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南北 ...
-
“来和你分手。”
肖立轩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他不敢看余笙，只是低垂着眼，眸光被黑睫覆盖，看不出情绪，桌子下的手指微微蜷起。余笙的声线一直都是出了名的好听，她的粉丝会叫她“蛊惑人心的妖精”。而这个“妖精”只是定定看着他，说完那句话之后似乎也没打算让他做出什么反应，片刻后安静下来开始用餐。
于是肖立轩也静默着用餐，餐厅里灯光昏暗，两个人相对无言。角落里的绿植不小心被人撞到，侧翻在地，陶瓷花盆碎了一地，旁边的工作人员低声商议着解决措施。
他们同时抬起头看向对方。
该怎么形容那道目光？肖立轩不知道，他想再次把头垂下去，低到不能再低，似乎这样，余笙就不会再提。可是他也想起来，最初发现恋爱对象就是彼此的时候，余笙就跟他挑明过，并不想把这段网恋发展到三次元，一段本就是汲取情绪价值的感情，当断得断。
当时听余笙的意思，要么直接分手，要么继续维持网恋，肖立轩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他想，他们之间并非没有感情，否则那次车祸余笙也不会那么关心他的伤势，声音暴露后也不会还给他选择的余地。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他的不对，他愿意付出代价去弥补余笙，只要他们还在一起。
而这一次，余笙显然没有再留给他任何余地。
“有缘再见。”
那是余笙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不是网上被爆料出来的那样“不欢而散”，他从头至尾没作出回应，余笙的情绪也一直淡淡的，像是随口一提。余笙走后，他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扎啤酒。余笙曾经在微博上发过的，她最喜欢喝这个牌子。
酒香很浓，像余笙那个人一样，如冬日壁炉里燃烧的火，叫人忍不住靠近。
一扎六罐，全都下肚，他翻看着手机里的消息，一一回复以后登录微博。按理来说这个时间的用户不该有这么多，可最近不知怎么的，好像他们战队的一丁点问题都会被放大无数倍，随处都是狗仔的偷拍，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他们战队的消息。
肖立轩看见自己和余笙的照片挂在热搜的尾巴，点进去词条，底下双方粉丝吵得不可开交。
【不是吧，我笙宝怎么可能喜欢小奶狗啊？笙宝应该和那种斯文败类的霸总比较搭吧，就这身材这脸蛋，搁谁谁不迷糊啊？】
【为什么又是FNO战队啊？这战队怎么成天在热搜上啊？职业战队不好好训练，世界赛你们是打算低头认爹吗？】
【抱走我们家阿轩好吗？网红怎么能和职业选手相提并论，根本就不配好么？】
【阿轩这种看起来就奶乖奶乖的崽，就应该和温柔大方的小姐姐在一起好吧，ys看起来能把我们阿轩吃得渣都不剩，劝分。】
【……】
肖立轩皱着眉头将这些评论一条一条看完，心下自嘲。
是这样吗？
原来，一点都不搭吗？余笙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他把手机放在地上，双手由下至上揉了把脸，麻木地想，那他和余笙之间那些快乐的时光又算什么呢？只是像余笙说的那样，是一种情绪上的慰藉吗？
良久，他发了一条微博。那条微博很快被顶上热搜，而对余笙的骂声渐渐减少，更多的声音在指责肖立轩自己。
余笙看到那条微博是在第二天中午。姜楠给她打电话，问起肖立轩的事，她没什么情绪地回应着，指尖反反复复在那条微博的界面上轻点。
【@FNO-XUAN：
没分手，还在追，她想专注事业，请大家不要打扰她。】
这样一条微博几乎是吸引了全部的火力，绝大多数人都开始声讨肖立轩，认为他这个赛季的表现并不算出色，肯定是心思都在恋爱上。这样一来，那些原本对准余笙的矛头，都掉转方向。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余笙缄默地摸过床头的盒子，里面装着她和肖立轩两个人一起制作的手工戒指。男生做什么事都铆足劲头，低眉垂目仔仔细细将戒指边缘打磨好，刻字之前小心翼翼问她能不能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她旁边，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整个人都翘着尾巴。
她回姜楠的话说：“是啊，我也挺喜欢他的。”
姜楠叹口气，话到这里，不需要多言就能明白余笙的意思。她家庭变故陡生，倘若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和肖立轩好好在一起，现在却只能望而却步。
自我爱上你的那一刻起，自卑便化作洪水试图吞没我。
姜楠无端地想起自己。
那时候她第一次接触到晏北本人，欣喜之外更多的是惶恐不安。在感觉到晏北的心意之后，她曾经躲了晏北好一阵子，电话不接消息不回，需要和晏北同时到场的活动也不参加。只是偶尔点进晏北的直播间，见他愈发沉默，顶着小号给人刷礼物，留言说：“希望你天天开心。”
大约是那个小号给晏北刷的礼物太多，有了特殊标识的账号引起晏北的注意，不知道是不是姜楠的错觉，她感觉晏北目光幽怨地扫了一眼屏幕，“是有点不开心。”
