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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三年(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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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乾坤,人鬼难分,戴着鬼面的不一定是鬼,长着人脸的也不一定就是人。
谁知道呢。
他是嗜钱如命的富二代,自命为“恶鬼头子”,为缩短工期不惜强拆福利院旧址,夹壁墙内的白骨由此重现天日。警方介入,抽丝剥茧之中破获经年命案。
故事的结尾,富二代沦落为穷一代,平凡度日。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刑警队长却不请自来,明目张胆的蹭饭。
“今天是什么日子,做了这么多菜?”队长带来一瓶好酒。
穷一代横眉冷对,“秦队长,我跟你不熟。”
不止不熟,实则只谋过一面。“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秦队长自来熟的斟酒夹菜。
这饭吃的,穷一代很是心塞。一个星期的伙食费全被队长霍霍了。
告辞时,队长掏出一朵老式红梅绢花,“儿时认得一个女孩,如果没有那次意外,今天是她28岁生日。”
队长的背影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叠,曾经的富二代回溯儿时种种,原来,记得那桩旧案的人不止他一人,他们各自努力着,以不同的方式让真相重见天日。
穷一代疯了一般跑下楼,冲到车旁,“胖子,你居然是胖子!”
“矬子,你居然是矬子。”秦队长模仿他的语气,打趣说话。
“你竟还活着,”穷一代笑着笑着便哭了,泣不成声,“我却变成了坏人。”
“不,你是好人,”眼神交错,秦队长道:“坏人放下屠刀可立地成佛,好人做了坏事难道就永世不得超生?没这个道理。”
“好人,原来我是好人。”
队长展臂,轻轻一个拥抱。
镜头拉远,一群下学的孩子路过,或是勾肩搭背,或是追打玩闹。
CUT……
老温背过身去,周絮也扭过头,眼底生起一团雾气。
哪里找来的神仙编剧,活该他秃头。
路姐亲自捧上鲜花,老温的戏份杀青。
拍完合影,周絮转场。
《大荒落》本是男二与女一的主场,队长与富二代并无交集,编剧熬秃了头改变故事框架,前期的诸多铺垫都在结尾处有了映照,二人相认的桥段更是点睛之笔。
只是苦了周絮,因着频繁专场,他和老温见面都难。
周絮紧赶慢赶在8点前回到公寓。
老温窝在沙发里打游戏,桌上是简洁版温氏私房菜。
“他俩呢?”周絮发问。他给曹蔚宁放了两天假,废了许多口舌才让温某人给顾湘放假,俩人畅游青岛。
温客行说起这事就来气,鼻子不是比自脸不是脸。“堵车,不等了。”
周絮进厨房洗手,见锅台上放着四碗菜,摇了摇头。
嘴硬心软的家伙。
“明天几点的火车?”一一摆好碗筷,周絮盛一碗莲藕排骨汤,放到对面那人眼前。
温客行舀香喷喷的大米饭,“最早一班,不到8点。”去年在机场被围过几回,他便有了心理阴影,出门首选火车。“这戏拍到哪天?”
“得下个月初,加了100多场。”
剧本边拍边改是惯例,总要多拍一些留作备用,但这次是临时追加投资,24集变32集。
“腿呢?疼不疼?”
“吃饭吃饭,跟个小媳妇似的。”周絮最怕他絮叨,末了不忘解释一句,“好多了,这几个月没怎么犯”。
老温倒是笑成眉眼弯弯,翘起兰花指:“奴家遵命,周相公。”
多么令人头秃的温客行。
周絮给对方夹一筷子鱼肉,“回去要是有空瞅一眼成岭,也不知道这学期成绩怎么样。”
《明月天涯》算是出圈之作,男二背着乞儿尸身大杀四方的情节看哭了老多人,小演员张成岭竟也有自己的超话了。
“早替你打听清楚了,”老温吃味,周围人心疼了一圈也不问问他,“年级排名大致中偏前,市重点的好学校教育质量没的说,以后是艺考还是干别的,高三再定也不迟。你这替人瞎操心的毛病啥时候改改,他爹是张玉森,早铺好路了。”
“自是知道。可是关心这事总是不由自主……”
“那我大老远跑过来,你也不问问我怎么样。”老温放下碗筷,满脸的委屈。
周絮便问:“所以,你愿意说了?”
得,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老温重新捡起长筷,闷头吃饭。
“多吃点吧,下午拍戏,硌得慌。”那个轻得不能再轻的拥抱,他自觉表现的并不好,说到底是害怕,害怕跟老温靠得太近。
老温扒拉饭,“你有资格说我吗?”然后自问自答,“当然没有。”
周絮哭笑不得。
“不过,阿絮背上的蝴蝶骨万中无一”温某人似是回味无穷,陶醉其中,“我们阿絮是腰细腿长嘴硬心软的大美人。”
“温客行!”隐隐含着怒气。
“在呐,你叫我的名字怎么这么好听!”
“你个鳖孙儿!”方言脱口而出,阿絮发飙了。
曹蔚宁和顾湘大气不敢喘一声,彼此用眼神交谈。
什么情况这是?
“阿絮……”
“离我远点。”
“阿絮……”
“滚!”
“阿絮……”
咣当一声,房门关上了。
温客行回身,拉过把椅子正襟危坐,“说,你俩都去了哪些地方?事无巨细一一报来。手机视频照片,我要查。”
明目张胆的打击报复。
“哥,”顾湘顶嘴,“你不能情场失意……”
“闭嘴!”
小曹在琢磨“情场失意”这四个字,就是字面上的意思?WHO跟WHO?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瞪大,快成铜铃了。
“曹蔚宁,你有意见吗?”开口质问的却是顾湘。
吓得小曹赶紧摆手,“当然没有。温先生来,絮哥特别高兴,真的,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哦?温客行想起这姓曹的还有些用处,脸色稍霁,“有什么不一样的?人都见不着。”
“杀青戏是絮哥要求改的。”之前的设计是穷一代跑下楼,望着队长远去的身影泪流满面,一人于光明下行走,一人却在阴影处暗自神伤。“台词也是絮哥写的,手写版就在我这。”
温客行眼见的温和起来。
顾湘侧身靠向他,“哥,加油哦。太后吩咐了,明年得把人带回去吃个团圆饭。”
“哪里是容易的事。总得先把障碍扫清了。”
话说得隐晦,小曹也听出几分内涵,温客行忧心的“障碍”大概率与影视圈无关。阿湘嘴瓢窦露过,温先生入行,所求并非名利。“建议阿纯属建议,有心事就跟絮哥直说。”
温客行回头,盯着紧闭的房门。他也想敞开心扉,可是不敢说。
最残忍的并非永处黑暗,而是那唯一的一道光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