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绿茶》青山也渡

6、今生再遇

　　　白玉石桥尽头，拔地而起的四层木雕楼。楼外四角悬着月铃，楼内轻纱薄蔓，灯火通明。
　　明明是不齿于口的艺馆，定睛瞧竟也有不少文人雅士，大户女子在其中饮酒交谈，一派祥和。
　　其他地方夭夭可能不知，这里夭夭可是听她林瑶玥经常提起，提地夭夭倒背如流。

　　“九州十国中有句传言，‘乞巧乞月楼，楼中皆莫求。“讲得就是东齐淮河岸，以楼中女子文采斐然，学识渊博闻名天下的乞月楼。”
　　“这楼打着诗画琴雅，含个乞字，带个月字，故而逢佳节便举办比文采的比赛。拔得头筹者，可以挑选楼中任意姑娘彻夜长谈。”夭夭指尖晃圈，点着最内一位着紫纱轻衣的老爷爷，“姐姐你瞧，连陈太傅都在里面！”

　　陈太傅年近花甲，鬓角斑白的胡须近胸前。夭夭知道他也是在王府晚宴上，那时他走路一步三喘，已经很少上朝，没想到在这奉天府能见到。
　　人人都知陈鹤陈太傅是位诗痴，其自己也是著有诗篇百篇，文采斐然的大家。未听闻诗痴有什么其他癖好，这乞月楼确实不俗其他烟柳巷陌。

　　“这么一说，倒是我来对地方了。”云灼从善，嘴角挂着冷意，“宁州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连孩子都换着吃，祁阳来的达官贵人倒是美滋滋，还能在回京前夕喝酒玩乐。”她嗤之以鼻，“是不是史书记载时，还要将他们尸位素餐的行径怪在乐坊女子身上。”

　　夭夭不懂大道理，但她也没多想进林瑶玥念念不忘的诗楼一探究竟。
　　只是明天还需赶最早的一趟船，她若起不来，宫妈妈还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来诽论她，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拎着手上大小包，夭夭朝云灼摆摆手，“姐姐我都买好了，咱们要不现在就回去吧。”

　　吐了嘴里桃核，云灼明显是对林夭夭买的东西更感兴趣，她兴致勃勃，捋起袖子昂首阔步而来。
　　夭夭确实买了不少，布包的油纸裹着的，满满一打。夭夭认真，“都是按照姐姐吩咐买的，一点银子都没敢省。”
　　翻翻捡捡扫了几眼，嗯，衣服绣工不如她在宫里造访绣地精巧，玉也不可，没有和田玉那般通透，胭脂还行，色正香浓的。
　　放下手中脂粉盒子，算过关了，“就这样吧，等日后再换就好。”又随意翻了两下，云灼负手，“行了，那咱们回去吧。”

　　谁知。
　　提议回官驿的人却没理她，云灼说话的声音骤然停住。只见面前的夭夭目光凝滞，正凝在不远处东马车上踏木凳而下的男子身上。

　　这一瞬间，夭夭觉得自己全身发冷，如坠冰窟。
　　前世记忆虎啸而来，周遭郎情妾意的笑声更是推她入悬崖绝壁，笼罩着站在峭壁上的她，无处遁形。
　　她侧对着未晓，目光正是方才二人走过的街道。

　　云灼察觉了她不对劲，侧身随着林夭夭目光一并望向几辆交接到来的马车。马车都是低调的杨木所制，没有楼外商贾弟子的奢华，但若看车帘马鞍，都是镶着金色和田玉做的配饰。
　　林夭夭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群人，或者该更明确点，她眼中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在人群之前，带着众人的清冷孤傲的男子。

　　云灼几乎是第一时间猜出男子身份——谢府世子，谢安阳。

　　从马上而下的男子无意识地随意环视了圈周围，他看过来的眼神如平地惊雷，瞬间让林夭夭回神，夭夭低头咬牙，下意识背过身去。
　　不知是出于惊讶还是痛苦，直到男子从她面前云淡风轻掠过，林夭夭才止住全身颤抖。

　　她脑海里血淋淋的记忆被撕扯开，她差点就忘了，忘了自己将回的是什么地方。
　　而怨恨像是无休止的烈火，炙烤着心灵与灵魂，这是死死刻在骨子的痛。场景挥之不去，挥之不去的是王爷府中，林国公恶狠狠地指着她，叫嚷着叫人快些打死。
　　残存的理智及疼痛牵绊住她，痛苦似海浪，一次次无情朝她席卷而来。

　　她忘了，前世谢安阳就是这次被遣扶灾的官员。夭夭几欲站不稳，忽而，她肩上一暖，即将瘫坐在地上的她被人牵起，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肩上的手温热，耳边是男子心脏一下一下有力跳动的声音。

　　夏夜夜风席席，带着面前人身上好闻的檀香环抱着她身边。疼痛霎时无踪无影，连同心中杂念一并消失。
　　夭夭愕然，瞪大眼睛。

　　隐约中，她听到了梦中之人的声音。
　　低哑清冷在她耳边呢喃，他说：“姑娘，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