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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章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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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正出神间,穷秋直挺挺坐了起来,目光迷离,衣衫不整。
芷茳好整以暇看她板着脸晃悠至跟前,一把扳住她肩头道:“想不到我这个‘喝穿肠’今日酒逢对手竟被你给喝倒了!这十万年来还是头一次,甚让我惊讶。可惜你只喝酒并不品酒,简直如牛饮,真是糟蹋!”芷茳回:“小仙喜茶不喜酒,这一遍只是陪上神消遣消遣罢了。上神若不嫌弃,不如喝了小仙的醒酒茶如何?”
穷秋金眸灼灼,大斥:“你以为我醉了吗?!这四面八荒能让我醉的只有句芒的糊涂酒罢了!可惜他惜酒如命,若无杀千刀的大事发生便断不会拿出来,可谓糊涂酒难得,难得糊涂!”
芷茳若有所思道:“这糊涂酒我自然听过,亦听说句芒上神闭门酿酒,几万年下来闭得脾气极古怪,各路神仙也没几个有胆去向他讨酒的。倒听闻广寒宫之欲兔亦酿得一手好酒,其中以桂花酿为极品。”穷秋听罢笑得阴测测。
芷茳讶异:“上神怎笑得如此热辣颓废狂狷邪魅,果真酒后露本性焉?”
穷秋塌下脸来,冷冷训道自己没醉:“我笑的是句芒那厮自作聪明,竟连相生相克之理都忘了,自以为布甚结界奇阵滴酒不漏,却不知还有‘抽刀断水水更流’这件宝贝,能在他酒窖里生根,就好比那龙王的涵海金樽,连着四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任他防天防地,我都有法儿饮他个底朝天!”
芷茳恍然大悟这“抽刀断水水更流”竟是偷酒的玩意儿,之前穷秋一直故作神秘,自己却被晃点去趟了浑水,哭笑不得,刚想问是否有对应之“借酒浇愁愁更愁”,却被穷秋的话一激灵——
“……说起欲兔的桂花酿,我倒想起一桩事情,和你那兔儿有关。”
芷茳咪了一口茶,称愿闻其详。
穷秋又笑得阴风徐徐,脱了身上的广袖铺在地上,“啪嗒”一声坐倒在地,左手展东华扇,右手变出惊堂木,往地上那么一拍,整个客栈晃了三晃,险塌。穷秋目似新月,面如霞染,使起说书人的口气道:“话说那角兔私下是非山,在人界厮混了一百多年,乐不思蜀。其姐欲兔一怕她惹祸二怕她被捉去抵债,只得召她去广寒宫安置。可那角兔不服管教,使了个元神出窍去人界继续玩乐,等欲兔发现这事时,已然又过了几载春秋。角兔挨了一顿打,赌气溜回是非山。却不想她那元神出窍使得不精进,竟生生把那一魂一魄给留在了人界。缺了那一魂一魄,便觉神思恹恹,在是非山一睡就睡了一百零二年……”
芷茳听罢,嘴已然成吞田螺状,忙道:“上神不愧远古神祗,任我等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竟不及上神碰巧知晓之一二!!真乃……”
穷秋问:“真乃……?”
芷茳:“八神!”
穷秋闻言拢起东华扇作丢掷状,扇中忽分出扇骨无数直往芷茳眉心疾刺,芷茳挥袖,那精钢扇骨逼至眉心前便尽数化为九色鸡毛,飞得幕天席地。芷茳这招化令箭为鸡毛让穷秋甚觉满意。
穷秋在鸡毛雨中打了个喷嚏,正色道:“尔等后辈就喜自作聪明,以为骗得了别人。此番天庭扩充人事又与你何干,你想方设法兜转到了这个差事无非就是为了那兔儿”,见芷茳尽顾着欣赏那九色鸡毛全然把她当成耳边风,又沧桑道:“也是,想当年我年轻时亦喜幕后操纵,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实则连青红皂白都未能看得分明……”
“上神指的是常把红桃看成草花,把红楼看成青楼?”
“正是!不过往事莫提……”穷秋拍掉头上鸡毛若干,掐扇一算,道:“现在有正事要办,你速去那兔儿处吧。”
芷茳狐疑道:“泽兰之事想必自己就能办妥,上神何故遣我?”
穷秋摆摆手道去了便知,芷茳点头,饮下最后一口茶,理了理束发丝绦,遂驾云而去。
待她走后,穷秋哼了一声,“你们这些玩意儿,都是我们玩儿剩下的……”遂扯下被褥把自己裹了个严实,躺倒翻个身便沉沉睡去。
芷茳腾云急去,却不知龙五太子与一干龙子龙孙早已奉命守在半路截她。
那龙五太子着银锁琉璃甲,蹬吞云吐雾靴,肩扛两柄金丝大环刀,势如倾天巨堑,报上名号后便道:“父王请芷茳上仙去水晶宫喝茶,还请上仙赏脸。”
芷茳抱歉:“谢过龙王,这‘请’字万不敢当。不巧小仙今日身体抱恙,改日一定登门拜访,还望龙王、太子海涵。”
龙五不为所动,称不碍事,可请宫中医师医治云云。
芷茳见此番定是推脱不了,便朝龙五示意支开旁人,道“借一步说话!”
