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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跪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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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善武得了亲爹的话,就如同得了圣旨般,忙欢呼着同年玦、年玹一溜烟进屋上炕玩去了。
殊央也忙跟了进去,她得去叮嘱叮嘱年铜钏多加两道菜,她“小舅”再小也是客,莫要慢待了。
到了灶前,正打算瞧瞧还有什么菜,殊央突然记起,在范如玉的记忆里这个村里有家子做豆腐的。
她也不找年铜钏了,而是走到里间门口,冲炕上的三个疯小子吩咐道:“玦儿啊,你帮娘去老牛头家买块豆腐,要是有豆芽,也买些回来。”
年玦长到七岁,还是第一次跑腿买东西呢,立即兴奋非常。
“那我同他一起去。”年善武是个半刻也闲不住的,巴不得四处跑跑。
见此,年玹个小跟屁虫也要跟着下炕。
殊央在旁瞧着,年善武虽然顽皮,但很懂事,怕腿短个小的年玹摔着,忙在一跃蹦下炕后,伸臂将年玹抱了下来,且还蹲下身子帮着年玹穿鞋子。
门外,瞧着三个小子又疯跑出了院,还没走到上房屋那边的年善文不得不又提声叮嘱了几句慢点跑不要摔了的话。
说罢,他已走到了他爹年应达的身边。
年应达这才重新迈步,同大儿子一起往上房屋内走去。
年善文仍旧心存担忧,用仅有父子俩能听到的声音道:“爹,不让弟弟过来吃饭,奶她多半会生气……”
“你甭管,凡事有我呢。”
到了家,年应平才知道殊央娘几个带着铜钏分出去单过的事情。
方才答应让小儿子留在殊央那边,一方面,他是想借机暖暖殊央的心,好让殊央知道,在这个家里,并不都是没良心的主儿;二方面,他这就是故意做给他娘年袁氏看的,任由一家子老小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也就罢了,还带着头弄出卖孩子那等丧了天良的事来,这是没得空,得空了他非得跟他娘辩个黑白曲直不可!
所以,年应达在院子里对大儿子与殊央说话时是刻意提高了嗓门的,身处东里间的年袁氏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用力捏捏手中玉串,她面若寒霜。
眼珠微动,她瞧向眼前正做女红的年玉儿,低声道:“玉儿,去灶间,把你二太奶唤过来。”
年袁氏说的是她的二儿媳妇,年应达的妻子大卢氏。
厨房里,大卢氏闻言,微微蹙了蹙眉,擦擦手上的水,解下围裙往上房屋走去。
刘氏同钱氏默默递了个眼色,直觉要坏事……
大卢氏于东里间门口顿了顿脚,收拾下心态,于面上挂起些笑,掀帘走了进去,“娘,您唤我……”
“跪下。”
大卢氏愣了下,一时有些踟蹰。
她知道这趟来家,就是来渡劫的,可是,没想到这劫会如此烈。
毕竟上头坐着的是婆婆,又想着反正平日里一年也难得见几面,自己受些屈也就受些屈吧。
于是,她便顺从的跪了下去。
“知道错哪里了吗?”年袁氏端坐于炕上,威严十足。
“儿媳不知……”
“不知就该掌嘴!一个妇人家家,就是为着相夫教子而生,如今你且瞧瞧,你这俩儿子都没规矩成什么样子了?”
耳听婆婆的厉声数落,大卢氏本着忍一时海阔天空的心态,垂眉耷眼没有还嘴。
居高临下睨视着儿媳那极好的身段,年袁氏发出道冷哼,而后悠悠的道:“我知道,你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这个当婆婆的,觉得我这庄户的出身,辱没了你那城里小姐的出身。”
大卢氏忍不住出言自辩,“娘,儿媳从未有过这种想法,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那你打扮成这副花枝招展的模样给谁看?!”
年袁氏的陡然语气加重,以及捎带手拍桌子的声响惊的大卢氏眉毛不觉一跳。
她哪曾花枝招展?成亲这些年,虽说没有日日待在婆婆身边,但每次回来婆婆的鸡蛋里挑骨头都让她十分明白婆婆忌讳着什么。
所以,每次回来前她都会特意拿出备下的粗布衣裳和素银簪子换上,是最低调不过的了,可是,再怎样有心防备,终究还是……
“我是让你回来下地干活的,不是让你回来坐喜宴的,你如此可见是成心气我来的!”
鬼与人相同,若是存了心要找麻烦,就算是你再完美也能挑出瑕疵来。
外间,年老大年应平的妻子周氏得意的扬起了眉毛。
就她这个弟媳啊,是该被婆婆好好修整修整。
这几年,他二叔往家送的薪俸越来越少,可见就是她这个当媳妇的挑唆出来的。
见天的待在城里当着官家太太威风八面也就罢了,还不受婆婆的磋磨享尽清闲,大家都同是做媳妇儿的,怎就你这般好时气呢!
你还真当婆婆是看你穿戴的好不顺眼呐,婆婆那是瞧着你那张年轻的脸蛋子不顺眼!
