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辛苦苦十万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少年爱丽斯

4、章四

　　章□□花雪月，豺子假人

　　话说那寻花州问柳城的特产乃是荷包蛋，外焦里嫩，皮薄汁多，金玉其内外，可谓荷包蛋中的极品。
　　这一年更是隆恩浩荡，有幸被选为皇家贡品，当今圣上食之龙颜大悦，当下御笔钦赐了新名——合宝蛋。
　　所以全天下的荷包蛋都叫荷包蛋却唯独这寻花城问柳县的荷包蛋要被叫作合宝蛋，否则便要被定上一个藐视朝廷目无天子的不和谐罪。

　　县太爷大悦，决定举办一个吃蛋大会扬其威名，并设了伍佰纹银的丰厚奖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匹夫，所以短短几日便满了额。

　　张榜之日，乡人们惊见甲秀才与西门祝的名字都赫然纸上，于是纷纷猜测那秀才定是破釜沉舟要拿到奖金取朱家小姐，而西门祝依然不辞辛劳地从中作梗，要叫秀才赔了夫人又折兵。寻花州问柳城民风淳朴，言言语语中秀才派已然占据上风，更有耸人听闻者爆出秀才家原本家财万贯却是生生被秀才给吃穷的，所以此次比试势在必得云云。
　　这般流言蜚语一来二去间便传到了朱家小姐耳中，朱离烨又喜又忧，随着比赛将近更是坐立不安。因继承了折寿的豪爽脾气，等比赛当天，也不顾抛头露面之嫌竟亲自去看了。

　　只听锣鼓喧天，彩幡蔽日，狮龙共舞，好不热闹。
　　擂台方圆九百丈，汉白玉做基，酸枝木搭台，面覆金粉朱漆。台上摆着九十九只四仙桌，桌上叠着小山高的合宝蛋，酥香扑鼻。三百九十六名好汉四人一对，互相打躬作揖。
　　而甲褒誉与西门祝正正巧巧被安排在了同一桌。甲褒誉青衣蓝袍，儒雅清高；西门祝猩红夹袄，风流形貌。二人对视，皆咬牙切齿，目眦欲裂。台上一触即发，台下人群熙攘，朱小姐紧紧攥着一方丝帕，心中默祷。
　　而朱小姐的左手边正是为了行走方便而幻化为两个形貌中庸之中年秀才并一个形貌中庸之年轻书生的龙三等人，混在人堆里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县太爷高声致开赛辞：寻花问柳保平安，全民皆食合宝蛋！
　　话音刚落，只见台上众人齐刷刷地低头猛吃，如饿狼扑食，饥虎下山，刹那间汤汁四溅，蛋片飞扬，被碰倒的食器声、咂嘴声、吞咽声排山倒海，颇为壮观。
　　五旬一过，台上大多人已饱食得东倒西歪，唯独甲褒誉、西门祝等五人如腊月松柏立得甚英挺。县太爷笑得目似弯月，胖手一挥宣布：“尔等先休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一局定胜负！”台下掌声雷动，呐喊助威声不绝于耳。

　　龙七眼尖，指着兴奋观战的折寿问道：“阿姊，她就是被你们不小……”结果被华年的炯炯双目硬生生地截住了话头。
　　折禄喜道：“三妹妹虽是投了胎，模样倒是无甚变化，我见着她那脾气也无甚变化。”
　　华年道：“是啊，若是那模样与脾气有了变化，那便是俗称的‘这辈子投错了胎’，乃是幸运中的不幸。”
　　折禄挑眉：“华年你话中有话，莫非是故意消遣我？”说着便扭捏状作势要打。
　　华年脸一红，赶忙赔笑着要逃，于是两人就这么推推搡搡地闹腾起来。人群虽摩肩接踵，但两位却能在人流中自如地蹿来蹿去，轻松快活得紧。只剩龙七面如菜色地立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两位身材相貌甚中庸的中年男子你追我赶，莺莺燕燕……

　　一个时辰过后，便是合宝蛋之战的最终角逐了。甲褒誉与西门祝更是一副恨不得生吞活剥对方的架势。西门祝本就生得剑眉入鬓，仪表堂堂，加之如今气冲牛斗倒更显英姿飒爽犹酣战之姿。再看甲褒誉，眉清目秀，虽是书生，却威武不屈凛然正气，不失为顶天立地之好男儿。誉祝相争，离烨得利，朱家小姐心中雀跃不已。

