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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决断 ...

  •   “心率正常,外伤也愈合得差不多了。”纲手取下听诊器,“明天你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谢谢您,纲手大人。”对这位有着传说级实力的伟大女性,宁次一直敬重有加。

      “曾经很多人都因无法承受空间转移的速度对身体造成的撕裂而丧命。”纲手严肃地下达警示,“以后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用你那招通灵之术,若再有下次,我可不保证能救活你。”

      “我明白。”宁次点点头,他独有的通灵之术能借助意念实现空间转移,乍看之下十分便利,但副作用之大也是不言而喻的。这样强力的忍术若配合柔拳,攻击力必定呈指数级上涨。因此他并不打算遵照医嘱今后不再使用这招,相反,他已暗下决心,近期要进一步强化体能并增大查克拉量,力争提升对空间转移的耐受度。

      检查结束后,纲手却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关于本次中忍考试,有些事我需要和你交代一下——”她搬了张凳子坐到宁次病床前,妆容精致的脸孔闪过一丝怅惋,“根据监考官反馈,你的实力毫无疑问已经达到了中忍水平,但是你的晋升同意书被顾问驳回了,理由是政审未通过。所以很遗憾,你恐怕暂时无法晋升中忍了。”

      这个结果早在宁次预料之中,因为他输给了鸣人。而「政审」这个词更是给了他一记重锤,他猛然想起那个时候自己当着半个忍界的面控诉了日向一族的腐朽制度。

      日向一族是木叶第一大族,这么做无异于把木叶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同时也让云隐知道了当年上交的「族长」其实是冒牌货,这可能让木叶与云隐陷入新一轮外交危机。高层又怎会允许引发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心安理得地跻身中忍?

      要说一点也不失望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为了这场考试牺牲了所有休息时间,但失落与不甘仅在胸口驻留了两秒不到就烟消云散了。“我尊重高层的决定。”宁次望着纲手,澄澈如镜的白眸看不出丝毫情绪,“能否晋升中忍对我来讲并不重要,我只想变得更强。”

      强到能够拿回生而为人理当享有的自由,强到足以修正日向一族错误的制度——这个目标,区区一个中忍的头衔绝不可能帮他实现,他必须将目光放长远。

      “你能释怀就好。”纲手叹了口气。平心而论,宁次这个孩子她不甚了解,她刚升任火影不久,只能凭借个人档案、任务报告等无生命的书面文件评判下忍们的个人素养。而当她真正跟宁次对坐面谈时,才深切体会到了报告书中那一句「日向一族百年难遇的天才」有多么中肯——这少年不仅实力突出,心胸也十分宽广,不会过度纠结已成定局的事,上一个她见过拥有如此博大胸襟的,还是四代火影。假以时日,这个日向家的孩子一定能成为一名伟大的忍者。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猿飞老师拼上性命也要守护木叶的新鲜血液了,因为未来就在他们手中。

      作为三忍之一,纲手非常明白成为一名伟大忍者的条件,除了强劲的个人实力,还需要一个能充分发挥力量的舞台,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宁次已经满足了第一个条件,至于第二个……

      木叶的新生代是繁茂葱茏的绿叶,而老一辈的使命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化作输送养料的树根,让嫩叶顺利进行光合作用,把新鲜的氧气泵送到村子的每一个角落。这样一个未来可期的少年在这里止步未免太可惜了,思索片刻后,纲手决定给他一个发光发热的机会,缓声道:“凯班上次任务的报告书我已经仔细看过了,没想到你打败了雾隐的人柱力,你的表现让我十分惊喜。”

      “我只是阻断了他的尾兽查克拉流动,真正打败他的是凯……”宁次试图纠正,他实在不知道这个误会因何而起,又是谁让这件事像肆虐的流感一样传遍了木叶。前几天和冥在木叶商业区闲逛时,他听到了太多针对他而来的不友好的声音,其中不乏「日向宁次是连尾兽都能击败的怪物」这样的人身攻击。

