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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穿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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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掠过密林,带起哗啦的枝叶摇晃声,三人同时噤声望向一处,尤其是扈三娘反应最快,身为鬼修的她面色惨白如纸,如画的红唇慢慢裂开,一直拉到耳根的位置堪堪停下,双目化作耀眼的血红,正对那处阴惨惨地笑着。
浑身鬼力溢出,将红裙吹的肆意飞舞,眸光闪烁诡异的光:“妾身替剑尊扫除障碍。”
话音刚落,安静下来的密林再次发出哗哗声,一道身影飞速的被拽出,嘭的重重摔在地上。
捆成粽子的人正艰难挣扎,缠绕住他仅有头发丝粗细的红线根本挣不开,每当灵力震荡红线就会泛出诡异的光,在他身上缠得更紧,已经快要勒入皮肉之中。
“郎君,你是哪的仙家呀。”
不等地上的人反应,从花轿中站起的扈三娘迈着莲步来到跟前,正居高临下地凝望对方,眸中尽是浓情蜜意。
被红线捆住的人冷不丁对上扈三娘的眼睛僵住了,深沉的跌入她的媚术之中,沉沦很久后打了个寒颤,想起什么似的飞快挪开目光,努力克制对她的恐惧。
“怨鬼……扈三娘。”
念出名字时声音都在发颤,很清楚这名字所代表的的意思。
人死魂魄执念过深入鬼道,若保有理智能修习功法的鬼被称作鬼修,无法保持理智且被本能驱使的鬼则根据怨气多少进行划分。
扈三娘即是鬼修,也是怨鬼。
鬼族中最危险的一种,生前怨念极深,遭受过百般凌辱才死去,死后杀死仇敌仍旧保持理智,用一身怨气抑制杀戮的本能,步入鬼修一途。
人族修行尚且不宜,遑论不被天道允许的存在。
“正是妾身。”扈三娘喜欢极了此人的皮囊,纤长冰冷的手指拂过其脸庞,绝美的脸镶嵌的红宝石落下两行血泪。
男子暗道一声不好,余光瞥见黑暗中仿佛还有两抹身影,顾不得是否丢人,忙开口求助:“救、救我。”
他是大宗门出身,更是宗内嫡系,二人若是出手相救愿意以法器丹药许诺,算做救下这条命的回报。
可惜话说了一半,身上红线慢慢收紧,萦绕的幽光也越璀璨夺目,将周围一小片都微微照亮。
“郎君,当妾身的面叫别人,妾身好难过。”眼角的血泪涌出更多,一身的鬼气蔓延出形成迷障,也让纸扎人都活了过来,咔咔的发出诡异的声音,正将男子围在正中。
男子被吓怕了,身上仅剩的灵力不足以挣开束缚,更无法摆脱怨鬼扈三娘。
难道他真要死在这里?
余光再次瞥向无动于衷的二人,心越发沉入谷底,心想他要在扈三娘面前使出最后的底牌?
扈三娘的忽然发难和步步紧逼让他措手不及,更无法挣脱身上的束缚,心中恼怒也无法阻止事态发展,只能用自己的法子解开束缚。
“他还未发现深陷幻境。”
男子眼中搔首弄姿,风情万种的扈三娘神情安然,正低眉顺眼的立在一旁,身侧围拢着她惯常外出用的纸扎人。
从他被发现带来的那刻起,扈三娘的媚术和幻境交织形成,将男子拢入其中逼出对方的底牌。
要是寻常人也就顺手解决了,没成想这人竟然是在洛阳城遇上的徐子期。
好像是乾元宗嫡传。
扈三娘静默半晌也没得到回应,忍不住抬头向上方看去,察觉到剑尊和另一位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
剑尊好像在生气?
