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辛苦苦十万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少年爱丽斯

10、章四

　　章四啊呀！摸到了……

　　泽兰心生一计，如此如此，三人边吃边合计，酒足饭饱后已是日落西山黄昏时，泽兰便与龙七又往风雅阁去了。
　　待二人离去后，芷茳坐到窗边赏景品茶。只见水阔鱼沉，瑞香盈盈，冉冉丹霞将皇都熨贴了一层绮丽。
　　忆起一百多年前初见其人时，亦与这番场景差得不离。
　　碧云天，芳草地，一弯清溪，一抹淡影。

　　彼时东胜神洲有裸卜山，此山群峰连绵千里状如萝卜排队，又因山中盛产无皮萝卜，故得此名。
　　山中有大小妖怪五千三百余只，群妖作乱，终日持械斗殴刀头舔血，闹得一干山神土地惶惶不安。天界体恤基层工作者，便派了上仙玄狐芷茳奉命协助镇守。虽说群妖作乱，说白了也只是妖精内讧，帮派争斗罢了，内政虽乱，却也没有被外人干涉的道理。但仙界为示其威武，一众山神土地又将上书“信天庭者可原地复活”的红艳旗帜插了个漫山遍野，天庭被动受贿，只得借口乱妖扰民，出面干涉一番，安抚员工情绪。
　　此时芷茳虽已小有名气，但并未得道。本在魂牵山乐得逍遥，却摊上了这档差事，甚是不耐。于是甫下界便演了出杀鸡儆猴以震慑群妖，此后果见众妖收敛许多，日子倒也过得太平，每日得闲便在裸卜山景致最好的地方修修指甲品品茗茶。

　　某日，有山神告假，芷茳暂且代为巡山，目穷千里时忽见山脚下某片菜地上一团紫气，非祥瑞亦非妖邪，甚特别。再一看，有豆蔻少女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居然是只小角兔，偷菜偷得不亦乐乎，浑然不知前方一里处有一老虎精向她拔足狂奔而去。芷茳不觉有趣，便隐了身端坐云头边修指甲边看戏。

　　那偷菜的角兔正是在是非山饿得饥肠辘辘而往人界来找食的泽兰。这片青菜地因种在裸卜山脚下埋有裸卜妖内丹的地方，有灵息滋养长得自是和别处的青菜不同，叶肥汁纯，青翠欲滴，堪称优质蔬菜，惹得泽兰垂涎三尺，非卿不食。

　　这颗内丹原为千年裸卜妖所有。裸卜妖名为心里美，自号裸奔斯基，因其周身无皮，通体光滑水嫩，洁白可人，唯小三点隐于叶中作犹抱琵琶半遮面状而得名。
　　裸卜妖嗜歌，犹喜击卜叶而唱，日出至日暮，春夏秋冬四季不止。
　　卜叶脆生，卜嗓宏亮，时而为龙吟，时而似凤鸣，凡间万物闻之皆丧心病狂，抓耳挠腮甩头流涕。其犹好《四季歌》，常闻其唱词如下：

　　春季到来绿满床~~
　　裸卜夜夜奔四方~~
　　忽然一阵无情棒~~
　　打得卜叶全飞光~~

　　秋季里来收高粱~~
　　萝卜无叶心发慌~~
　　裸奔太久三点伤~~
　　唯恐妹子会失望~~

　　冬天里来大雪降~~
　　三点成冰耀银光~~
　　裸奔东来裸滚西~~
　　风中挺立竞痴狂~~

　　夏季里来百花香~~
　　冰卜晒成萝卜汤~~
　　浑身干瘪心思荡~~
　　妹子送叶来遮阳~~
　　从此三点为她靓~
　　为她靓来为她靓~~~~

　　后不知为何突然杳无音讯，唯留内丹于某处，众妖皆不得知。此题外话按下不表。

　　话说泽兰正弯腰埋头挖菜，忽觉腿上似挂了一个秤砣般沉重起来，且这秤砣还软呼呼热腾腾，扭头去看。这一扭，便扭见腿上长出了一颗脑袋，泽兰惊得一蹦三尺。只见一个三、四岁稚童紧紧抱住她大腿，正咧嘴傻笑。泽兰急急甩掉，跳开一步，抖出一身鸡皮疙瘩，厉叱：“大胆刁民！竟敢轻薄不才在下老娘我！！”

　　那还不到她腰高的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缺了两颗门牙，仍吃吃笑着，却目光如炬地盯着她，两条鼻涕忽上忽下。泽兰一阵晕眩，只觉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那幼童盯了一会儿大概甚觉满意，忽又一个猛虎扑食扑将过来死抱大腿，亲昵地直把鼻涕往她那雪白衣服上擦。泽兰脸上的血色如海绵中遭受挤压的水分般迅速流逝，转瞬煞白如尸，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掌不住，复鼓足勇气低头细瞧，原是一头小老虎精所化。
　　这边小老虎精抱得如痴如醉，一边哼哼“花姑娘滴大大滴好~~”，那边泽兰被抱得肝胆俱碎，没想到如今的孩子忒早熟，自己活了七百八十年却还未进入青春期，委实可以买块豆腐一头撞死，又怪那不成器的爹娘未给自己胎教早教，甚是羞愤难当。

