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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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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离悠悠晃晃走著,四周无山无水无树无草,茫茫无边。
倏忽杀声震天,一队手持刀斧的士兵冲进了他的视线,朝著他的脸砍了过来,他惊呼一声,退了一步,但斧头没有碰到他的脸,而是砍倒了他身边的几个人。其中一个人大声喊著他的名子,要他快逃,但他不知道要逃往何处,也认不出来这些人是谁,甚至不确定那人喊的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名子。正当困惑之时,天地一暗,万籁静寂。在一片黑暗中,他看到一只正对著自己的箭,还有一双同样紧盯著他,深邃如渊的眼睛。如此漂亮的双眸,让他不顾著危险,就为了瞧的更清楚些。他往前迈了一小步,箭即离弦,穿透了他的肩胛。在他失神倒地的霎那,耳边回响著一句:别害怕,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是谁曾经对他说过这句话?是谁?
『谁!』随著一声轻呼,皎离从梦中挣脱出来,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一张秀美可人的容颜。
适时蓝斐才回到王城,他这些天离开王都去执行秘密任务,回来后才发现自己又错过了一场好戏。他迫不及待奔至夏宫,没想到时雨此刻却不在那里,侍从告知蓝斐,国主正要到秋苑里去探视那个他带回来的白发男子。秋苑由几座较小的楼台组成,让有事必须留宿王城的外臣或王亲暂时居住。蓝斐一听,匆匆赶去截住时雨。
『一个从池子里捞出来的人,你也敢留在王城中,不怕是鲤鱼精变的?』
『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我有交代不能多言啊!』时雨眉头皱了一下,不太高兴消息这么早就走漏了。
『蓝煜一向藏不住秘密,我随口一问,他就把那天你乘船发生的事全盘托出了。』
蓝煜是蓝家的家臣,也是时雨的殿前侍卫。他和蓝斐既是主仆,也是从小的玩伴,所以时雨也不意外有这样的结果。
『蓝煜话这么多,不适合留在身边,把他调到前线去磨练好了。』
『可以可以!他早就想去了。』蓝斐接著说:『蓝煜说那天他要帮忙把人抬进去,你去死死抱著不放。怎么,是不是鲤鱼精太美了?』
时雨懒的理会他那些疯话,盯著手边的书不作声。蓝斐知他有心维护,又问:『怎么?你就这么喜欢鲤鱼精,问都问不得?』
喜欢吗?时雨自问。
一个根本没有说过话的人,实在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可时雨又无法解释何以对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如此上心。躺在他殿中的那个人,也不知為何,就算抽不出时间去探视,他也总忍不住会想起他。
『她漂亮成什么样子?』
『……………………』
『比宛珞姑娘还美?』
『……………………』
『等她醒来为我引荐一下吧!』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从池子里拉起来的是个男的。』
『是个男的!那不正好?』
此话让时雨心惊了一下。他睁大眼睛望著蓝斐,这个他藏了已久的秘密,怎么会就这样被知道了!
『你聪明,难道我就是蠢蛋吗?』蓝斐似乎有点不满时雨小瞧了他:『身为国主,就算本朝只娶妻不纳妾,你也应该有许多红粉知己才对。结果呢?身边连一个服侍你的姣人都没有。旁人尽夸你是英明之主,专情之人,但我们自小就一起读书游玩,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本来只是半信半疑,是看到你刚才那个表情我才确定了。』蓝斐露出一丝狡狯的笑容。
好你个蓝斐!时雨咬了咬牙,没想到竟被他阴了一回!
『我问你。』蓝斐又道:『那个商微,又笨又没本事,还是你最讨厌的商家的人,你把他揽在身边,是因为他有天人之姿吗?』
『我对商微可没兴趣,留他在这里是有用处的。』时雨驳道。
『有什么用处?他连归档这么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好,你知道我要花多少时间收拾他的烂摊子吗?明天就把他打发走,换个精明一点协墨来。』
正当他喋喋不休,一个容貌姣好,眉清目明的可爱少年朝二人跌跌撞撞奔了过来,正是被蓝斐嫌到不行的商微,他无辜的大眼睛中带著些许慌乱,对著时雨颤声道:『国主,国主,那人醒了。』
蓝斐见到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由得心生厌恶,斥道:『他是醒了,又不是死了,那么紧张干嘛?』
时雨瞪了蓝斐一眼,急忙来到寝间,只见床上空无一人,他急道:『人呢?』
商微往上指了指,时雨和蓝斐顺著他的指尖望去,只见高耸的横梁上,隐约蜷伏著一个人,银白长发加上素白净衫,宛若云朵一般。
原来不是鲤鱼精,是白鼠精啊!