      日向宁次打败了雾隐的尾兽。
      尾兽是世间一切罪孽与邪恶的集合体。
      尾兽这种生物是连四代火影都必须付诸生命才能勉强封印的存在。
      综上所述,日向宁次是个怪物,更是恐怖与罪祸的代名词。

      尾兽、人柱力……只要将这些象征恐惧与憎恨的词眼组合起来,就足够让宁次成为非议的中心。被曲解的事实连同各种流言不胫而走,令几乎所有对当年的九尾之乱心存余悸的村民都不约而同地得出了这个结论,推导的过程简单得甚至没有一丝弯弯绕绕。

      那一道道对宁次恶意中伤的声音就像不停冒头的泡泡,在村民之间发酵,将本就险恶的人心彻底搅成一滩藏污纳垢的泥淖。

      “不管是谁打败了他,你表现出的实力都是不容忽视的。”纲手摆了摆手打断宁次,“以你现在的实力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待在凯班按部就班地执行下忍任务了,我认为暗部是个非常适合你的地方,你考虑一下吧。”

      宁次心旌微动,这是一条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加入暗部意味着许多事情,比如他将离开凯班,从此与黑暗融为一体,执行见不得光的任务;比如他将不再是行走于阳光之下的普通忍者,而将成为双手染满鲜血的杀戮者;再比如他今后必须抹杀感情、舍弃日向这个承载着骄傲与同等分量的绝望的姓氏,将自己的血肉之躯炼成为村子挥舞、亦为村子折腰的利剑。

      层出不穷的设想如旋风掠过脑海,纲手给出的提议无疑将宁次推向了命运的分岔口,该怎么抉择、该去向何方,全凭他自己决断。

      在砂隐入侵木叶一战中,暗部牺牲了大量优秀忍者。不论曾经何等鲜活的生命,在死神抖开漆黑的裹尸布时,都只能平等地化作死亡名单上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命运之神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体现出了祂本该有的一视同仁。

      为了避免泄密,暗部成员死后尸体会被统一回收。甘愿为村子亲手斩断世俗情爱的英雄们死后甚至无法在木叶公墓里享有一席之地,他们的一生都只化作一纸横隔阴阳的讣告文书,留给活下来的人日复一日地对着那份白纸黑字消化胸中的意难平。

      宁次闭上眼,让世界沉入一片黑暗,身体沉落进思绪的潮涌,漂泊、搁浅。

      他之所以无法立刻回答纲手,并非惧怕死亡,而是因为他对凯班还有留恋。

      他可以为了村子敲骨沥髓,将此身摆上神圣的祭坛,煅化为最锋利的长剑;也可以为了村子让剑锋饱吸敌人的鲜血,这些他都做得到,但他真的能灭情绝爱、狠心斩断那些好不容易才拥有的羁绊吗?

      凯、李、天天……如果他最重要的伙伴们知道他即将离开,会怎么想?会难过吗?他还能看到凯高喊着青春口号犯蠢卖傻的模样吗?还能听到天天银铃般的笑语吗?还能见证李掌握八门遁甲、成为一名伟大忍者的辉煌时刻吗?

      纲手见宁次始终保持着半坐半卧的姿势,迟迟没有开口,便站了起来,离开前,她理了理插在床头柜上的花瓶里的百合花,那是前几日天天来探病时留下的,因着已有些时日了,花茎都耷拉了下去,像一群垂头丧气的老妪,“当然了,如果你希望继续留在凯班也不是不可以。回去好好想想吧,不用着急给我答复。”

      “纲手大人,请等一下。”踏出病房前,纲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宁次的声音,她转首,看见一丝担忧像南贺川粼粼的波光,在他雪色的眸中微微浮动,“请问李的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他做手术那天,我想……”

      “想在手术室外守着他是吗?真是令人感动的同伴之情啊。”纲手福至心灵,会心一笑,“手术就安排在明天下午,到时候凯那家伙肯定会在医院大吵大闹,你在的话正好帮我看着他,免得他干扰手术。”

