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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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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进入一天当中阳光最盛的时刻,穿过密林的日光蒸腾着地面的湿气,将整个森林变成又闷又热的蒸笼,只是这热气侵入肌理反而透着股寒意。
四少爷催了许多遍,队里不和谐的声音越来越多,大多是后悔跟着个毛头小子出来,少东家又怎样?终究是嘴里没毛办事不牢。他被这窃窃私语搞得烦不胜烦,咔咔两声,枪上了膛,大步走到展昭面前,抵住展昭太阳穴。
“别动。”
白玉堂皱眉,硬生生停在原地,四少爷瞄他一眼,枪口又怼进一分。
展昭被怼得偏过头去,“四少爷邀人入伙不是这么邀的。”
“少特么废话,这都走了四五个小时了,墓呢?”
“风水大师穷尽一生为皇家找一处地宫,这么容易被找出来,我敢指你敢下吗?”
怼在展昭头上的那把枪只需轻轻按动扳机便能杀人夺命,要不是白玉堂亲眼看着,他还以为顶在展昭太阳穴上的玩具枪。
展昭太淡定了,一秒钟的功夫,所有关于展昭的事儿都冲入脑海里。
从前,他只知道展昭优秀,把展昭当做“别人家的孩子”,不服气过,烦恼过,打过架,哥俩好过,也……暗恋过。
现在,他忽然想起展昭说的做过“警局顾问”,展小猫是可以让他追逐的人,也是他想揽在怀里好好爱护的人。
“别动。”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子弹上膛此起彼伏。
白玉堂扣住四少爷手腕,“我们俩只要活着。”
这一眼太有压迫感了,硬生生挪走冰冷的枪口。
“风水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你不会没听过一线天吧?”前半句放软声音,后半句充满嘲讽。
四少爷满脸狐疑,看一眼刀疤男,收起枪,“行,那老子再等两个小时。”
太阳落山,利用特定的日照角度形成特殊的光影效果,笔直得如同线条,被称为“一线天”,光怪陆离的传说里有这种说法。
“如果他是老手,我们俩早死很多遍了。”展昭气笑了。
“知道你还骗他。”白玉堂揉展昭太阳穴,忍不住骂句脏话,都怼红了!“地质学有风水相关不假,但你是在国外上的大学,国外有个P的风水。”
展昭这下是真被逗笑了,“倒也不是,环境工程学勉强算吧。”他唬四少爷这事儿果真瞒不了白玉堂。
“你想在哪下手?”白玉堂忧虑重重。
展昭瞥一眼一直关注他俩防着他俩的四少爷,凑过去贴着白玉堂耳朵,“再往里走2.5公里,有天然小天坑,实在不行,我们下去后可以伺机逃走。”
在别人看来,这是个无比亲密的姿势,一个咬着耳朵亲吻,一个揽着另一人的腰。
很快,众人嫌弃地绕过两人,或是远远地跟在后边。
白玉堂下意识地收紧手臂,“行,小爷命交你手里了。”
“好,万一……万一的话……。”展昭没说完,只是脸有点烫,古戏文里怎么说的,生同衾,死同穴。
白玉堂望了望被树叶遮住的日光,似乎懂了也似乎不太懂,总之忍不住笑了。
从广西回到北京是一周之后的事情了。
展昭这些天迷迷糊糊的,被折腾着转医院,折腾着上飞机。
都说春雨贵如油,乐业的雨却怎么都下不完,把肆意疯长的伞盖一样的叶子压弯腰,哗啦啦浇了一头。
他被白玉堂背着,在纵横交错的溶洞里寻找出路。
这似梦非梦的时刻总是混乱的。
意外是在天色擦黑,他和白玉堂心照不宣地准备动手时发生的,他指了一处灌木丛生荆棘满布的地块,等着四少爷的人接洛阳铲挖盗洞。
铲子一锨一锨地往外倒土,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挖盗洞的人举着铲子到刀疤男那里叽叽咕咕说了一会儿。
有两人上来抓着他领子往“盗洞”那里走,原来挖了半米深,铲子再往里续,按道理应该会碰到墓顶,没想到是中空的。
本来双方之间就没什么信任,这摇摇欲坠的丝线彻底断裂。
四少爷忽然发话,让接着挖,说不定是有人进去过。
他和白玉堂觉出不对,想着实在不行就打出去。
光线昏暗的森林里,红外线显得那样明显,是救援来了。
可他还没缓过气,就被四少爷的人摁着丢进洞里。
他被摔得全身散了架,幸好小天坑较浅,不知过了多久,耳鸣逐渐散去,他察觉有人将他背在身上,还有温热的液体掉在脸上。
白玉堂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爬出浅坑,然后……然后他陷入长久的睡眠中。
四少爷后补的那一枪打偏了,只打中他的手臂。
展昭被日光照得不舒服,窸窸窣窣地动动手腕,想遮住眼睛,结果牵动伤口,疼得他一激灵。
半个小时后,外科主任公孙策去而折返,身上的白大褂不见了,盘着腿坐沙发里给他削苹果,“我下班了。”
不都说病人需要春风一般的温暖吗?