　　可怜她饿得头晕眼花，此时又惊吓过度只觉眼前金苍蝇乱飞，再没力气跟个小毛孩推搡，想赶紧快吃饭才是正经。于是只得一脚拖着小老虎精，一手拖着捡来的烂锅破碗，一瘸一拐偷菜。那小老虎精想这花姑娘定是被他抱得甚欢喜，便自拿了鸡毛当令箭，趁势直挺挺地抱如钟，粘得雷打不动，任由泽兰在地上拖出了一幅万里江山图。泽兰呜呼哀哉辛苦拖了一路总算找到一处有溪有树之地，捡柴架火，准备就绪，等把青菜丢进锅里时一拍脑袋，方才想到没盐巴。作为只吃菜不吃草的美食家，断不能忍！

　　泽兰没好气地瞪着缺了两颗门牙的小老虎精，心生一计。便作夜叉状，表情狠戾扭曲道：“你这狗洞大开的采花小贼！混笑个甚！！”，因之前百渡老君教导过“笑人齿缺曰狗洞大开”，此乃羞辱言辞中的上品，被羞辱之人十有八九都会痛哭流涕继而自挂东南枝。本以为这小屁孩儿会嚎啕大哭，谁知仍是笑得没心没肺，缺齿漏风却还孜孜不倦地念叨“花姑娘滴大大滴好~花姑娘滴大大滴妙~~~”

　　泽兰暗呼失策，“是了，想这小屁孩儿哪能听得懂自己这等玄妙天机？”，遂换了法子。抬手便恶狠狠给了一个爆栗，这回立竿见影，小老虎精立马抱头痛哭，鼻涕眼泪乱作一团。泽兰叹果然言语皆不可信，唯独身体才不会说谎！于是乘胜追击，狠狠追加爆栗若干，小老虎精吃痛，哭得是肝肠寸断。泽兰急忙把破碗抵在他脸上接眼泪，滴水不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接了满满一碗。泽兰乐极，用火蒸馏之，遂得粗盐巴几颗，撒在青菜汤里，喝之，虽稍有苦涩，却忒提鲜，这碗白菜萝卜汤真是鲜得眉毛都要掉下来了！泽兰喝得啧啧叫好，那小老虎精哭累了，往地上一倒便睡死过去。泽兰饿了几年，这时一锅鲜羹下肚，顿觉神清气爽，好不抖擞。

　　过了小半个时辰，走来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身披虎纹大袄，腰束王字汗巾，铜铃眼，络腮胡，方头小耳，甚粗犷，那小老虎精与他正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这汉子在裸卜山也算小有名气，名唤王威猛，黩武好斗却又爱装儒生，小妖们迫于他淫威，都得低声下气尊称一声“威猛先生”。威猛先生本在打猎，一不留神却走丢了儿子，便循着气味来寻，果见儿子歪倒在地上，青一块紫一块，头上叠了好几个包，如插了一串冰糖葫芦。顿时七窍生烟，大吼一声，震得鸟兽四散，回响阵阵。

　　泽兰见来者不善，皱起眉头，神色严肃教训道：“你可来得正好，你这儿子见人就抱大腿，忒没教养！我说，抱大腿就这么重要吗，比命还重要吗？啊？”泽兰此时精神百倍，尽管斜睨着老虎，然目中精光四射，让人看着难免误会成星星眼，故表情与眼神极不搭调。
　　威猛先生大怒：“胆敢殴打我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哪来的不知死活的臭丫头！速速报上名来受死！”
　　泽兰叉腰，中气十足：“是非山曲直洞角兔泽兰是也！”
　　老虎精哈哈大笑，嘲道：“什么是非山曲直洞，听都没听过！还角兔？只晓得角兔踏火云，型如麒麟，足生银鳞鹫爪，虬角獠牙，怎生得你这种塌饼小样！”，说罢把猎来给儿子当零食的死兔子往她面前一摔，“老子看是糟兔还差不多！过会儿就把你和这些死兔子一并蒸了给我爷俩下酒！”
　　泽兰气结：“你这无知山野村夫！难不成武将睡觉也穿铠甲？！况像你这种小角色，我两只手指就能捏死，杀鸡焉用牛刀！今天我就要把你拆骨扒皮，替我兔族同胞报仇！”说罢便冲上前去开打。

　　芷茳本在云头瞧得欢喜，未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王威猛好歹有千年修为，泽兰定不是他对手，虽现下打得如火如荼，却也未能占得上风，想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不久便要被擒。遂捏了个诀，施开眉来眼去鞭暗中助她。那鞭亦是隐形，化为一根白线，又从顶端分为四股，皆细若蚕丝，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儿便蛇行至泽兰身后，悄悄缚住她四肢。

