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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老子的砍刀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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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自己族中事,不好劳村长大驾开口相询,年端林便看向了年家老大年应平,“老大啊,看俺们该来的都来了,有事说事吧。”
“是这么着族长……”还不等年应平应声呢,年善喜急不可耐向了前,“俺想把俺家六郎她们娘几个分出去单过。”
一听这话,年端林皱了眉头。
原来,这里头还有个不为鬼知的小花活。
年三郎不傻,知道同族都不待见自家,在跑腿时便跟堂弟年七郎耍了个心眼,让年七郎去请的年端林,而他则是去了村长家。
大概是因着父亲早亡,母亲改嫁的缘故,年七郎打小就是个极其少言寡语的。
所以,即便是道上年端林问过几句,也没从年七郎嘴里问出个道道来,就只知道为着是分家。
而如今一听分的是哪一支,年端林心头压制着的火气就烧的更猛了。
问问破厄村,谁家不知谁家不晓,年六郎年多意外身亡后,他那守寡的媳妇天天过的是什么日子?而他那幼子,又是如何被恶意传成了灾星崽子,在这个家中受到多少唾弃?
如今可倒好,分哪一房出去不好,偏偏要将这孤儿寡母分出去,这不是要变相要了这娘几个的命是什么?
心中再不忿,年端林也不好失了态,毕竟自己是个当族长的,得时刻有着族长该有的稳重。
年端林倒没急着问与分家相关的事宜,而是抬眼瞅了瞅年善喜。
他知道,年家顶顶厉害的,要属东屋里垂帘听政的那个。
而年家顶顶虎的,是面前这个。
“喜丫头,你爹呢?”
有了前车之鉴,年端林极度不想同年袁氏对话。
而年袁氏之下,首当其冲的是长子年老大年应平。
可如今又是为着三房头的事,与大房头没甚太大干系。
于是,年端林便想到了三房头的头头,年老三年应驰,也就是年善喜的老子。
年善喜闻言,想也不想的答道:“俺爹早起出去还没回来呢。”
角落里,年善喜她娘孙氏默默闭眼又捻动起了手中佛珠。
以前,她那丈夫好歹还会踏着饭点回家来。
近来,愈发过分了,除了早饭,基本上午饭和晚饭都极少在家吃。
甚至,都有好几次夜不归宿了……
“那你男人呢?”年端林对年应驰那点子事也是知道不少的,只是没想到他如今都过分至此了。
提爹也就罢了,怎还提起自己的男人来了?
一想起昨晚的事儿,年善喜气就不打一处来。
许是自幼瞧着奶奶年袁氏瞧不起同族鬼惯了,面对着身为族长的年端林,年善喜这个当晚辈的一点敬畏心都没有也就罢了,还当着年端林的面甩起了脸色。
当然,这脸色是为着生她家男人的气甩的,可落在人家年端林眼里是不是也如此就说不准了。
“上工去了!他又不当家,在不在的没所谓!”
“老大啊。”年端林低头将旱烟杆往桌腿上敲打去。
他这属于是战术敲打,因为他怕不缓缓劲儿,再被这没教养的婆娘给气咯嘣了就不划算了。
年老大年应平毕竟比他那个侄女年善喜懂事多了,忙应声道:“八大爷,您说。”
年端林在家中排行老八,年少时,大家都喊他年老八。
“你进屋去回你娘一声,要不还是将老三或是阿桂喊回来一个吧,毕竟这事……”
“不用喊,有啥事,您问俺就行,到了那拿主意的时候,俺会问俺奶的。”
被年善喜强行打断话茬的年端林忍无可忍抬头看去,“你……”
“八哥,这事儿,你就同我家老大和喜丫头商量着办吧,不必寻应驰与阿桂回家来。”
耳闻那柔柔女子声音自东里间传出,村长同几位年氏族中长辈相互对视几眼后,齐齐看向年端林。
年端林此时的面庞已黑沉如墨。
就是这么户与众不同的鬼人家,你能拿人家怎么办?
他委实不想再多呆下去,便也不应屋里传出的话,抬头往年家一众鬼等脸上扫去。
好在在前些年他是见过一两次年六郎年多的媳妇儿年范氏的。
等视线落到正主身上……
唉,好好的女子,这才几年呢,就愣是被磋磨成了个痨病鬼模样……
“六郎家的。”
殊央闻言向前,“太爷。”
是个懂礼数的孩子。
“对你婆婆要将你和孩子分出去单过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我不同意分。”当着众鬼面,殊央再次坚定表态。
“分!今天这个家,必须分!”紧随其后,年善喜比她更加坚定表态。
“阿桂媳妇儿。”年端林不得不与年善喜这个村里有着响当当泼妇名头的同族晚辈对上话,“这家是你主张分的,孩子显然不乐意啊。再者说了,哪有分家单把孤儿寡母分出去的,这传出去,不经人讲究啊。”
其他几位同族长辈都纷纷点头附和。
“有啥不经讲究的?”年善喜早就对年端林进门后对她的爱答不理心生埋怨了,一听这话,立即理解成这是要偏袒殊央,当即就连比带划的叫嚷开了,“俺敢拍着胸脯摸着良心说,这么些年,俺这婆婆、奶奶当的仁至义尽。没缺他们吃,也没缺他们穿。这时候不分,咋,还想让俺给她当驴使唤呐!”
