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李克用程敬思

8、第三年（3）

　　一场活动有惊无险，回到休息室，各方都来道谢。
　　周絮走特别通道迅速离场，车子走走停停20分钟才算彻底摆脱粉丝们的围追堵截。
　　师兄来电说有人提前买了黑稿，工作室接到消息直接报警。

　　回到酒店式公寓，小曹去厨房煮面。
　　周絮对着远方的海天一色发呆。
　　以后的日子，都要这样吗？
　　还没来得及感慨一番，小曹打厨房冲了出来，“阿湘电话…哭了…”
　　免提开启，阿湘抽噎着，“周子舒，给我哥打个电话，求你了。”
　　“出什么事了？”周絮把眉头拧成山字，阿湘不曾如此失态。
　　“大姨姨夫的忌日，他一个人待在坟地上，要死不活的，我怎么劝都不行。周子舒，你说的话，他肯定会听的。”
　　“知道了。”
　　把电话扔给小曹，周絮进卧室，关房门。
　　嘟~嘟~嘟
　　挂断。
　　嘟~嘟~嘟
　　挂断。
　　周絮改发语音，怒道：“温客行，接电话！老子差点被吓死，你知道不知道！”他鲜有发脾气的时候，不是没脾气，是不敢摘掉面具，让旁人清楚自己的底线。
　　手机震动，来电显示，老温。
　　“阿絮……”空旷的地方带着回音，温客行的声音仿佛苍老了二十岁。
　　“如果你愿意说，我便听着。”落地窗映着自己的影子，模糊不清。
　　大风刮过，呼啸之声传音千里。
　　渐渐的，周絮听到一丝哽咽，老温哭了？“小时候，我最喜欢粘着妈妈，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累了，便让她背着。妈妈的蝴蝶骨，最美。”
　　“想玩的时候不能玩，想学医了没人教，想要的东西要不起。原来我这一生，就是不合时宜。”
　　“20年了，凶手始终逍遥法外。好多次梦见爸妈惨死的样子，他们还在奈何桥上不肯投胎，他们肯定怪我了。”
　　“阿絮，要是哪天我没了，你能不能……”
　　“不能！”周絮斩钉截铁，“你最好活着，好好活着。你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我才不会给个外人上坟。”
　　“忙活了这么久，我还是外人呐。”
　　“不是外人，你想当什么人？”周絮撇嘴。
　　“阿絮，”温客行喃喃，无赖至极，“阿絮，阿絮。”
　　“来青岛吧，我等你。”
　　他常常忘了本名，只因那人总是唤他“阿絮”。一张大网，他深陷其中。并非不能破网而出，是他不愿。
　　活着，给太阳晒着，还有个人的名字给我这么叫着，真好。
　　是挺好的。

　　导演生日，制片人请剧组聚餐。
　　拍摄进度过半，路姐较为满意。这剧的演员让人省心，没有出丑闻的，没有整幺蛾子的，资方塞进来的女二也当个尽职尽责的花瓶，实属难得。
　　觥筹交错之间，四位主演挨个跟配角们碰杯，单元剧中有名有姓的角色被省台普法节目包圆了，各个演技了得。
　　路姐端着红酒杯把周絮拉到角落，单聊几句。“小周，辛苦阿。”
　　“本分而已，我得敬姐一杯。”周絮拎了一瓶酒，现开的瓶子，给自己这杯斟满，“我干了，您少喝点。”仰头一饮而尽。
　　路姐喝掉浅浅一层。“是我运气好，捡到宝了。”周絮爆红，眼下头回当男主角，这戏的身价水涨船高，制片方自然高兴。“能入老张法眼的年轻人，不多。”
　　“张先生提携，诚惶诚恐。不瞒您说，我也是紧张，心里没谱。”28岁演到男一号，年纪说大不大，经验说多不多。
　　路姐问：“以后什么打算？”
　　“看班底，看剧本，看角色。”只接主角这种事，他是不会干的。“跟师兄报备过，他也同意。”
　　“小七阿，狐狸成了精说得就是他，”路姐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意，“成，我那有几个本子，回头单聊。”
　　“谢谢姐。”周絮倒酒。
　　“对了，温客行明天过来，特别主演。”
　　周絮垂下眼眸，“《大荒落》那个角色？不好演。”一个极具黑色幽默的人物，最终卸下伪装时，惊艳全场。
　　“你倒是不意外阿，我就说么，准有猫腻。”路姐爽朗一笑，也不知温客行和她是怎么说的，“《云之南》不拿片酬，小温也是有眼界的，狠人。”
　　周絮抬眼，不解，“不是拉到后续赞助了吗？”
　　“老人家顾虑多，这事一直没公布。那几个小年轻用片酬入股，小温单独加了100万，余下的缺口我们几个人凑了凑。老爷子不懂些，差点卖房。”
　　回想起来，确是有迹可循。老温没提过钱的事，却几次开口说“累”和“疲惫”。他入行之后最认真的一次，就是奔着拿奖去的。
　　“他那么抠门一人，破个财也是好的。”周絮抿起嘴角。
　　“说得对，得让他请客。你可得来。”
　　“听姐的。”
　　CHE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