展昭总觉得公孙策一张口,除了讥讽就是奚落。
“行啊,长能耐了,做英雄了,那么多人就你厉害。”
展昭默默往上拉被子。
“有欧阳春呢,你逞什么能?”
“欧阳大哥受伤了……。”展昭自动消音,他探头看了看吊起来的腿,禁不住笑了,左手臂和右小腿,“这还挺对称的。”
话音未落,有人推门进来。
展昭和来人四目相对,他觉出气氛不对,默默地转过脸去。
“得了,美救英雄的美来了,我走了。”公孙策把果盘和水果刀一起塞白玉堂怀里,擦擦手走人。
展昭听着房门关闭,听着白玉堂越走越近。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脸颊越来越热。
果盘和水果刀被放在桌上,洗手间的门被打开,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接着身后一凉。
凉?展昭一个激灵转过身去,“干嘛?”
“擦身。”白玉堂手里的毛巾还冒着热气呢。
……那之前的几天?展昭眉心皱得老高,不情愿地扯高被子蒙住脸,“不用。”
“这会儿知道不乐意了,早干嘛去了?做英雄的时候想过没有?”白玉堂没勉强他,干脆卷起裤腿从下往上擦,一边擦还一边数落。
“我能动了。”
“你这是醒了不是动了,伤筋动骨一百天。”
白玉堂这气场,让展昭想起少年时代,白玉堂和那四个老鼠兄弟打群架的场景了。他从前是不怕这虚张声势的耗子的,大不了打一架呗,更何况他在十五岁之前是能压制白玉堂的。
可是这会儿,兴许受伤的缘故,他自知理亏,再加上心虚,难得安静且不反驳,凭着白玉堂念叨。
他正昏昏欲睡,忽然腰间一松,他这一挣,白玉堂也停下了。
一个起先还唬着脸,一个凶巴巴地瞪着圆眼。
白玉堂尴尬地嘘咳一声,后又想起这些天照顾病猫,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于是脱口而出,“没什么长进,和小时候一样大。”
“……滚,死耗子你滚!”展昭脸红得滴血,奈何一条腿打着石膏,一条手臂吊着绷带。
同为男人,这话确实不妥。白玉堂回到洗手间换水洗毛巾,见展小猫依旧蒙着被子不见人,想着找补两句,“一般男性在18岁之后发育非常缓慢,这些年不长是正常的。你已经比平均水平优秀多了。”
“白玉堂!”展昭掀开被子,忍无可忍地瞪着白玉堂。
白玉堂一愣,但不改,“我们俩有一个大就行了,我多出点力……。”他抱着飞来的枕头,展小猫气鼓鼓地翻过身去,他默默反思了一下,从前逗猫他只觉得痛快又开心,这会儿逗猫有意思是有意思,可猫儿生气了,他咋这么心疼呢。
温热胸膛贴上来的时候,展昭有一瞬的僵硬。
白玉堂那颗慌乱的无措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展昭掉下浅坑的时候,他呼吸都没了,只想跟着展昭一起跳进去。四少爷想带着他一起逃,幸好苏虹领着特警来得快。
他找到展昭的时候,摸到黏糊糊的鲜血,将牙齿咬出血来,才挨过绝望,简单地进行急救,随后背着展昭走出浅坑。
展小猫好不容易醒了,他想生气但装不下去,可他上半辈子在展小猫这儿,只修炼了“气猫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