      *

      标着「手术中」字样的红灯熄灭,李被推出来时麻醉剂的药效还未褪去。熟睡的浓眉少年面色苍白,眉头浅浅折起,紧抿的双唇了无血色。若非那两道过于浓密的眉毛,也许不会有人将这样病病殃殃的他和昔日那个浑身充满青春活力的热血白痴联系在一起。

      “纲手大人,李的情况怎么样了?”在手术室门口坐立不安的凯一看见躺在病床上的爱徒就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焦急地问。

      纲手摘下医用口罩,长吁一口气,宽慰道:“手术很成功,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执行一些简单的任务了。”

      这句话对早已决定了倘若手术失败就和李一起赴死的凯而言不亚于世界上最动听的歌谣,“李哟!我最心爱的弟子哟!”在胸口积压多日的感情瞬间如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凯哭得肝肠寸断,如果不是李身上还插着输液的导管,他绝对会当场冲过去将爱徒一把揉进怀里,“青春万岁!我们的青春大家庭终于再次聚首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天天一边翻来覆去地低喃着,一边转过脸迅速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就连宁次心中的坚冰也被这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融化了泰半,望着床上的李,他破天荒地露出了舒心的笑容:“……真是个让人操心的笨蛋。”

      凯的哭喊声一浪高过一浪,纲手烦躁地皱起眉头,厉声警告:“安静点,李需要静养!”

      音调再度攀升的哭嚎声告诉纲手,凯完全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忍无可忍之下,纲手一记痛天脚把聒噪的凯踢到了半空中,令后者转瞬化为白日里的一颗流星。

      “纲手大人,您冷静点好不好?”静音无奈地看着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的天花板,暗自盘算着待会儿怎么跟院长解释才能减轻赔偿。

      方才的动静惊扰了梦中的李,他动了动眉毛,艰难地睁开了眼。天天见状立即奔到病床前,小心翼翼地拉起了他的右手,尽量放柔声音问:“李,你醒了?身体还好吗?”

      “纲手大人,静音姐,天天……”刚醒过来的李眼中还匍匐着一层迷濛的水汽,他的目光兜了一圈,最后在宁次身上找到了落脚点,“宁……次……”支离破碎的低喃仿佛从腔体中一个音节一个音节抠出的一样,被一股血气涂抹得模糊不清,但并不妨碍宁次听清。那声喑哑粗噶的低语只是听着就叫人克制不住地去想声音的主人艰难地调动声带的样子。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疼。

      “你这白痴,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找我挑战了。”宁次攥紧一阵抽搐的心脏,缓缓走上前,明明满脸都写着担忧,口头上就是不会表示温存。

      「挑战」这词的威力不亚于飞掠的飓风,一夕之间就卷走了麻醉剂残留的药效。李忽然一个猛子从床上弹了起来,刷刷两下抽出了插在体内的针管,高声大叫:“哦哦哦哦哦宁次!我的腿已经不疼了!我又可以尽情挥洒青春了!我们这就来一场青春的决斗吧!”

      李还未说完就被静音按回了床上,“李君,你现在还不能剧烈运动!”

      “咚!”一声巨响,被踢飞的凯像一枚小型炮弹似的落回了地面。顾不得被踢成轻度骨折的身体,他落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醒来的李送去一个足以把浑身206根骨头都揉碎的拥抱,“李!我的弟子哟!欢迎回归!”

      李顿时热烈盈眶,“凯老师!凯老师哟!”下一秒,他将脑袋埋进恩师宽阔温暖的怀抱中,师徒俩抱头痛哭,濒临人耳承受极限的音量惊动了整个医院,就连楼上的病人都开始跺脚抗议了。

      看样子李已经没有大碍了,宁次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欣慰地看了一眼抱成一团的凯和李以及嘴上抱怨二人太吵、实则满眼都浮泛着笑意的天天后,他默默转身,朝出口的方向走去。

      *

      时隔多日再次回到分家宅邸,宁次竟无法产生实感。这个空旷冷寂的家除了睡觉,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望着庭院里茁壮成长的花花草草、父亲生前最喜欢的金鱼池、还有母亲亲手栽下的果树,他忽然觉得十分陌生,似乎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而是出自某种夺人心智的幻术。