年应达娶妻娶的晚,所以娶了个比自己小着好些的媳妇。
大卢氏听着在年家辈分实在高,其实,现年就只有三十五岁罢了。
再加之天生丽质,平日里又不下地干活,倒是瞧上去比殊央妯娌几个还面嫩呢。
年应达是待在外间的,他本就已经面沉如铁,几近失控边缘,再无意间瞅见大嫂周氏唇角浮现着的嘲弄之意,彻底忍不下去,大步走了进去,“茗香,你起来。”
茗香是大卢氏的闺名。
大卢氏恐火上浇油,将矛盾激化,便一时犹豫不决。
年应达本就因为妻子比自己小着好些,觉得有亏妻子,平日里是最疼妻子不过的了,别说是打是骂,就是略大点声冲其说话都没有过的。
这可倒好,回了家,自己这个娘光是言语上呵斥也就罢了,自己不出声,更是蹬鼻子上脸的罚上跪了。
“老二!好啊你,你算是彻底不把我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了!她一个当儿媳的,还当不了我这个当婆婆的教训了?就只是罚她跪一下,这就捅了你的心窝子了?倘若要是我赏她两个耳光,你还不得弑杀了我这个亲娘?!”
年袁氏的嗓门逐渐拔高,虽离年善喜撒泼时的程度还好远,但也足够惊动殊央的了。
就殊央那爱瞧热闹的,火都顾不上烧了,搬了个小板凳假意抓了把菜蹲在门口择起来。
年铜钏于门内灶前瞥一眼她那副竖着耳朵倾听的迫切模样,忍不住抽搐了下眼角。
就三嫂如今这样,实在是有向着村头那些好东家长李家短的鬼妇们看齐的势头……
东里间里,年应达见妻子跪着不起,直接伸手将妻子拉了起来,并将其藏在了自己那宽阔的脊背后。
面冲亲娘年袁氏,他面无丝毫惧色,“娘,儿子这辈子就只坚信一个道理,那就是甭管人再大还是事再大,都大不过一个理字去!茗香平日里是不在您身边尽孝,可她哪次来不是对您毕恭毕敬?她若真有做的不妥的地方,你训斥她,儿子绝不拦着,可是,她没有错处,你还故意想着法的作践她,儿子就坚决不允许!”
“呵呵。”年袁氏倒是气极反笑了,她抬着抓着玉串的那支手,用手指指着儿子面门,冷笑连连,“瞧瞧,瞧瞧,这就是我养出来的好儿子啊。没娶这个小女人前,你总归还给我这个当娘的留着三分颜面,现在可倒好了,在我这个当娘的面前越来越放肆无礼不说,如今就连该给的奉养也干脆绝了!”
啥?他二叔如今干脆都不给家里薪俸了?
周氏一听这个还了得,他们大房头一支不就全指望着年应达与邛阿桂这两个嘛。
“他二叔啊,这可就是你们两口子的不对了。”周氏撩帘进了东里间,板着一张老脸,摆出了大嫂的派头,“你们成年的待在城里,不在咱娘跟前尽孝也就罢了,怎还能连给咱娘的孝敬都免了呢,你一个当官的,若是传出去这不孝的名声,怕是不……”
“你闭嘴!”
年应达的一声呵斥,呵斥的殊央全然忘记了手里抓着的那把子青菜,更呵斥懵了上房屋内所有鬼等。
周氏被吓的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闻声而来的年老大年应平指着亲兄弟的鼻子就斥责起来,“好啊好,老二啊老二,你可真是厉害的没边没沿了!她好歹也是你的大嫂,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你这么呵斥她,不就是在呵斥你大哥俺嘛!”
“大哥?你还有脸说是你是当大哥的呢?”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可巧是就此点燃了年应达憋闷半天的怒火。
“咋?俺怎么没脸了?年老二,俺看你真是反了天了,一年到头回不来几趟,来家来不说好好孝敬孝敬咱娘,倒是又是冲着咱娘又是冲着你这亲哥亲嫂耍起威风来了!”
“你倒是孝敬咱娘孝敬的好!都孝敬到拱着火让咱娘干起卖孩子的丧尽天良的勾当来了!”
这一声怒吼,彻底杀住了以年应平为首的年家大房头鬼等气势汹汹要向前干仗的气焰。
年应达怒瞪兄长那张露了心虚的面庞一眼,转脸便看向了脸色铁青的年袁氏。
他瞧着怀胎十月生了自己的亲娘,痛心疾首到拿拳头捶打自己的心口,“娘啊娘,凡事咱都得拍拍自己的良心啊!您不顾念六郎家的孤儿寡母的不容易,您好歹也得顾念一下天天在恶狗岭累死累活的阿桂吧?”
“阿桂他虽是入赘到咱家的,可他这些年,为这个家付出的,比俺在内的你这些个亲儿孙哪个少?但凡欺负老实人也得有个度啊,玹儿虽不是喜丫头的亲孙子,却是阿桂的亲孙子呐!你们这么做时,难道就分毫没顾忌到会彻底寒了阿桂的一颗心吗?”
眼见亲娘被质问的青着脸一言不发,年应平在赫然转头间,眼含锐气的瞪向自己的亲侄女年善喜,“喜丫头!俺知道,这些年里,为着嫉恨玉珠,你没少作践玉珠的孩子孙子!可是,你莫要忘了,当初,是谁逼着阿桂娶的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