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一语成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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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毫无征兆地，宁古仂翻身起来对着床边吐了一大口黑血，吐了楚逸一身，浅灰色的罩衫氤氲出一大片刺目的暗红色花朵。
楚逸慌乱地去扶他，随手抓起手边一块帕子，看都没看就去给他擦嘴，手抖得反而把嘴边的血擦到了脸上，更显凄惨。
“你怎么……”楚逸嗓子发紧，声音都不像自己的，“怎么会这么严重？”
吐过血的宁古仂却渐渐恢复清明，待看清眼前的人，瞳孔不由紧缩，想要躲避。却因为没有什么力气，而被楚逸禁锢在怀里。
“我会好的，别担心，我快没事了……”他一边语无伦次地挣扎，一边用手和袖子去擦嘴角和脸上的血迹，“我吃过药就好了，没事，没事的，别担心……”
擦去血迹后留下淡淡的红痕，脸上倒是显得稍微有些血气。
“醒了？”茹泽和砚生端着药来看宁古仂时，正好撞见这一幕，赶紧上前把俩人拉开，“这是干什么，先吃药，有什么话吃了药再说。”
“只是普通的生病，吃了药就会好，你回去吧。”宁古仂眼神躲闪地端过药来一口闷了，呛得咳嗽了几声，“你看，我药也喝了，你放心了吧？”
“雾仙谷是我的地方，你凭什么赶我走？”看着他幼稚地撵自己走，楚逸一点都不生气。
“那……”宁古仂愣了一下，“我走，对不起占了你的地方……”
“宁古仂！”楚逸张开双臂拦他，“我不走，你也不许走。你当我雾仙谷是什么地方，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面对楚逸的厉色质问，宁古仂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解释：“我不是，我是因为需要一个温热的地方养病，我以为你不要这里了，你好几年都不来，我以为……”
其实最初宁古仂也没打算来雾仙谷的，只是碍于左使在牢中提过的几个地方，猜测有这里。他当然不会放过任何甘藜可能出没的地方。
可在雾仙谷守株待兔许久，并未有甘藜半点踪迹，所幸来都来了，不妨改造得更适合没了武功的楚逸居住一些。
万一有一天，他还会回来……
“好了，先别说话了。”楚逸打断他，转头跟茹泽说道，“他刚刚吐了血，你最好看看怎么样了。”
茹泽和砚生从进来就看到楚逸身上的大片血迹，早就猜到，而且因为这黑血在体内都是毒素，吐出来反而是好的。
“吃过药等药劲儿上来，他会有几个时辰挺有精神，到时候把想说的话说说吧。”茹泽去收拾床边的污迹，“都到了这个时候，什么都摆在台面上，就谁都不要再瞒着谁了，楚公子也去换身衣服吧。”
楚逸一顿，像是要把自己支开一样。
但想想确实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必要谁再瞒着什么，此刻支开自己，说不准是想开导还有些犟的宁古仂。
于是他顺势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
“别扛着了，走远了。”砚生望望门外，没了人影，朝床上半支半躺的宁古仂说。
宁古仂听完整个人像散架一样躺回床上，缩成一团，疼得攥紧了拳头：“这么多次了，还是……忍不住……”
“要是能忍住可不是好现象，证明这药已经完全不管用了。”茹泽说道。
为了给宁古仂解毒，他们试了很多药，大多没有什么效果，唯有现在这方子，可以让毒在体内的扩散放缓。只是每次喝完药后与剧毒产生强烈反应会让宁古仂感到全身灼热刺痛，挺过去就好了。
在楚逸还没能了解一切真相前，宁古仂显然不想他知道自己这幅身子除了油尽灯枯还要承受什么。
“宁古仂，我真的什么都没说，全是楚逸自己猜到的。”砚生委屈道，“他那么聪明，还咄咄逼人，我能拦这么久真的足够谨慎了。”
见宁古仂没想搭理他，砚生又接着解释：“若不是清溪镇送消息回这里路上会耽搁太久耽误你的病情，我们都去清溪镇许能拖更久些。”
茹泽冲砚生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来了也挺好，我一直反对不告诉楚公子二爷的情况，楚公子没看上去那么冷情冷面。”
“他一定因为可怜我才来看我。”宁古仂这会儿缓过一些，汗津津的脸上出现血色。
“可以了，会因为可怜你而日夜不停歇地赶回来看你，你还不知足？他一个弱书生似的身子骨，可是把你的暗卫们都甩在后面，一回来就累晕过去了。”
听了这话，宁古仂心里不窃喜是假的，差点没崩住笑出来。
砚生白他一眼：“知道楚逸心里有你开心了？想笑就笑吧，你开心我才觉得自己没有把事儿办砸。”
正说着，楚逸推门进来，看此刻气氛不错，心里紧绷的弦也松快不少。他换上一件墨绿嵌白色暗纹的道袍，整个人显得更加贵气稳重。
“从没见你这样穿过。”宁古仂先开口寒暄。
“这是我师父的，如今也到我能穿的年纪。”
“你可一点都不老，好看。”
“回来得匆忙，没带衣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将旁边两位视若无睹，茹泽也不打算杵着碍眼，拽了拽砚生，整理好刚刚收拾的东西就走：“你们聊，我那边还给石大侠配着药呢，先走一步。”