龙五附耳过来,只见芷茳面露难色,轻声道:“太子莫怪,小仙先前听闻某些乾坤元君与太子剪不断理还乱之流言……小仙自然知道此乃空穴来风,太子英雄少年,自然招庸人寻衅滋事,此等蜚短流长自可作耳边风。然有甚者竟说出乾坤元君□□龙五太子未遂这等败坏太子清誉之事,此话一出掀起万丈波澜,众仙友纷纷表示这遂与未遂委实是桩悬案,一时竟生诸多猜测……”芷茳见龙五太子噎得脸上红白相接,便续道:“巧得很,小仙近日闲来无事打扫洞府,突然翻到借与乾坤元君的镜子,想当日是被元君用作梳妆镜置于卧房中,若此镜窥得房中一二乾坤……想必能粉碎此谣言了!”
龙五惊出一身冷汗,忙打躬作揖道:“父王只交代让我请路过此处的仙友回去喝茶,并未说甚原因,想必不是要紧事。上仙近日抱恙,我等自然不能强人所难,改日再邀上仙!”芷茳笑嘻嘻回礼,龙五退开一步,做了请的姿势。
芷茳正要迈步,却听得几声惨叫,却是那一旁的五只大海龟齐刷刷自插双目,登时血流满面,大喊:“玄狐无故伤我水族!拿下!”众水族一哄而上,劈头盖脸招呼过来。事情往往如此,太监总是急过皇帝,鹰犬总是悍过朝廷。
先有穷秋遣她后有龙宫无端拦路,不让芷茳起疑是否与宝藏有关也难。本随口扯了个谎想蒙混过关,谁知那帮海龟海带如此自抬身价,便也不忍辜负他们的一番热忱,便捏诀使了个绊,撂倒八爪鱼章鱼若干,个个跌得皮开颈折,那边蛟将鲨兵又如潮涌来,与芷茳缠斗不休,短兵相接一时打得热闹纷呈,脱不开身。
话分两头。
那边角兔与龙七又来到风雅阁中,化身白玉静静躺在梳妆盒中小睡,只等花魁陈二妞现身。这次二人改变策略,计划只把由玉变人的全过程展现于二妞面前,起到良好的惊艳并震慑作用,必要时加以分解动作及回放。一炷香后便听得房外脚步声,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进来的少女头戴八宝牡丹簪,身着留仙裙,一派风流之姿,不是陈二妞是谁。
有一种人,喜欢在春天到来之前怀春,在春天到来之时伤春,在春天过去之后发春,永远不合时宜地春着,就这样把春意荡漾成春泥,把春水一江蒸腾成他人的春风得意,比如陈二妞。二妞想过要与素琴处对象、耍流氓,到头来却都是有心无胆,只作空想一场。正所谓长风破浪会有时,此恨绵绵无绝期。
彼时二妞神态哀戚,涕泪欲来,遂抽出罗帕,正要酝酿一番,却见茶几边突然万丈金光,唬得她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原本放置泽兰玉的锦盒幽幽飞升半空,那夺目金光初如火蛇四溢,耀得二妞几不可睁眼,后其势渐弱,细如云烟,丝丝缕缕把这温柔乡衬得犹如仙境一般。只见那兔型玉坠与那蟠龙穗分离后化成了两道人形,一个银发红眸三头六臂,一个青面蓝瞳墨发狂摇,正是角兔和龙七。
不出所料,陈二妞跪倒在地呆若木鸡,神思已如那条飘忽在地的罗帕软成一摊。但凡高阶人士下乡慰问,往那一站都会起到如此效果,角兔与龙七认为这并不能完全展示神仙的飘然出世,于是两人合计加料,借了海草蟹壳若干,最终敲定如上效果。
二人见二妞“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下文,甚觉其已感受到天庭足够威严,便抖擞了精神,收了海草蟹壳,露出一派和蔼温婉面目来。
泽兰慈眉善目道:“我等乃是天庭派来助你成仙的,小仙乃是非山角兔泽兰,这位乃是南海七公主旻玥。”
二妞置若罔闻,直把泽兰瞪了个目眦欲裂。意中人明明就在眼前,两人间却恍如隔了条银河般,二妞壮怀望断天涯路之激烈,竟似要生生望出针眼来!
龙七顿觉事有偏颇,肘击泽兰,泽兰却不为所动,依旧宝相庄严状布道:神仙与凡人的云泥之别就犹如龙与虫、鬼压床与床压鬼;做神仙好处多,生活成本甚低思想境界甚高,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譬如能从经验里悟出艳经,从营生中听出呻吟,如此如此。
二妞听得愈发眉眼迷蒙,抖得花枝乱颤,忽而声泪俱下,急急膝行五步,一把抱住泽兰大腿,把她抱了个动弹不得。
只听二妞痛彻肺腑道:“素琴!我想你想得好苦!”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