      原来他对家的感情,不知不觉已淡到了这种地步。

      加入暗部意味着当一族与村子发生冲突时,他必须站在村子一方,他很清楚自己对这个给了他生命又残忍地打断他的铮铮傲骨、把他囚禁在囹圄中的家族还有留恋,不只因为日向一族是父亲献出生命也要守护的至宝,也因与生俱来的善良使他心里一直装着日足和雏田这两个亲人。不论他们把他当做血脉相连的亲人还是为宗家肝脑涂地的奴仆,在他心里,他们都是必须保护的亲人。他无法也不愿意割裂这条以血缘连接而成的珍贵羁绊,他恨日向一族的腐朽封建,却也因为这两个亲人的存在,让他永远无法狠下心扼杀心底那份亲情。

      爱与恨,两种极端情绪交织成暗火,时刻在他胸口闷闷地灼烧着,让他哪怕在梦中也得不到片刻安宁。即使火焰燃尽,滚烫的余烬还是会无孔不入地侵蚀每一寸骨血,填补那一个个地狱般的梦魇。

      当家族与村子发生利益冲突时,大族出身的人因为刻在骨子里的傲慢与家族认同感,选择前者的概率往往高过后者,这就是为什么暗部更倾向招收无家族背景的忍者。宁次无法确定,倘若某一天,当命运要求他必须做出抉择时,他会选择站在哪一方。

      母亲,如果是您,会怎样选择呢?

      宁次仰望着碧空中拉棉扯絮般的流云,向远在天堂的母亲寄去了心中的疑问。意识到永远不会得到回音后,他下意识拿出了母亲留给自己的卷轴,试图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卷轴中记载的全是忍术心得,宁次细细品读着,指尖轻抚过纸页上娟秀的字迹,蓦地想起上次与羽高一战中自己首次使出了风属性忍术,并结合柔拳,临场独创了全新招式「风遁·三千修罗」。这一招的灵感来源于鸣人的螺旋丸,原理是在掌心中聚起一团风属性查克拉,在转速最快、压强最大的时候投掷出去打中敌人,触碰到肉/体时,强风中包含的柔拳查克拉会直接攻击敌人的内脏,这样就能克服普通柔拳必须接触身体才能奏效的缺点。

      宁次陷入了沉思,倘若以此为基础进一步研究,使得手中高速旋转的风属性查克拉球在投掷出去的刹那化作一股强烈的龙卷风,将方圆百里内的敌人尽数卷入风暴中心,直接攻击他们的365个穴道,必能实现大范围远程攻击,突破柔拳的极限。

      然而日向一族多年固步自封,长老们如同井底之蛙,只知道一味鼓吹日向流体术是木叶最强,被禁锢了思想的族人也从未想过对传统柔拳进行优化。这样一方狭窄的天空哺育出的宗家实力平庸,而不被允许学习秘传体术的分家要么沦为战场上的望远镜兼透视机,要么成为宗家的肉盾。宁次惘然悲叹,这样的一族已经没有什么能令他进步了。

      继续待在族里固然毫无意义,而凯擅长的是与柔拳大相径庭的刚性体术,也无法给他提供有针对性的指导。

      要想进一步突破,或许只能去暗部了。这里汇集了木叶的精锐忍者,有不少人都能灵活使用多种属性的查克拉。只要能变强,哪怕要让他舍弃俗世之人命名为「爱」的情感,甚至哪怕要让他抽出自己的脊梁铸成饮血的骨剑、剜出全身的血管做成七弦琴供命运之神拨弄取乐,他也甘之如饴。

      “宁次少爷。”花见婆婆慈祥的声音打断宁次的思绪,在这位宛如亲祖母的老帮佣面前,宁次总会习惯性地把浑身的利刺小心翼翼地包藏好,展露出柔和的一面。想到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家了,他本想告诉老人自己没事,让她放心,可温存的话语还在舌尖攒动,老人的下一句话就把他的好心情冻住了。

      “日足大人来了。”