年端林心里头那个气啊。
肚子鼓鼓的,都要成充气的河豚了。
可那又能怎样呢?
他实在不愿跟这种泼妇纠缠。
因为就怕一个纠缠不好,再被气个好歹,把老命搭上。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但凡是破厄村的鬼民都知道,当年在邛阿桂遭贬携家眷灰溜溜回村后不久,因着有个鬼老太太在暗地里讲究年善喜在城中时作践玉珠的事,年善喜愣是掐着腰站在门口叫着那鬼老太太的闺中小名大骂了三天三夜,硬是把那鬼老太太气了个后仰倒地昏厥过去才作罢。
“婆婆,您说这话儿媳可就不爱听了。”殊央收起笑,一本正经起来,“在座的各位都是心明眼亮的,我这仨孩子,有没有缺吃有没有缺穿,心中自有公断。”
他奶奶个腿儿的,黑了心肝的贱蹄子,好啊好,这可真是养了窝子白眼狼了!
今儿个能是这个贱蹄子,明儿个就能是那两个从那个死了的贱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贱种!
年善喜觉着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马上就要被殊央给气炸了,捎带着,将年富、年贵也咒骂上了。
再也顾不上啥同族长辈了,只见她双手掐腰,声色俱厉,唾沫星子翻飞:“当年六郎那短命鬼在带着你踏进俺年家门时俺就看出来了,你压根就不是什么好货!但凡是个好货,也不会舍了你的爹娘,同着六郎就这么私奔来了!如今可倒好了,在俺们年家白吃白喝这么些年,反倒是埋怨起俺缺你吃缺你喝了,丧了良心的贱货!天打五雷轰的贱货!”
“你不许骂我娘!”年玦眼中,两丛小火苗蹭蹭放光。
殊央伸手将好大儿的脑袋按到自己大腿上,免得这肮脏场面脏了好大儿干净的眼睛。
她面色微冷,道:“好,这个家,我同意分了。”
神天老爷保佑呐,这贱货总算是点头了。
年善喜暗暗抹了把汗。
今天着实累毁了她了。
年袁氏这是身处房内看不到自己亲孙女如今脸上那份难掩的松快之色,若是看到,指定会在心里发出长长叹息。
这个蠢丫头,钻了人家的套子却不自知……
但凡长点脑子的年家鬼看戏看到此刻,都能看出,六郎家的就是因为想分家,才从早晨一反常态的这般闹腾。
她那是怕直接提出来,会被习惯性同她作对的年善喜给否了,才会故意一再激她这个做婆婆的,好让这分家的话从她这个做婆婆的嘴里吐出来,事情也就板上钉钉了。
可是让年家鬼等想不通的是,六郎家的为啥要这么做?
等八郎出息了,她就真不打算跟着沾光?
现在分家,显然是得不偿失啊……
“六郎媳妇儿……”年端林面露沉吟的看向殊央。
如今年景不好,世道又不太平,若分了家,让这孤儿寡母的咋活啊……
所以,情知话一旦开口,便会极有可能引得年善喜那个泼妇再度发飙,但碍着良心上过不去,他还是忍不住出言相劝,“你这寡妇失业的,又拖着三个年幼的孩子……”
殊央自然瞧出他的心意,感激的福了福身,道:“太爷,我虽只是个妇道人家,但我知道,宁喝西北风,不受窝囊气的道理。今儿个,这个家,我也分定了。”
这个年范氏……
都说她出身武家,如今瞧来,倒真是腰杆挺拔硬气的很呢……
不仅是年端林,就是自打进门后一言未发的村长姜旺之也不禁抬头多瞧看了殊央几眼。
既如此,年端林便没再多劝,“那既然双方都同意分,咱就具体说说怎么个分法……”
“怎么分?还能怎么分?俺都穷的让她那仨崽子缺吃少穿了,俺还哪有什么财物拿来分?”
被年善喜再度抢白的年端林,突然一下子就不气了。
不气之后的他,竟一时间有些同情起那个做上门女婿的邛阿桂来。
这要是换做他摊上这么个混不吝老婆,他怕是早就黄土埋骨了。
不由得,在他脑海里浮现出那么一个人来。
见人不笑不说话,说起话来温温柔柔,对村里人个个有礼,行事还谦卑礼让……
唉,只可惜,没福气啊,落到这么个人家里……
年端林不打算同泼妇论长短了,于是,他便瞧向了殊央,“六郎家的,要不你先拟出个章程来,然后咱再就着那章程一一做商讨?”
“啥?让她拟章程?凭啥?!”年善喜火冒三丈,腾然炸开,“你这也太不公道了!俺这当婆婆的如今就站在这里,还没被埋到坟堆里去呢,她一个做小辈的,凭啥就能越过俺拟起章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