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凌·归南祭北》卿卿思我

26、锣鼓喧天

　　李府落与镇子偏东，东市谈不上繁华，多是一些普通百姓离耕种的土地近就在此安居了。若真要说起繁华，莫过于李府内的院子，挂上红绸的柱子上的雕花都精致得不行，让人挪不开眼睛。
　　李府下人不多，大多是未弱冠看着机灵的小厮。
　　金凌刚让一小厮带进门，陈管家就候在一旁严肃道：“老爷在书房，请金公子随我去。”
　　“多谢。”
　　距上次清之之事一别也两个月有余了，也不知子都现在还有没有关柴房里，倒是陈管家依旧古板得像跟木头，和云深不知处那位山羊胡先生有得一比。
　　李老爷书房典雅，透着一股子书香气息。见人已来，便放下书示意金凌坐，而陈管家自觉的退下。
　　金凌瞥了一眼书，看到了“常窑”二字。蓝思追和李小姐成亲后，不就是要去常窑做知府吗？李老爷看这个莫不是又在图谋着什么。
　　李老爷也注意到了金凌的目光，含笑说：“金公子子果然一表人才，李某幸会啊。”
　　“李老爷谬赞了，我只不过是个市井之徒，承蒙蓝大人赏识才能混得今日这副模样。”金凌拍马屁“倒是李老爷果真像蓝大人所说的气度非凡。我瞧见李老爷抄的书，字里行间都透着潇洒。”
　　“金公子说的哪里话。”李老爷被逗笑了“这书是我让人从书令史那里抄来的，那是我写的。金凌公子识字?”
　　“……识字。”金凌犹豫的说实话。
　　“那金公子为李某读一段?”李老爷将书递了上来。金凌也不拒绝接过来瞎读。
　　“孝台三年，常…空制空五千三十二件，官空七百六十六件……”金凌继续乱读字“见任太寸欧阳赤赤…”
　　李老爷打断了他，略带嘲笑道“金公子果然识得一书好字，李某实在佩服。”
　　金凌尴尬一笑低头不语。亏得他反应过来那写的是常窑近几年的治瓷出窑和盈润，故意把治念台，窑念空，现任太守欧阳赫念成自己的觉得愚蠢的话。
　　虽然丢脸但保险啊！谁愿意被李老爷试出个究竟。
　　“其实，之前和金公子有过一面之缘。”李老爷缓缓道，眼里开始迫不及待的想看见金凌的破绽。
　　果然。金凌早就料到李老爷对他那日装睡的事情不放心。
　　他带着惊讶道：“真的假的?我怎么没看见你?”这惊讶得礼节都忘了，他一巴掌拍额头上懊恼道：“果真是眼拙了。”
　　李老爷明显一惊，这形象变得有些太快。金凌马上调节过来带有歉意的解释是自己一时惊讶忘了这些。
　　李老爷也不见怪，果然是个市井之徒难登大雅之堂，这下子的陋习都暴露了。那日在茶楼就见他坐地上，睡姿放肆毫无雅观之言。而且也站在楼梯看了一会也没什么可疑之处，就全当自己多心了。于是不再试探金凌直奔主题。
　　做为蓝思追身边的人，日后还得替自己办事。
　　“无需见怪……”李老爷“其实今日找金公子来是要说件大事。”
　　金凌兴致勃勃“但说无妨。”
　　……
　　屋内的香炉缓缓吐着薄烟，轻轻的向上飘再慢慢的变淡，窗外的枯枝已经吐新芽，一点点嫩绿点在枝丫上显得无比俏皮。这初春的静竟全被少年咋咋呼呼的话给震碎了。
　　李老爷告诉他李小姐长辞的话他是震惊的，震惊在这老头居然就告诉他了！毫不避嫌！而后面那句话简直直击他天灵盖上，惊得他脑子发蒙。
　　什么情况?！没听错吧?总结下来就是让我冒充一下李小姐，然后后天抬那边去和蓝思追拜堂成亲?！
　　我?居然是我?！
　　金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指着自己的脸问：“我?李老爷你确定吗？！”
　　这姑娘多的是，随便找一个不就行了吗！为什么偏偏是他?！天哪！今天上午他还嘲笑蓝思追，让他后天抬个空气成亲。李老爷随便塞个人也不能塞他啊！！！
　　拜堂成亲都好说，最主要那洞房蓝思追那人还真做的出这种事！他觉得这世简直就摸不着头脑了！是先爱再负，还是阴阳两隔?或者又是反目成仇???不管是那种，他金凌都想全身而退。有了第一世半死不活，他这次可不再敢用情至深。
　　“正是。”李老爷解释“可怜身边没有什么靠得住的人，陈管家花甲之年总不能去代替，而思追那边的人也只有金公子信得过。所以…也是无奈之举。”
　　“这……”金凌心里一唱一和几百回了！他突然想起“不是还有子都吗？”
　　李老爷笑了：“子都这孩子平时乖巧懂事，可是在傅清之那小子那儿着了迷发了疯，死活也要和他在一起。陈管家无奈只好许了子都的愿，任他去找清之了。”
　　李老爷继续道：“要我说，缘分到了，感情热了，哪怕是两个男儿又有何妨?只可惜陈管家过不去这道坎，子都回来看他他也闭门不见，这些日子头发的白不少。”
　　“老爷开明……”金凌想想那日清之要去被填井是说的那番话，他就算死了，也要将那些刺耳的骂名揽自己身上。
　　就好像清之说：不是子都，他就不会爱了。两人都为了彼此疯了一回，能在一起也是分不开的。
　　他又想起了蓝思追，他爱思追吗？爱啊，可又何止是爱……可思追爱他吗？现在而言他不敢轻易确定……