      *

      这是日差死后日足首次造访分家宅邸,叔侄俩并肩坐在飘散着幽幽木香的回廊上,久久无言。

      宁次手捧清茶,出了神地凝视着水中的自己,眼底写映出水里的虚像,而水中之人那双宛如霜雪的白瞳中同样盛着他的倒影,两道目光包裹着彼此,将彼此与外界剥离开去,彷佛喉头哽住的叹息般沉邃而飘渺,构成一个没有起点也没有终末的死循环。

      平心而论,他与这位血缘上的伯父没什么好谈的,谈日差之死?宁次不愿自揭伤疤,日足也对这条让两家关系破裂的导火索讳莫如深;谈日向一族的将来?日足和那帮长老一样古板,未必会赞成将柔拳与忍术结合的新理念;谈笼中鸟?宁次坚信有因必有果,既然先人创造了笼中鸟,世界上就必然存在相应的解法,他只想一个人钻研世间万千忍术,直至找到解印的方法,如果让日足知道他已经开始研究咒印及同源的一系列结界忍术了,恐怕会干涉他的行动。因此除了沉默,他想不出更好的应对方式。

      直到茶水不再冒热气,宁次也没有要启齿的意思。最后还是日足先开了口:“宁次。”放下茶杯,他将严肃的目光投向侄儿,“你在上次任务中的表现火影大人都跟我谈过了,她有意让你加入火影直属暗部。”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宁次不温不火地点了点头,舌尖滑出一个简短的词:“没错。”

      “你的个人意愿呢?”日足不紧不慢地追问,虽是白开水般寡淡的口吻,经他口中说出后,却如同下达攸关生死的审判。

      “日足大人您的意见呢?”宁次不卑不亢,将问题反推回去。

      日足缄默了。他没有告诉宁次,早在接到火影的口信时,日向高层就召开了一场临时会议。大部分长老坚决反对宁次加入暗部,理由很简单,区区分家,实力再强又如何?他们只需要本本分分地当好宗家的奴隶就够了。

      再者说,没有哪个暗部忍者不是收割了无数条生命的嗜血杀手,在那种地方待久了,即便最纯洁无暇的天使也会变成双手沾满鲜血的魔鬼。宁次多年独来独往,与雏田花火两姐妹都不亲,性格阴鸷乖戾,像颗不定时炸/弹,若放任他进入暗部,长此以往必生异心。宇智波一族血淋淋的覆车之鉴就摆在眼前,难道要等他成为第二个宇智波鼬才想起来后悔吗?

      少部分长老则认为,应该允许宁次加入暗部,有笼中鸟咒印约束,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造次。日向一族跟曾经盛极一时的宇智波一族一样居住在边缘地带,长年远离政治中心,就连族长日足都没能跻身村子领导层,相反奈良一族族长奈良鹿久实力平平,却能成为炙手可热的上忍班长,谁会服气?长老们深知村子对日向一族采取的政策是「不管不顾,任其发展」,认同这项政策的族人致力于与村子和平共处、互利共生,另一部分人却不甘心就这么沉寂下去,是时候让村子看看一族的真正威力了!宁次这样的强者加入暗部,不正好可以给高层当头一棒吗?等他在暗部拥有了话语权,日向一族进军政界就指日可待了。

      会议从早开到晚,还是没能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于公,日足自是十分期待宁次在暗部扬己露才,为一族博得政界的入场券;但于私,他又不愿意放手把这样一个可塑之才交给村子。他理想中的局面是宁次作为分家领头者,全心全意辅佐宗家,和雏田花火姐妹俩并肩战斗,将一族发展壮大。如果宁次加入暗部,他将不再是日向宁次,而是专属木叶的武器,以后若想拉拢他,势必难上加难。

      作为一族之长,他心中的天平倾向于哪边,将决定一族的未来。

      滞顿片刻,日足沉声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如果你想加入暗部,我自然会支持你。”