“是吗？那应该很费神吧？”砚生随声附和，“先生，我帮你？正好我也有点问题想请教。”
“走走走……”
当房间里只剩下宁古仂和楚逸二人时，空气变得格外安静。他们互相看着对方，一动不动，直到宁古仂歪着脖子太累了，想坐起来，楚逸上前扶他。
“一定会找到救你的办法，派人到西南去，去毒蝎的老巢，一定能找到线索，不是当场毙命的毒药，一定可解。”楚逸说。
“嗯？”宁古仂一头雾水，不知道楚逸是什么意思，片刻后才恍然大悟，楚逸根本还不知道他的真实情况，全是自己猜出来的一条逻辑线。虽然歪打正着，但过程确实错漏百出。
“不是中的毒蝎的毒，还是五年前那支毒箭的毒。”宁古仂坦白，“总之很复杂，你想岔了。他们谁都没跟你解释什么吗？”
楚逸不敢相信一语成谶，当初一直担心宁古仂体内清不掉余毒倒果真出事了。
他摇摇头否认，心想你也好意思问，不是你不让他们跟我说的吗？一个个嘴牢靠得很呢！
但此时不是跟宁古仂闹脾气的时候，他沉着分析道：“那支毒箭自九重楼洛阳分坛见过一次后，再没有见过，一定是什么绝密至宝，但左右使不就是一个施毒一个解毒吗？左使当初明明已经抓住了，再想办法抓住右使就好了，九重楼总会想办法救那个左使吧？”
“左使被我杀了，右使至今不知去向。”宁古仂说道。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楚逸，不是应该先对我嘘寒问暖、关爱照顾吗？怎么一来便是如此严肃的话题。
有点失望呐！
“那抓住甘藜……”
“甘藜也死了……”
楚逸有一瞬间感到呼吸不是很顺畅，但是现在他也不想计较这些，只是突然酝酿好的一切希望都在不受控制地崩塌。
“阿逸，这事情要怪就怪我自己，我做事不计后果，想做什么就做，越撕口子越大，现在罩不住了，所以你不要难过，这结局我还算满意。”
“用你的命去换甘藜的命不值得！”楚逸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几乎是气声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声音一定是颤抖的。
“不光是甘藜的命，不光是替我爹报仇，还有你的那份，阿逸，你看。”
宁古仂轻轻把残破的残阳剑谱从床内侧拿出来放在楚逸眼前，脱手的那一刻，仿佛千斤重担从肩上卸下一样轻松，“原本想夺回整本，但另一半我实在不知道它在哪。我记得你说过，这剑谱哪怕少一页都不可能练就，况且还要配合饮江诀，所以也算是圆满，对吧？”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楚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手伸出去落在半空中却不敢去碰触那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剑谱。
宁古仂回想起甘藜最后在悬崖边拼命拽着剑谱不撒手的狼狈样子，冷笑一下。
这种阴暗小人，即便有再完美的谋划，也不可能成为天下最强的霸主。因为他们既自私又怕死，他们无法用超出自己性格之外的态度去推理其他人。
有剑谱在手，他就不用死了吗？有宁古仂的把柄和弱点在手，他就能苟活下去吗？恐怕去阎罗殿里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事实上，宁古仂真正跟宁古仢上战场的时候少之又少，其他时间都在外追击甘藜。所谓军务急招，不过是他要去捉拿甘藜而跟楚逸编的瞎话。
“原是想拿到剑谱再去寻你，到时候我得多硬气呢！可是时间在赶我，我怕我还没拿到剑谱，人就没了。那之前不见你一面不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会很遗憾的，于是就不管不顾去了。后来真见了你，又有些得意忘形，贪心不足，见一面就想第二面，见两面就想天天都见……但终究还是无法逆天改命吧？”
“你等等……”楚逸现在头脑发蒙，耳鸣心慌，只听到宁古仂“嗡嗡嗡”在说话，说什么根本一句都没听进去。他手脚不稳地拿起茶杯猛灌一口定神，“你这些年都在找它？”
“陛下根本不想杀甘藜，我爹本来也到了告老的年纪，朝廷没多大损失的。九重楼就像一个平衡朝堂与江湖的机关，它让陛下看到了未来统治国家的新方向。可是如果给甘藜机会缓一口气，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拿回残阳剑谱了，所以九重楼必须覆灭，甘藜必须死。”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瞒着我。”楚逸心里堵得发疼，“我这些年，还因为这个……恨你……”
“我就知道。”宁古仂一脸了然于胸的表情，“你这么自私又无情，即便真的是你错手杀了我爹，心里委屈也一定超过自责，况且我爹还不是你杀的。”
楚逸这边听宁古仂淡淡地陈述，好像并不介意，那边手却早已经把大腿掐青了。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一语成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