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有些阴沉,正捏住重渊的手看的分外仔细,一点细节都不落下。
月色斑驳,如璀璨夺目的明珠照亮二人的脸庞,扈三娘得以看清白发男子此时的表情,不由心中暗惊。
重渊任由沈濯捏住左手翻来覆去的看,目光是说不出的安宁祥和。
或许是皮肤过于苍白,他手背出现的脉络尤为渗人,青黑色的细线正缓慢向手臂处生长。
起初还只是缠绕在手腕位置,随徐子期的靠近细线生长速度越来越快,让沈濯感觉到极大的威胁,顾不得分寸握住重渊的手就开始查探。
“这是……”沈濯轻声开口,珍宝般捧着白玉的手,眼中全都是担心。
他还没得到回答,重渊就将手抽了回去,同时感觉到浑身一松,凌冽的冷梅香骤然下压,让他沉迷的意识顷刻间苏醒。
重渊侧过头来。
他的脸在月色下似白玉般无暇,视线只在沈濯身上顿了下就移开。扫过沈濯的时候,一向舒展的眉蹙着,金瞳光芒微敛。
沈濯被看的如坠冰窟,不敢妄动。
记忆中的重渊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的笑,身上有终年散不去的梅酒清香,哪怕他做再多的错事,修行方面再无进境也从未生气过,唯有今天师尊的目光很冷,是从没有过的漠然,不将万物看在眼中。
“与你无关。”重渊声音一如平常,不打算让沈濯知道太多。
手背上黑色脉络的出现让重渊察觉不对,灵力好似被无底洞的旋涡从身体中抽离,忙驱动体内龙珠才意识到事态严峻,与他神魂化作一体的龙珠毫无反应,沉寂在识海中没有回应。
冷淡的态度让沈濯心沉入谷底,只剩下一个念头,师尊有事瞒着他,肯定和当年离开有很直接的关系,他绝不能允许这种事在发生。
沈濯垂眸凝视,眼睛漆黑一片,指尖正有血液不断滴落,气息越发压抑。
噗呲!
重渊眼睛睁大,金眸都是错愕,盯着胸口刺入的长剑,目光慢慢落在动手的人身上。
他又一次用相同的方式将了浮生刺入自己心口。
沈濯你就这么怨恨本君?
生机和鲜血急速流逝让他意识模糊,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倒去。
一只手从重渊身后绕过,拦住腰身将他带入怀中,融入自身骨血中将他搂得很紧。
为什么?
他不懂沈濯再次杀他的原因,一百多年前的那次是有苦衷,那这次呢?
重渊不懂,下面目睹一切的扈三娘也不懂。
当看到剑尊忽然发难贯穿白发男子心口时,扈三娘一届鬼修的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事情。
“师尊。”
此时这个称呼在他听来无异于天大的嘲讽,两次栽在同一个人的手上,他愧对活了这么多年的自己,居然选择在此相信这个白眼狼。
绝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身为神龙被灵剑贯穿心脉不会让他死,只会失去龙族自愈能力,同样修为也会被暂时封住,只有拔出剑才能让伤口恢复。
重渊艰难地喘息,抬起手握住剑柄,即将往外拔时呼吸陡然沉重,吐血同时不停在咳嗽。
死死握住了浮生剑柄,因为用力手背青筋暴起,关节分明,积蓄力量要将剑从心口拔出。
剑一刻不取心脉损伤无法修复,他还会在沈濯手中逃不掉。
沈濯知道重渊要把心口的剑拔出,抬起手以不容置疑的方式将剑下压,直到剩下剑柄才停止凶残的动作。
因为疼痛重渊已经说不出一个字,他的意识已经变得模糊。
沈濯的剑他躲不开,也无法躲开。
“混……”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意识不断从身体抽离,直至陷入昏迷。
保持搂住重渊身体的动作许久,沈濯像是石化一般,许久死寂的眼中才有一丝波澜,光芒逐渐明亮,看清眼前一切整个人都僵住了。
师尊双眼紧闭浑身是血,胸口只剩下了浮生的剑柄,他气若游丝,已经处在濒死边缘。
沈濯目光阴沉,按住重渊脉门将灵力注入,发觉师尊只是魂魄虚弱并无生命之忧后暗暗松了口气,搂住腰的那只手紧攥成拳,死死克制住涌上的杀意。
“沈剑尊。”
不合时宜的声音插入,让沈濯周身的杀意散去了些,墨色的眸子不含感情的落在扈三娘身上。
扈三娘顿觉一柄剑悬在头顶,随时都会落下。
这一刻真正意识到剑尊的可怕,一如他手中的了浮生所向披靡,要斩杀的生灵从未走脱。
“这……”扈三娘只想问该怎么处置沉溺幻境的徐子期,怎么说都是乾元宗首席弟子,若出了岔子顾宗主找上门就麻烦了。
她不怕死,只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修行几百年好不容易有了能复活夫君的希望,她怎能允许自己死去。
“送去仙都城,庞天知道怎么处置。”沈濯目光没往徐子期身上瞥一眼,慎之又慎的抱起重渊。
沈濯就地开阵,一道门凭空出现,另一端连着的则是终年积雪的昆仑山。
朵朵血自他怀中人垂落的手指上落下,在雪原坠开血色的石蒜花。
他一步步往昆仑山腹地走去,那里是沈濯长大的地方,也是二人相伴几百年的地方。
在这里没人能伤害重渊,也没有人能找到重渊。
此时,漫天飘雪的昆仑山内有黑色雾气飘飞,正跟在沈濯的身后,不断和天地间的黑气汇聚。
黑气越聚越多,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
人影还有些虚幻,伸手接落下的雪花,雪花穿过掌心落下。
“计划……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