　　鸣锣开场！
　　只见西门祝占先机，捞宝蛋，潇洒熟练，转眼间已是二十个合宝蛋入口，腹若万丈渊；甲褒誉不甘示弱，左右开弓，马不停蹄，口如无底洞。
　　其余三人又接连嚎叫倒地，唯西门祝与甲褒誉如入无人之境，吃得如火如荼，胜负难分，眼见四仙桌上的合宝蛋只剩余十分之一，二人双目充血，彷佛在说：“吃死你全家！”

　　正吃得不可开交时，西门祝突然闷吼一声，噗地喷出满口合宝蛋，应声倒地，全身抽搐，扭动了几下便像条甘蔗似的浑身僵直发黑，口吐白沫。场下大惊，尖叫声四起，人潮向四面八方涌动起来。
　　县太爷急招候场的侍卫与郎中，把西门祝抬入内场急诊，擂台赛被迫终止。

　　后查西门祝是中了砒霜的毒，生死未卜。而几日后，在甲褒誉家中搜出了少量的砒霜与写着作案动机的亲笔书信一封，甲秀才锒铛入狱。

　　朱离烨闻此噩耗，恨恨道：“真是月老假装打瞌睡，拆散一对是一对！神仙果真是信不得的，亏我前天刚去月老祠上香请愿！也不知我前世是不是跟他们结了梁子，这般待我！”于是银牙一咬，想法儿买通了狱卒，不顾繁缛礼节持了一篮酒菜前去探监。

　　朱离烨见甲褒誉眼窝深陷，似一夜之间憔悴了五六岁，又见墙上书的九个“冤”与“怨”字血迹未干，心下大痛，只把嘴唇咬得发白。甲褒誉见朱家小姐一时竟无语凝噎，两人就这样隔着栅栏痴痴相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只觉时光如麻将，匆匆跑过一圈又一圈，转眼狱卒来催。朱小姐一步三回头，甲秀才欲说语还休，两人就这样互相目送，直至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中……

　　一旁用了隐身术的三人不禁唏嘘，折禄见三妹妹伤心欲绝更是于心不忍，就连之前欲冷眼旁观的龙七，这时也颇为哀怨地叹了口气道：“那一篮酒菜……终究还是被原封不动地提了回去……”

　　折禄之前央求华年保住西门祝性命已是为难华年，须知神仙擅动凡人命数便是犯了天条。虽然华年逞强说不碍事，但到底会受到何种惩罚也未可知。彼时折禄一心想着若是死无对证，救甲秀才更难，一心急便出此下策。华年倒是毫不在意，宽慰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无须担心的。于是又对甲褒誉施了个术审他，叫他说不得谎话。

　　只见一道红光自华年指尖一晃而过，嗖地钻进了甲褒誉的天灵盖中，甲褒誉虎躯一震，遂吟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时百花杀！”
　　华年不耐道：“真真是个穷酸书生，这会儿还吟起诗来，别人为他着急，他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折禄解释：“尝闻才子佳人的故事，作者无不挖空心思卖弄诗画风月，这才方能衬得出“才”字和这“佳”字。甲秀才这一吟，便正是识实务大体，应了景的，是谓才子，华年误会了。”
　　华年道：“我才没时间和他打哑谜。我说秀才，你如今落得如此境地，还想开什么花啊？”
　　甲褒誉的目光愈发迷蒙，往远方投去，似载着百转千回的情愫，许久才缓缓道：
　　“……菊花！”
　　折禄三人顿觉不祥，异口同声道：“莫非！莫非……！！”
　　“不错！是我下的！我下的便是那吃人不吐骨头，一朝便能让人油尽灯枯的天下奇毒！”，只见甲褒誉一阵愤慨后顿了一顿，忽而生出一副娇羞模样，眉目含情地轻轻别过脸去，细声道：“今日……若是西门官人服了那‘龙阳合欢散’，便是叫他从也从，不从……也得从~~”说罢，脸颊绯红，竟以袖掩口，吃吃笑了起来，小媳妇儿情态无疑。

　　折禄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瘫入华年怀中，几欲垂泪。
　　华年支住折禄，赶忙安慰：“事……事情兴许还有转机，听这秀才说辞，便真是他下的春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掉了包。当务之急是找出真凶，查个清楚！”