      他板着一张不怒自威的国字脸,音色一如既往端凝沉肃,叫宁次无法辨别其中究竟藏着几分真意几分虚假。

      “但我希望你记住——”骤转的话锋令宁次双手一颤,茶杯跟着晃了晃,细小的涟漪蔓延开,将杯中的倒影绞成千千万万个细碎的残影。日足没有放过宁次的小动作,沉吟片刻,口吻中染上一丝威严的厉色,“——不管到哪里,你都是日向一族的人,你应当以这个姓氏为荣。”

      宁次缄口不言,日足的潜台词他听懂了,大族出身的人加入暗部就必须做好在村子与家族间二选一的准备。这话既是希求,也是威胁——如果他将来做出背叛一族的事,那么族中高层也就不必再顾惜同族之情了。

      宁次捧着茶杯的手无声收紧。

      日向一族已经没什么能学的了,他必须飞向更广袤的天空,去经历更多磨练。即使身负宿命的牢笼,他也要背着沉重的笼子振翅高飞,直至天空降下惊雷,一击劈碎这可憎的囚笼。

      他已经有了答案,所以即使日足反对,也无法动摇他加入暗部的决心。

      阳光如潺潺流淌的瀑布,跨越屋檐顶角飞流而下,将宁次的神情浸没在一片炽盛的光影中,一抹十字星芒形状的光斑沉落眼底,倏尓失去形迹,与冷调的底色相融,像是被冻进了玄冰里。“笃”的一声轻响,宁次放下茶杯,毅然道:“我明白,日足大人,不管到哪里,我永远都是一族的日向宁次。”

      日足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宁次,费了老大力气才将一声即将自唇间松脱的叹息吞了回去。他突然觉得和这个阴晴不定的晚辈说话不比和那些老奸巨猾的高层打交道轻松多少,宁次那双仿佛看透一切却不点破的眸子,就连他这个阅人无数的长辈也无法轻易捉摸。坐在那里的宁次就连一呼一吸都好似在对这个世界报以无情讥诮。

      渐渐地,日足注视着宁次的目光变得幽深而复杂,似被夜色侵袭而加深颜色的海水。恍然间,他蓦地觉得,这个少年的脸与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那个月亮般美丽的女人的样貌完全重叠。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像他母亲了……

      日差去世的九年间,他无数次想以伯父的身份补偿这个可怜的遗孤,却又无法面对那张越长越像理枝的脸。身为一族之长的自尊、还有无从排遣的愧疚感令他一次次收回了探视的脚步。

      日向家的双胞胎兄弟爱上同一个女人——木叶就这么大,这件事一经传开,顿时在街头巷尾掀起了势不可挡的讨论热潮,直至现在都有吟游作家以事件的三位主角为原型创作各种香艳离奇的话本子。

      日足也有过年轻气盛的时候,那时他狂热地爱着同族的女忍理枝,偏偏后者只爱他的胞弟日差,为此甚至愿意放弃宗家的身份,被刻上那丑陋的咒印。

      日足至今记得多年前的自己和理枝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为什么?我与日差明明长相一样、能力一样……”那时,刚被选为下任族长的日足与众多一腔热血的同龄青年别无二致,时常意气用事,说到最后,他近乎歇斯底里地吼出了心中疑问,“为什么你宁愿成为分家,也不愿意接受我?”

      “宗家这么冰冷的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理枝只淡漠地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离去,徒留一个翩跹如灵蝶的背影。那天她身着浅紫色绣鸢尾花纹的浴衣,清脆的木屐声响遏青石长街。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那抹清雅的紫色都占据着他的记忆,让他久久走不出那日的如梭烟雨。

      所以,他无法面对最重要的胞弟与曾经深爱过的女人结合诞下的孩子。

      为了维护那点儿可笑的自尊,也为了给自己的自私狭隘找一块合适的遮羞布,他同时伤害了四个人——日差为了家族与村子的和平微笑着献出了生命;理枝为了追随爱之入骨的丈夫,抛下了这个她深爱的世界;孤苦伶仃的宁次被那一个个看不到希望的日夜伤得体无完肤,直至再也没有了少年人的纯真;而雏田花火两姐妹的母亲香央里则在没有爱情的婚姻生活中苦苦煎熬着,甚至沦为传宗接代的工具,生下花火不久便撒手人寰了。

