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心之完白之霄》里斯本

7、第七章

　　时雨靠在书房的软榻上，心情烦躁无比。他与王后不睦的传言，不知为何传到了朝堂之上，今日某个不长眼的官员发了难，众人便你一句我一句，罗嗦个不停，说什么家不合则国不兴，又说他年近二十，仍膝下无子，应为了继承人努力一下。商氏一族当然不会放弃这做妖的大好机会，先是罗列的王后几个错处，当然都是他们自己想像的，而后很直白的推荐本家的次女商苒来王城中做他的姣人，照顾他的起居。

　　时雨继位国主之后，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来这天会来的如此之早。蓝斐给他想了个法子，要他没事多去冬殿坐坐，侍女侍卫们自然会帮他破除谣言。但自从王后遇刺之后，他心里对云黛便起了芥蒂，连同房的日子都睡在自己的夏宫。王与王后整整两个月没有同房共枕，也难怪谣言四起，举国难安。

　　『国主，王后来了。』

　　时雨听到侍婢的传报，才想起今晚又是同房之夜，正想遣侍婢去回绝云黛的探访，云黛却早先一步踏进书房。时雨不能在下人面前让她失了脸面，但也著实不想同她说话，是以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假装盯著眼前的奏摺。侍婢见状，不动声色快步离开，时雨暗自默默叹了一口气，心想不知道又有什么难听的话要传出去了。
　　云黛将一碗亲手烹调的宵夜放在案上，柔声道：『王夫夙夜匪懈，甚是辛苦，喝碗甜汤休息一下吧！』

　　时雨仍旧垂著眼睛，没有回答。她迳自坐在他的身边，柔顺的将头枕在他膝上，大有讨好之意。两人就这样贴著身体，心里却各想各的事，过了半饷，云黛终于忍不住了，问道：『王夫还是不愿和我说话吗？』

　　时雨低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好似再说：我何必听你说那些假话？

　　他对她有太多的疑惑。为何芊弄说她已经睡下，她却还在圣所里头？为何要烧死那个刺客？究竟在隐藏什么？为何那个刺客瞬间便火蔓全身，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为何那个蒙面乐师悄然离去，一点声息也没有？这两个月他问了无数次同样的问题，得到的却是千篇一律的谎言，虽然她口口声声说她说的是实话，但她把话说的再周密，他还是知道，那是谎言。

　　云黛见时雨不答，没有因此知难而退，在皎离回到她身边之前，定要安抚好国主，不能再生事端。她坐了起来，往时雨的脸庞轻轻吻了过去。这个吻十足的情深款款，但时雨只感到厌恶。他皱著眉头，将脸转向一边：

　　『王后还是走吧！今晚还有要事，等下蓝斐就过来了。』

　　听到时雨这么直接的赶她走，云黛也有些恼羞了，她从他膝上爬了起来，愤然道：『王夫一个月跟我说过的话，恐怕还不比跟司墨大人一个时辰说的多，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还要娶我为妻？』

　　这个问题对于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实在太傻了。时雨不愿回答，只是恨恨的看著她，心道：难道你是心甘情愿嫁与我的吗？

　　本应恩爱不疑的夫妻闹到这种地步，云黛觉得再待在这里讨好于他也没什么意思了，于是讪讪的走了出去。她前脚刚走，蓝斐便一声不响的溜了进来。他先是把一大叠的折子放在案角，然后坐在他脚边。

　　『我都帮你看过了，没什么重要的事。』

　　『辛苦了。你在外面偷听到了多少？』。时雨瞟了他一眼。

　　自然是该听的都听到了。蓝斐没正面回答问题，只道：『王后不简单啊！之前对你不咸不淡的，现在为了取信于你，姿态竟可放的如此柔软。』

　　时雨正烦著没搭腔，他又接著说：

　　『你父王选了一个才智不在你之下的王后，只可惜她与你不同心，也不知这样，是帮你找了个得力的助手？还是立了个强悍的敌人？』

　　唉！时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正是他所担心的。王室贵族结亲，本来就没有什么两情相许你情我愿之事，他不敢对此有所期待，只寄望与云黛两人能各司其职，相安无事度过一生。没料到才短短数月，两人已成怨偶，父王若天上有知，不知是否会感叹千算万算不如老天一算。