　　“金公子今日和明日就住在李府吧，屋子也叫人收拾好了，后日只管你家大人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带你回家。”
　　“这…李老爷说笑了，这一切原本是属于是李小姐的…”金凌突然变扭起来，‘带你回家’这四个字绕在他脑海里，魂都要绕没了。
　　李老爷叹气：“只怪淑儿福浅，等不到她的如意郎。金公子竟然替李某平事，那这些就是你的了。”
　　“我这一个…”
　　“老爷，蓝大人来了。”陈管家站在外面。
　　蓝思追来了?来做什么?特意逮他回去?！金凌忍不住不安起来。
　　“看来思追是来找金公子的了。李老爷“金公子见?不是不见?”
　　“……不见。”金凌现在可没有脸去见蓝思追，是逮他回家，还是带他回家啊？回答得犹豫却也坚决。让小厮带着往住处去，李老爷去前堂见蓝思追。
　　金凌一股脑的念“对不住了，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不见你的…”
　　晚饭后李老爷来问金凌住得可还舒服，随便告诉他，蓝思追今天没见到他独自回去那表情阴冷又失落。。
　　这一说，金凌心里就不舒服了，又自责又难受的。其实见上一面无非就是说几句就行了，可是他也不知道要害臊个什么劲的不去见。
　　第二天，有些丫头送来了婚服和八宝冠，那红艳艳的布料上绣着金牡丹和其他的花。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八宝冠更是贵重，上面镶着八种宝石玉，珍珠流苏垂在八宝冠的正冠前和两侧。
　　这还是金凌第一次觉得东西贵重。在金麟台待久了，就感觉世间没穷人了。
　　他现在紧张的不得了，晚上都睡不着了，一想到明天早上要这样那样的…这让他如何面对蓝思追啊！他表面上可是和蓝思追水火不容的对家！
　　金凌实在是受不了，直接从床上弹起来，对着被子一阵乱拳。去你妈的成亲！我可是金家家主！娶我你配吗？你配吗？！你配吗？！
　　呸！
　　发完牢骚又躺下，这夜是怎么睡着的他也不知道。次日天还呈鱼肚白，丫头们就打来热水喊醒他沐浴，他睡眼朦胧将丫头们打发出去，自己下了那满是不知名花瓣的浴桶。
　　待他穿好里衣，又展开双手让那些丫头为他一层一层的穿上婚服，那大袖穿上去还挺重的，昨天没注意到，今天才发现外衫的袖口绣着珍珠，肩上的霞帔还挂着一枚裹金丝的宝石，布料暗绣金线在光下闪着光。
　　难怪那些仙子小姐总想着出嫁，这一生才一次的隆重谁会不喜欢呢？他金凌现在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对镜梳妆，丫头为他挽发，羽毛扫着珍珠粉拂面，他微仰着头，丫头为他贴花黄，眉黛绘在眉上，口脂点在唇上，那些轻柔的触感沾着那胭脂水粉扫过他的面。
　　八宝冠上头的那一刻，金凌忍不住低头避开，还挺重的。但是他忍住了。丫头帮他放下珍珠坠。他安静的坐在铜镜前，等着盖头上头。
　　等到外面唢呐伴着锣鼓闹喧天，媒婆笑嘻嘻的走进来一顿吉祥好话，让丫头搀扶着金凌入了花轿。
　　一声声叫好中，媒婆声音高扬：“吉时已到！”
　　“起轿！”唢呐声起，两旁的百姓道着恭喜。金凌忍不住笑了。虽然看不到身后的嫁妆铺满街，也看不了这迎娶的队伍有多浩大，可是他知道蓝思追正架着马走在他前面。
　　只不过，他还是觉得可惜，可惜那李淑。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却不能坐拥。明明上一世彼此喜欢又阴阳两隔 。原来一时的沉默和等待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就好像蓝思追上世说的心悦他，他听不到也永远不知道。
　　爱一个人太迷茫，明明这人站在身边却又感觉相隔十万八千里，他想爱得轰轰烈烈，可他又怕了爱后的痛，他告诉自己不能爱，也不敢爱。他怕自己陷进去了就逃不出了。
　　一路的又悲又喜，等到了状元府他还在发呆，蓝思追掀开轿帘向金凌伸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停在空中等着心上人的手，金凌犹豫不决，蓝思追也不躁，他微微一笑轻轻的牵起他的手扶着他在一片喜庆在下了花轿。
　　你看，我三书六礼八抬大轿的明媒正娶，你凤冠霞帔红妆十里的携光而来，在这人声沸腾中，我的眼里只有你。你金枝玉叶也代替不了，出水的玉莲花也难比你干净，星辰为你而移动，天上的日月也你相比也逊色，我对你的欢喜远到归途难忘，我对你的爱不惧那冷漠沉重的世俗与偏见。
　　我只想说，我愛你。
　　在这个时候蓝思追扶着他的手，想握又不敢握，手指屈伸几下金凌用食指敲敲他的手掌，他一楞，笑着握着金凌的手进了状元府，在被蒙上眼睛的世俗中拜堂成亲……

作者有话说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