弹幕和她一起问晏北原因，晏北心烦意乱地拧开瓶子灌了一口水，语气冷淡：“我有个挺特别的粉丝，最近好像爬墙了。”
倏地，晏北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本书，翻到最后五页，指着上面的内容说：“我还送过那个粉丝一本这个，扉页还有我的签名。”
晏北摇摇头，自顾自说道：“白送了，可能现在去追邵浪了吧。上次见她跟邵浪要联系方式来着。”
观看直播的人也不乏有各个直播间到处跑的，晏北这番话被一部分粉丝转述给邵浪，没多久正主就亲自下场给自己澄清——
【邵浪：
怎么能说是爬墙呢？说不定原本就是我的粉丝，只不过一时兴起喜欢了你一会儿而已。】
晏北把手机屏幕给直播间的粉丝看，“也对呗，我这人脾气也一般，长得也一般，手也一般好看，比赛操作也一般，”他似乎给自己说笑了，唇角一弯，“是应该没什么人喜欢我。”
相邻机位的弘文他们对视一眼，互相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我的小粉丝那么好，也不知道爬墙以后邵浪会不会送书给你，会不会送你牛奶，会不会关心你……”晏北遗憾地说，“要是我的粉丝就好了，我……”
“哎，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不属于我的，终究还是不属于我……”
弘文听着他队长这番话，脚指头快要挖出一座城堡了，心说你家粉丝听完你这话还不得疯啊。
事实上，别说晏北家粉丝要疯，邵浪家粉丝也要疯了，超话里轰轰烈烈开始寻找那个从北神家爬墙过来的粉丝，大家都十分好奇——你偶像可是晏北，你为什么要爬墙？
只有看懂所有的姜楠，默默退出直播间，点开晏北的微博又转发了几条，暗示自己还是晏北粉丝的一员，坚决不爬墙。
晏北得到想要的结果，心情颇好地点进和姜楠的聊天对话框，给人发消息，顺带把刚进入直播间的邵浪本人嘲讽了一遍，问他前不久痴迷的女主播追上了没。不明真相的路人一脸震惊，你们电竞圈的人最近都在发情期吗？全是谈恋爱，没一个正经训练的。
姜楠很久以后跟晏北提起这件事，晏北一边弯腰在把床单的褶皱铺平，一边没个正经地扬了扬下巴：“我哪儿知道你什么想法啊，反正要么就是我惹你生气了，要么就是你自己没想明白什么东西。我就那么从头至尾地顺我们俩这个感情线，懂了，八成是你脑补了我太优秀怎么怎么样，然后贬低自己觉得自己不行了。”
书上说，爱本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再一次被晏北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打动，姜楠没由来地想，这就是晏北。这就是她爱了好多年的人。
-
肖立轩余笙分手事件以后，世界赛即将打响，FNO战队开始了更加严密的训练。姜楠和晏北的联系时间被压缩到最短，两个人的聊天基本上碰不到一起去，总是一个人在分享自己的事情，另一个人隔很久再逐条回复。晏北有时候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直播因为训练也都暂停，他不知道“我不吃姜”这个小号下一次出现在直播间里会是什么时候。心里的思念就像云堆砌成了山，每一份都轻如鸿毛，积攒在一起却好似山脉连绵不绝。
凌晨三点，晏北估摸着姜楠已经睡了就没打扰她，翻看微博的时候却突然收到推送消息：
【你关注的@姜楠正在观看直播 @健身教练常淮 ……】
晏北指尖一顿，点进链接看那场直播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结果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肌肉男在练腹。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身材是顶好的，即使上半身穿着衣服也能看出来流畅的肌肉线条，似乎衣服还为他增添了几分朦胧的诱惑，看上去力量感十足。
喉结上下滚了滚，晏北觉得心头一梗，大有一种自己在外拼搏赚钱养家，媳妇在家私会小情人的荒谬感。他默不作声看了一会直播，发现姜楠还在观众里面，心里又烦又燥地，在公屏上敲字：
【@FNO-BEI：你这假粉。】
事实上姜楠被晏北逮住也不是一次两次，用晏北的话来说，姜楠那是次次被逮，下次继续。
姜楠有段时间在某视频APP上刷到了一个长相酷似晏北的人，关键是那人的手也特别好看，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戴一尾戒，简直勾魂摄魄。姜楠没关注他，但每次看到都会停留一会儿，有时候也会点进直播看看。偶尔在兴头上，还会跟着直播间网友一起发弹幕：“这手看得我直接飞孩子。”
姜楠这话一发出去，才发现自己用的是有金V认证的大号，没一会儿晏北那边就收到了CP粉的通风报信。晏北打过来视频通话，眼神有一种隐忍不发的委屈感：“还不睡？还看直播？还看男人？”
姜楠：“……”
晏北见她不说话，像是自知理亏的样子，有点威胁的意思：“再有下次这么晚不睡，真让你飞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南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