　　华年差龙七去西门祝那里打听，自己和折禄又去盘问县太爷与衙役乡人，过不多久便水落石出。原是县太爷私自欠了西门祝巨额赌款，眼见交期将至正愁得坐立不安，却巧见赛事间隙甲褒誉鬼鬼祟祟地潜入厨房在合宝蛋中下药，于是将计就计换了毒药，想来借刀杀人清了那笔债。却不知人高一尺，仙高数丈，三日之后便被华年设计革了他的职。

　　龙七来报：西门祝不省人事时还一直念叨三妹妹的昵称和爱好，可见其心意倒并不假。况他诚意痛改前非，言语中欲散尽家中金银遣了那些个爱财如命感情破裂的妻妾，从此与三妹妹浪迹天涯。

　　折禄思忖一番，道：“三妹妹是个敢爱敢恨的豪爽人物，不如就成全二人。既然那甲褒誉是个断袖，恐三妹妹蒙在鼓里反而让他毁了一段金玉良缘。看他因爱生恨写的那首西门诗，字里行间无不极尽污蔑中伤之能事，若是此次纵虎归山，日后不定会做出什么更荒唐的事来。横竖是他下药在先，不如就让新任县太爷判他流放西北好了。”
　　华年惊道：“折禄为何目露凶光？”
　　折禄坦然：“黄昏天看得不甚清楚，眯眼聚光罢了。”
　　龙七倒吸一口气，道：“……那甲褒誉若是猝死在半途那岂不是草菅人命？”
　　华年正色道：“那便是他命中劫数，天意如此，我等管不得的。”
　　二人闻言甚善，皆不住点头称是。华年遂从善如流地即刻去办了。

　　自此，三妹妹与西门祝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才子佳人的故事便告一段落了。

　　话说自从牙硝去支疆，边界的妖魔不知为何似打了鸡血般前来送死，借战泄愤的牙硝也似打了鸡血般前去送它们死，一路立下赫赫战功。
　　自之前一别后已有多时未闻华年音讯，然而离别前华年与折禄那惺惺相惜的一幕却时刻扰她心绪。
　　牙硝望着那一帘海水碧蓝，喝了一口酒，心中郁结，遂作诗一首：
　　雕栏玉砌应犹在，
　　一入宫门深似海。
　　山穷水尽疑无路，
　　轻舟已过万重山。

　　“好诗！好诗~”
　　牙硝偱声望去，只见一位白袍老者乘鹤而至，长眉白发，正是牙硝的师傅碧更天尊。牙硝起身见礼，天尊抬手，师徒二人云端高坐。
　　天尊见牙硝闷闷不乐，捋了一把胡子，道：“为师这几日去东海转了一圈，正巧碰到了龙家小七，便也从她口中知道了二三事。如今你愁眉苦脸也不是办法，本来这种红尘俗世为师自是不会去管，但念在你我师徒一场，此番我便是特意来开导你的。”
　　牙硝冷着脸道：“洗耳恭听。”
　　天尊道：“你可知秉性决定命运一说？”
　　回：“未曾，愿听师傅教诲。”
　　天尊笑道：“为师先让你打个歇后语，蒸笼炖羊肉，说的是甚？”
　　牙硝讶异，摇头称不知。
　　“学艺不精，学艺不精啊~”，天尊又捋胡子，笑得更开怀，“这一句说的便是你，蒸笼炖羊肉——闷骚！”
　　牙硝怒，暗骂闷骚你妹闷骚！口称“愿闻其详。”
　　天尊道：“呵气如兰，发一言而香飘百里，行两步而尽煞春光，顾三回则水动、云动，四目相盼便能勾得江翻海倒，浪与云平，此为风骚——玄狐芷茳可谓其中代表！”
　　牙硝反击：“如此说来，徒儿自是没有能耐修得如此媚态。然前年见师傅乘鹤东去百香楼，举手投足间引得飞花阵阵，艳蝶翩翩，百香楼春光乍现，可谓老来仍做风流种，最美还是夕阳红！方才徒儿谨听师傅教诲，依葫芦画瓢悟出了‘老骚’二字，不知悟得对是不对？”
　　天尊干笑两声，道：“甚对，甚对，不愧是我爱徒……咳……其实……为师此次前来乃是奉旨请你代管水君之位。因水德星君新婚告假，向玉帝荐你担这管代之职，玉帝见你立下无数战功便拟旨允了。一周后你去天庭复命，此事万不能耽搁……”，见牙硝惊诧，便又劝道：“水君一假不知要告到何时……该办的事你还是尽快去办了罢，这方战事为师先替你顶着……”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