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地》独木不成林

44、第二十章：回声与镜子

　　他此刻正躺在我的身边，面带笑容的睡着，我可以如此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可以依靠在他的肩膀，可是我的泪仍然不由自主的落下，这看似幸福的故事里隐藏着太多的悲凉。
　　我是一个出色的作家，作品被翻译成十几国的文字，拥有如同皇宫般奢华的房子，每天周旋于名流宴会，那些单调乏味的赞美，已经无法打动我的心，我需要的不过是一场爱情。
　　可以在作品中主宰一切的我，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恋爱。三年前，就在我第一部作品上市的前一个晚上，我的初恋离开了我。我哭着跪在门口，看着他离去，乞求他哪怕回过头，看上我一眼，可是他没有，他带着如释重负般的喜悦离开了我。
　　是命运在捉弄我吗，他的离开，带走了我的爱情，带来了我的事业。我成为了一流的作家，成为了那个高高在上骗取读者眼泪的上帝，我极力把自己放置于作品中，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追求爱情。
　　直到我遇到了这个男人，这个美丽的如同玫瑰般的男人。一见到他，便知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他单膝跪地，及其绅士的吻着我的手背，那一刻，我以为自己是童话里的公主。
　　我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家，他热烈的亲吻，温柔的拥抱都让我沉醉，这就是爱情吗？第二天清晨，当我满心欢悦的告诉他，我爱他的时候，他茫然的望着我，不带感情的对我说，他不需要爱情，我要为这一夜的春宵来付账。我才明白，他只是出卖□□，绝不交换灵魂。可是，我还是留下了他，就算是用金钱也好，毕竟他是这三年来我清晨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我再也没办法回到那种一个人醒来的状态了。我的孤独，潜藏着如此之深，深到它突然喷发出来令我举手无措。
　　我需要，这样的拥抱，哪怕那个人心里没有我。我安慰着自己，我不知道这种安慰有没有效，起码，让这种从他怀里醒来的日子再延长些吧。他有时会天真的蒙住我的双眼，让我猜猜他是谁，然后给我一个甜蜜的吻，我无法拒绝这种美好。
　　用谎言来骗取眼泪的我，可以随意宣判生死的我，全然没法掌握自己的爱情。
　　最近我一直不自觉的想起一个古希腊的神话，神话的主人公是一位名叫俄瑞阿德斯的仙女的故事，那位仙女是赫拉的女仆，因为激怒了赫拉而被其诅咒：“从现在开始，你永远只能说最后几个词。”从那时起，俄瑞阿德斯就只能重复别人对她说的最后几个词，因此她被人称为“回声”。羞愧之余，她离开了众仙女，隐藏到山洞里。有一天，寂寞的她独自在山脚下徘徊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犹如春天般光彩照人的男子，她立刻就对这位男子产生了爱恋之情。
　　她躲在那男子的后面凝视他，他听到了俄瑞阿德斯的脚步声便问道：“谁在那？”
　　俄瑞阿德斯回答：“那……”
　　男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她说。
　　不能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意，甚至不能告诉心爱的人自己的名字，俄瑞阿德斯感到伤心欲绝，这种无法开口的爱情，每分每秒都在折磨着俄瑞阿德斯，每多看那男子一眼，就会多爱他一分，可越是爱，越体会到无法诉说的悲哀，这种跟在他身后的苦涩，令俄瑞阿德斯寝食难安，虽然是一位仙女，可是脸上却充满了灰色。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对吗？”
　　“不，这是一个无聊的故事。”当我把俄瑞阿德斯的故事讲给他听的时候，他是这么对我说的。
　　“爱情，是这世界上最渺小的东西，它的出现，根本没有在造物主的意料中。”我不想流泪，尤其不想在他面前流泪，泪水只会让我看起来更加的落寞。
　　“你啊，”他捧起我的面颊，“总是这副表情，让人感到头疼。”
　　我还是哭了，我多想在他面前露出自信的笑容，多想坚强的拒绝他的拥抱，可是我做不到，我没法控制这突如其来的爱情，即使是面对一颗不会回应的心，我也带着小小的期待，期待某一天，他会在我耳边对我说他爱我。
　　我可以真切的体会到俄瑞阿德斯的心，这看似绝望的爱情足以毁灭任何人了，所以当她亲眼看着自己爱的人跌入湖水中身亡的时候，她只能在岸边痛哭，连一句我爱你都无法告诉给爱人，这种打击摧毁了俄瑞阿德斯，她把自己撕扯了碎片，那些散落在湖水里的碎片恰好组成了一个心形，既然无法用语言传送爱意，只能用死亡为这相遇画上句号。我相信，在临死的那一刻，俄瑞阿德斯一定是这样想的。