　　『先王之命不可违也。父王命我娶她，我也只能遵从。其实我原本是打算好好待她的……』他看著蓝斐淡然的样子，羡意顿生：『还是你活的自在，想爱谁就爱谁，想娶谁就娶谁，即使孤身一人，也胜过我这样万倍。』

　　蓝斐看他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非常讶异他竟如此不知变通。回道：『若真的和王后处不来，将你心仪的世家小姐召来当姣人不也成吗？』

　　时雨心道：我可没有什么心仪的世家小姐。但若是你愿意把司墨这个位置让出来，我倒是可以找个人漂亮，个性好，嘴巴甜的世家公子来长伴左右。

　　蓝斐自然不知时雨所想为何，只道他眼比天高，谁都瞧不上。

　　『别这么挑惕好嘛！也不一样要找个容貌配的上你的，重点是能够跟你说的上话…………』

　　『够了！今天已经够郁闷了，别再生事。』

　　时辰还不算晚，但时雨已无心政事，他让蓝斐先回去休息，拿出酒器，独自小酌了两杯，仍不解心塞之感。他放下酒爵，起身走了出去。夏宫外头是一座植满莲花的沼池。此时仍是盛夏，莲花争放，浓郁的香气随夜风袭来，颇能旷人心脾。看到池边停了几只小船，时雨顿时起了游兴，他唤醒休憩的船夫，跳上一叶平底扁舟。

　　船夫熟练地持著桨，小舟即时划水而行。此时月正当空，微风驱赶了夜雾，时雨立于船头，往下望去，只见一朵朵净白的莲花，缀在墨绿荷叶之间，在月色的映衬下，更显高洁无瑕。当小舟行至池心时，时雨目光被脚边的一朵白莲吸引住了。这朵白莲比起其他朵色泽更为温润，花形更为饱满，仔细观之，花瓣的周遭，似乎聚拢了微微的萤火，让它在黑暗中，更显的熠熠生辉。

　　时雨不自觉的将手伸了出去，指尖夹住花托，正当他将那朵白莲抽起来的时候，一只泛白的手竟跟著花梗浮出水面。时雨惊异不已，但他毕竟是一国之主，没被这景象吓住。他运了一下气，抓住那只手用力一拉，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全身赤裸的男子，肤如白藕般透亮，虽然刚从池里被捞出来，但水珠却没有沾染他半分，一头银白长发被风撩起，绝世之姿，再难掩藏。

　　『国主！您没事吧！』

　　方才船夫一声惊呼惊动了戍守池边的侍卫，纷纷摇著桨过来探查。彷佛害怕自己的珍宝被人发现似地，时雨脱下外袍，把男子包裹起来。侍卫们看到国主传上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人，不禁面面相觑，但是时雨不说话，他们也不敢多问。船靠岸的时候，一个侍卫想要接过时雨手中的人，却被他一口回绝：

　　『我自己来就好。』

　　时雨虽不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军功卓越，却也是打小跟随高人习武养气，是以没有花太多功夫就将之抱起。彼时云黛与一干侍袖侍婢仍在附近，听到骚动也跟了过来。当她看见自己的丈夫手中抱著的人，心差点跳出胸口。虽然他的脸埋在时雨臂膀中无法看清，但那一头银发，脂玉般的足踝，还有胸前隐隐可见的并蒂珏，正是两个月前已经尸骨全无的皎离！

　　原来这就是莲生钵的能力，难怪为我族密宝！

　　云黛心中千回百转，一方面震惊于莲生钵的神奇，一方面想著办法要将皎离讨了去。她试探的问：『国主，这是何人？』

　　被自己的王后发现怀中抱著一个男人，时雨没来由的感到一丝尴尬。但随后又想自己光明磊落，何须介怀旁人。他装作没听见云黛的问题，迳自从她面前走了过去。云黛不死心，追著他还想再问，却被他喝住：

　　『别跟过来。』时雨停了一下，又说：『哪天我知道那乐师和刺客是谁，你就能知道这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