      不能再逃避下去了,日足告诫自己。

      既然这孩子想飞,就让他自由飞翔吧,也算是给他死去的父母一个交代了。

      “宁次。”良久后,久到太阳的轨迹已开始西斜,日足才再度启口,头一次地,他对这个侄儿吐露了发乎真心的箴言,“……加入暗部后一切小心。”

      迟到了九年的关怀不可能将曾经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如果这么简单就能让人与人之间一笑泯恩仇,那大抵世界上就不会存在忍者这种职业了。宁次眸中毫无波澜,这句话甚至无法抵达他心里那片积雪数尺的莽荒冰原,遑论融化他那颗冰封的心,但他还是对日足能纡尊降贵地说出这话表示感谢。默然片刻,他微微弯腰,朝日足跪伏叩首,这是日向一族的最高礼节,“多谢您的关心,日足大人。”

      *

      翌日,宁次来到火影办公楼,递交了加入暗部申请书,三天后收到了正式录用函。

      李是最后一个知道宁次即将离开凯班的,这个消息对他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当宁次应凯的邀约来到烤肉Q吃散伙饭时,李迎面抱住他,哭成了泪人。

      “呜呜呜呜宁次啊!我不让你走!你走了谁来跟我切磋?”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引得穿梭在饭桌之间忙着上菜的服务生投来一个异样的目光,隔壁桌几位沉迷《亲热天堂》中某对同性官配的怀春少女更是把宁次误会成了骗身骗心的绝世渣男。

      “哭什么,李?”宁次费了老大劲才扒开这条粘在身上的八爪鱼,“凯班很快就会有新成员加入,是日向一族分家的日向英司,跟鸣人同届,和我一样擅用柔拳,你们会配合得非常默契。”

      “是啊李,别哭了,宁次有他必须完成的使命,我们应该祝福他才是啊。”天天也劝慰道。

      论对宁次的留恋,天天丝毫不输李,但她比后者更通晓事理,纵然万般不舍,但她深知每个人的道路都不尽相同,所以她只能以一丝勉强挤出的微笑将眸中由不舍、担忧、眷恋等情绪杂糅在一起的底色覆盖,佯装开心地为宁次送别。

      “不,你不懂,谁也不能替代宁次!”想不到天天的话却起了反效果,李哭得更凶了,情绪的水龙头一旦拧开就再也关不上,震耳欲聋的痛哭声惹火了隔壁桌:“喂!那边的!能不能安静点?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虽然宁次离队了,但我们同在一个村子,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李哟!这就是青春!我们的青春大家庭永不散场!”凯抹了一把涕泗横流的脸,用力吸了吸鼻子,举起杯盏,“好了好了,别哭了,让我们为宁次干一杯吧!青春动力全开!干杯!”

      “哦哦哦青春!青春啊!”李一把抓起手边的瓷杯,碰杯后,看也不看就一口闷了,“宁次,吃完饭再跟我比试一场吧!”

      “哼,白痴。”宁次冷哼一声。以李对他的了解,他这么说多半表示同意了,李顿时又绷不住了,泪水像决堤的洪流涌出眼眶:“宁次啊!果然我不能没有你啊!你能不能别走?宁次!宁次,宁……”

      流畅的发音吐字忽然变得藕断丝连,流散到空气中后,迅速与满屋的烟火气融为一体。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李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不好!”天天和宁次同时嗅到了危险信号,弹簧似的从椅子上跳起来,摆出作战的架势。

      而凯一看到李绯红的面颊,就知道自己闯祸了。

      为了烘托离别的「悲壮」,凯自作主张给三个学生点了樱花白桃味酒精饮料,本想着才两三度的酒肯定没问题,谁知道李是那种一沾酒就醉的体质?

      三秒钟之后,在逃难人群的惊呼中,烤肉Q差点被打醉拳的李夷为平地。凯没带够现金,害得天天和宁次也不得不掏空荷包帮李缴纳赔偿款。

      以散伙饭来说,结局倒也算是可喜可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09.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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