　　“很久以前，我认识一个女孩。”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起自己的事情，“第一次见到她，她跟在一个英俊的如王子的男人身边，说起来那个男人比王子还要有权势，是一个让人恐惧的魔王。我跪在那个男人的面前，不敢抬头，她拉起我的手对我说：你有着精灵一般柔软的眼睛。那个男人冷冷的拽住她的手，而她却冲我笑着，她的眼睛里没有那种平常人看到我的表情，她一点都不觉得我的美令人窒息，而是把我当成了一个人，而非一件艺术品。那双手，我现在还记得，是双温暖的手。我单膝跪地，给她献上了一朵玫瑰，告诉她我的名字。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但是足够了，这就足够了。以后，我经常遇见她，她总是那样的亲切，从没有为我的面孔所打动。有一天晚上，我被一个男人强行占有了，一整夜我都不发一语，我的心像是撕裂了的疼，回想自己可悲的一生，只能通过□□交换来生存，咬破了嘴唇，鲜血流进口腔里发出的声音让我自己感到生存的渺茫，清晨从疼痛中醒来，我看到了她的脸，我别过头去，害怕被她看到自己的狼狈，更害怕看到她眼神里的鄙夷。她只是亲吻了我的额头，我不敢看她，只希望自己能消失在空气里。沉默了很久，她起身准备离开了，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我听到她说：对不起，我没法保护你。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呆住了，从没有一个人可能毫无保留的关心我，但是她，她会因为我的遭遇而感到难过，这个女孩，是我生命中出现的最伟大的奇迹。”
　　原来，在他的心里早就存在着一个她了，“你们后来相爱了吗？”
　　“没有。因为她是那个男人的专属玩具，我，一个下贱的我怎么能配得上她。”
　　“没有尝试过又怎么知道不可能呢？”看着他一脸受伤的表情，我很想去抚平他的皱眉，可是，手伸在半空怎么也触不到他的面颊。
　　“我曾经一厢情愿的跟在她的身后，但是被那个男人发现了，他狠狠的惩罚了我，而那女孩为了不让我再次受到惩罚，她疏远了我。但是我知道，她仍然把我当作她的朋友，只是没办法表达而已。我拥有过专属于我和她的记忆，即使她有爱恋的男人，我还是愿意默默守护她。只要能看着她的笑容，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间，我也能感到暖意。”
　　“她和那位像王子一般的人在一起了？”我突然明白，我眼前的这个男子是从心底里爱着那个女孩的，那种爱使得他情愿放弃那女孩。
　　“有很多人，都在守护她，因为她是最特别的。她爱着一个男人，爱了很久，但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到底爱的是谁。但是我隐约知道，那个男人爱着她，只是他们一个不愿承认，一个还没发现而已。”
　　我跪在他的脚下，抱住了他的膝盖，把脸放进了他的双腿里，我的眼泪不住的留下来，他的声音那么的平和，眼神那么的温柔，就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但是我知道，他是真心的爱着，又被残忍的伤害着。就算我内心祈求一万遍，神也不会让他回过头来望向我的。我就像是俄瑞阿德斯，只能凝视着爱人，那句我爱你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种哽咽在喉咙里的生涩感，持久的滞留在我的脑海里。就像是镜子的反面，我爱他，他爱着一个女孩，我们谁也不曾看到身后的那张脸，沉重的双眼里充满了红色的血丝，被泪水侵染过的心灵找不到可以呼吸的理由。
　　“我要走了。”他吻了吻我的额头，“谢谢你给了我这甜蜜的一周。”
　　“你的名字？”我拉住了他的手，舍不得放开。
　　“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我枕边的爱人，这就是世人都趋之若鹜的爱情吗？
　　契玛拉凝视着莱奥纳多，那眼神里充满了柔美的爱情，她期待莱奥纳多对她报以相同的眼神，可是那个英俊的男子赠与她的只是一个背影。我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一行字，被疲惫笼罩着的我，画下了一个句号。但我知道，关于契玛拉的故事还在继续，而我的，已经结束了，就在阿多尼斯离去的那一刻。
　　我，书写故事的我，会不会有一天成为故事里的人物呢？
　　“你爱我吗？”
　　“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