地儿,多的是打探各方消息的各家门徒,加之镇国公回朝,京都达官贵人蠢蠢欲动,底下门生倾巢而出,搜罗坊间情报。

      陆离抱着一个黑色人影在街头走着,他生得又美,引得往来之人纷纷侧目,沈恒之拍了下他的肩,“放我下来。”
      长得好看必然引起围观,再这么抱着,明日沈大帅断袖传闻必将满城乱飞,实在有损声名。

      沈恒之裹着大氅行将几步,陆离见他风一吹就倒的样子,着实不忍,半搂着他走着,“实不相瞒啊国公爷,你这幅样子走在青楼前,着实像俊俏小倌被人撵出来。”
      沈恒之抬手一巴掌挥过去,被陆离抓住手,二人四目相对,一个想收回手一个拉扯不肯松开。
      僵持不下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男人声音,“哟,太子殿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翻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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