蓝斐正想出口嘲讽,但看到时雨面色微愠,不敢放肆,转头对商微道:『这是怎么回事?』
商微急道:『国主恕罪。方才这人转醒后,我问了他几个问题,姓名,家世,来处,诸如此类的。但他似乎都答不出来…………』
『是不答还是答不出来?』蓝斐警觉的问。
『应该是答不出来。他似乎也困惑于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国主说一旦他醒了就让司医大人给他看诊。我照办了,但他不肯伸手给司医诊脉。我想去抓他的手,但他滑溜异常,都被他躲了过去,侍从看到了想过来帮忙,结果,结果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时雨这才注意到跪在一旁请罪的侍从,还有一脸莫名其妙的司医。想必是那人醒来之后,发现身处异地,心中害怕,又怀疑商微等人欲不利于他,才逃脱到一个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商微接著说:『国主,我从来就没有看过有人轻轻一纵就可以跳到这么高的地方,有道是非常即妖,我怕他是……他是……』
『别胡乱猜。』时雨训道:『你年纪小又不常出门,才会少见多怪。好了!都出去吧!』
商微抬头看了一眼,尽管大大的眼睛里还是充满了怀疑,还是带了侍从和大夫离开。他们走后,时雨对蓝斐使了一个脸色。
『连我都不能留?』蓝斐奇道。
『他的防卫心极强,现在他一个人,我们两个人,这样的状况只会让他更倍感威胁。你走了,我才有机会让他下来。』
蓝斐无奈的点点头,临走前挑了下眉毛,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告诉时雨他会保密的。时雨微微一笑,权充道谢,然后收拾一下心情,将目光聚焦在横梁。
那个身影似乎没有松懈的意思,仍旧高据梁头,神情警戒。他的位置离地至少三个人高,时雨想除非自己愿意下来,旁人是没法的。时雨也不著急,他好整以暇的在一旁的贵妃椅上躺下,迳自想著朝中之事,不去理会他。这欲擒故纵之法甚是有效,一刻钟不到,楼上便传了一个楞楞的声音:『你是谁?』
时雨心中暗自笑了一下,也不回他,只是反问:『你又是谁?』
那人顿时傻了。如同商微所言,他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子。他歪著头,努力思索了半晌,还是没有结果,原本困惑的眼神渐渐变得焦急,让时雨觉得可爱又可怜。
『甭想了。你的名子叫皓莲。』
时雨脱口而出这个名子。他既是来自一朵洁亮白纯的莲花,叫就皓莲吧!
『我叫皓莲?』
『是的,你叫皓莲。』
光有一个名字是不够的,所以时雨随口编派出一个十分悲惨的故事。包含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兄弟分离。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分不清这个故事是要说服这个男人,还是要说服希望把他留在王城里的自己。
男人听完时雨的叙述,沉默了半晌,似乎在细细咀嚼时雨给他的讯息。时雨也不催促于他,继续翻著章摺,即便他的一颗心,完全没有放在摺子上。
不一会儿,那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那你是谁?』
时雨放下摺子,站了起来,微仰著头,说:『你先下来吧!你下来我再告诉你。』
男人仍踌躇著,未移动半分。
『你总不能在上面待一辈子吧。』
『你跳下来吧,我会接住你的。』
时雨伸出双手,即使他觉得『皓莲』可能不需要他的帮忙。
『别害怕,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时雨的语气轻柔,却又坚定无比,『皓莲』最终还是被说服了。他往下一纵,猫似地轻轻落在时雨面前。时雨用手扶住了他,那头银丝长发拂过他的脸颊,他忍不住伸手拂去一绺落在男子额前的头发,温言道:『你昏迷了很久,饿吗?』
『皓莲』摇摇头,身体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方才在梁上,需要花点力气保持平衡,现在放松下来,才觉得又些冷。
时雨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是冷了吧!』随后脱下外袍,罩在仅著了净衫的皓莲身上。
『我叫蔺时雨。』时雨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皓莲摇摇头,时雨的笑意更深了。
『没关系。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