　　泽兰过罢十招，一边嘴硬一边打得气喘吁吁，应接不暇。那老虎精掌力浑厚，一掌便能把她打进土里半截，且攻势生猛，步步杀招，招招逼近，脱身不得。眼见又一爪攻来，已离自己腰间不过两寸之遥，泽兰招架不及，眼前竟似闪过血光，暗呼小命不保！只听老虎精大喝一声“有破绽！”，爪势如虹，眼见夺命！千钧一发之刻，泽兰身子忽地一轻，一个鹞子翻身化危为安，不等老虎精扑空折回，紧接一个扫堂腿直往对方脚上招呼过去，这一扫扫得刚劲凶狠，只见老虎精一下腾空而起，继而青蛙状狠狠跌了个实成！一声惨叫，鲜血飞溅，确是鼻梁给跌塌了。
　　泽兰又惊又喜，想自己功夫竟精进到如此田地，于危难中自救，实乃天赋异禀！遂得意得冲天大笑，这一忘形，未料王威猛复大喝“有破绽！”，遂如离弦之箭冲至面前，眼见又遭毒手，芷茳食指轻拨，只听“啪”的一记，却是那老虎精连对方动作都没看清就重重挨了一个耳光，口中鲜血汹涌，吐出了几颗大白牙。这一边挨得不明不白，那一边也打得不明不白。
　　王威猛跌得快起得也快，复用尽全力出掌横劈，芷茳见状又勾了勾小指，泽兰仍沉浸在速度超凡的喜悦中不能自拔，只觉恍惚间自己先发制人又往老虎精肚子上狠狠一踹。刹那尘土飞扬，远处传来山崩地裂之巨响，峰峦崩塌，老虎精被打飞嵌在了山上。

　　泽兰如牵线木偶般，芷茳四指微动，她便出手凌厉，俨然绝世高手。开始自己还动个那么几下，到后来愈发得意忘形，曰遵从身体之指示，放弃“手动”，任由其“自动”。王威猛却甚是坚韧不拔，屡败屡战不辞辛劳，堪称打不残揍不烂之响当当一颗铜豌豆。战到后来，芷茳竟打起了哈欠，手一滑，那边泽兰跟着手掌一动……

　　等芷茳抬起眼皮时，威猛先生扭身做打的姿势僵在半空，而泽兰的手掌已然覆于老虎屁股之上，竟将那翘臀包裹得颇好！
　　刹那空气凝滞，只余泽兰与王威猛面面相觑，皆像吞了只死苍蝇般……

　　“啊呀……摸到了……”泽兰低喃。

　　万籁俱寂，只听地上发出嘤嘤两声，恰是王威猛的儿子醒转过来，看到了这般少儿不宜的一幕，揉了揉眼睛，作懵懂状。

　　威猛先生在儿子面前被一个小丫头摸了老虎屁股，尴尬得恨不得当场自裁，一张老脸红成烙铁，周身忽然黑光迸裂！芷茳见老虎精动了真格，急催眉来眼去鞭，那鞭子从泽兰身上速撤，只见四线交汇，一抹玄色乍现，如龙游九天，转眼盘住那道黑光，竟把它生生吞了进去，老虎精循声瘫成一团，跪倒在地。芷茳按下云头现了本相。

　　泽兰见是一位端丽冠绝的玄衣仙子搭救，忙唤“恩人！”，玄狐微颔首，对王威猛时却换了一副脸色：仙姿佚貌，宝相庄严，不怒自威。那老虎精认得玄狐，遂噤若寒蝉，未等芷茳开口，便叩首认罪口称望上仙开恩。芷茳指了指一旁傻愣的小老虎精，威猛先生会意，一把横抱起儿子道谢后便一溜烟跑了。

　　泽兰叹服，眨眨眼道：“多谢恩人相救！……话说不久前我月老透露与我，说有良人有朝一日会踏着五色云彩来救我，因我知他自从诓了紫霞仙子后跟哪个仙女都是这般说辞，便不曾放在心上，未曾想今日倒应验了！谁说老虎屁股摸不得？我一摸就摸出了天命良人，看来日后要多摸才是！”顿了顿，又疑惑道：“可有一样不像……”
　　芷茳听得兴起，捋过束发丝绦，偏过头问：“哪一样？”
　　泽兰认真道：“月老未曾提到我的良人两眼竟是这般色眯眯，这样想来，又不能说你定是我的意中人了。”
　　芷茳宝相庄严道：“此言差矣，我这乃是天生的眼带桃花，与色眯眯可谓天壤之别。你若脱光衣服盯着我瞧，只要白驹过隙那一瞬，便能领会此中奥义。”

　　泽兰谢绝，见对方略挑了眼角，便能笑出一片煦色韶光，让人想起“爱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美彼之态度兮,凤翥龙翔”这等诗赋，不觉小心肝跳得厉害，思量她着实是个风流危险人物，欲脱身，夸下海口道：“我兔族乃是婉约派，定做不得这豪放之事的！恩人若是我命中良人，日后自当相见！今日救命之恩，日后则定当以身相许而报之！”说罢驾云夺路而逃……
　　……

　　“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
　　芷茳忆及此处，不觉弯了弯嘴角，接了这几句。
　　却听得衣物琐碎之声，原是穷秋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目光迷离，衣衫不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解解解解解解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