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雁》隔壁傻鸟

3、与竹子精说再见

　　李雁枕在软软的枕头上，他现在正在做着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
　　他竟瞥见了一个漂亮的白发美人，那人看过去便让人觉得，美得雌雄莫辨。
　　光看他的背影就让人感觉他像一位不可亵渎的仙人一般。
　　但那人仿佛有蛊惑人心的能力一般，他直勾勾的盯着那人的玉背。那人又似被目光烧的灼烫，缓缓回望，正当那人的脸……
　　“他奶奶的，凉清云，你快放下我的宝贝鸡来！”他被昨日那位初见的青衣女子的嘶吼吵醒了。
　　“不。”
　　“把它放下来，这可是我的好儿砸！”
　　“不，你儿子吵到我睡觉了，今天中午我要吃鸡。”
　　“不可能，都大中午了，你还没睡够！你要敢杀我鸡儿子，我特么今天就和你拼了！！！”
　　李雁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吵闹，掐着自己的人中，感觉自己就快被吵的一下子昏死过去了。
　　他倚在墙上，感到一阵从未在那个满是寒松的庭院中感受到的充实。
　　他发着愣，
　　他想，
　　这就是所谓的人性吗？
　　被生活充实吗？
　　不知道呢？
　　那什么才算是未来呢？

　　“陛下，您醒了吗？”凉阳一手把苏清拎起，一手轻敲着木门并向李雁发出吃饭的邀请。
　　“他肯定早就醒了。”苏清不满地嘟囔着，脸蛋鼓鼓的，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被某个人别出心裁的插满了鸡毛。凉阳面无表情地把她放到了竹木地上说：“是，您未卜先知，您厉害，凉某自愧不如，快吃饭去吧。”拥有少女面庞的妖精不服气的跺着脚向一楼迈去。“小心点，别一会儿把楼梯跺塌了。”
　　凉阳叹了一口气，用食指将木门顶开，踮着脚尖轻巧地踏进了房中。
　　他本就长的一副女子模样，虽然性格有些方面与女子完全不同，但体型这一方面却与女子有些许的相似。他体型纤瘦，但他本人站在那里，却让人看起来如同那寒柏一般端正。
　　他慢慢地走到李雁身旁，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用十分难得的温柔语气对李雁说：“陛下？”
　　李雁其实早就知道凉阳会这样对他，但他还是装成一副刚起床的恍惚样子，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这样，去装，去探知，去摸索，甚至这让他觉得那就是一种赤裸裸的渴望。

　　“嗯？怎么了吗？”李雁故意用一种含糊不清的鼻音回应凉阳。
　　“该吃饭了。”凉阳一边回答着李雁的问题，一边帮他把他的衣物拿来放在他怀中“早上了，吃完饭臣得带您出去一趟。”“嗯。好。”李雁往自己的上身套上了他那身轻薄的玉蚕丝外褂，本来它已经被那两个蠢货弄烂了，但现在已经几乎看不出来它以前破损过了。他将衣角扯了扯，心中暗想道:那女子的纺织技术倒还是不错的。
　　他从床上蠕动下来。
　　现在他本人在凉阳眼中，他像是一只毛毛虫，正曲着身体向前缓慢地弓起身子来。但实际上，他只是伸懒腰而已。
　　李雁仰头望向他，凉阳也向下低下自己的脑袋。
　　两个人的目光在意料之中的结果中撞上了。少年以极快的速度低下头去，而凉阳的视线则缓缓向门撇去，两人一时间竟谁都没有说话。
　　楼下的声音隔着一层厚重的竹木板锐利地刺来。
　　“你们俩个快点，我饿了！！”苏清实在不明白这俩人在弄什么，‘他们在玩冰吗？果然两个都不会说话的人就不应该侍在一起。'苏清突然开了窍，她在地板上用后脚跟比划了几下，她叉着腰，脸上露出一种得逞的笑容，她随即打了个响指，竹木楼外的竹子突然开始疯长起来，一直长到了楼顶。
　　凉阳听到了窗外植物疯长的动静，他的视线依旧盯着木门，但他开了口：“陛下，饭要凉了。”李雁攥着床单的手缓缓放松，他把眼珠向上移着直到看到凉阳有着柔美曲线的下颔为止：“你做的？”“嗯。陛下难到觉得习武之人除了练剑，杀人便什么也不会了吗？”
　　李雁一边听着凉阳的话，一边套上自己绣着云纹的鞋，抬头用一脸严肃的表情对他说：“嗯。”
　　凉阳的嘴角僵了僵，一时间他竟是笑了，也不知被他逗笑的，还是气笑的，他扶住刚穿上的鞋的小皇子，以一种教书先生那种板正的语气对他回答道：“我们会的可多了，我们除了找不下老婆，什么也能学。”李雁借着他的手站了起来，看着凉阳故做板正的脸庞笑了：“那你们会什么呢？难不成你们会绣花吗？”凉阳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说：“这不是人人都会吗？”“我就不会。”“是吗？您可以去学学。很简单的。”
　　“那根本不是人学的，快下来，我好饿~”
　　“陛下，走吧。有人等急了。”凉阳说完便向门外迈去。李雁跟在他身后，少年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仿佛充满了一种东西。
　　好奇怪啊。从未有过，从未从他人身上得到啊。

　　二人坐在木凳上，苏清一脸怨恨盯着李雁的脸，凉阳咳了咳，她从一种极不甘心的心情拿起了筷子，李雁将眼睛向凉阳瞅了几下，看到他已经举起了筷子，他便十分轻松的也拿起了筷子。凉阳突然开口道：“您没必要拘束的，您吃饱就是了。”苏清因为满嘴塞满了食物所以十分含糊地说：“嗯嗯，就是就是。还有就是赶紧吃，凉清云他人虽然不会说话，但做饭还是很好吃的。”李雁点了点头，随即下筷夹菜。他夹起了一块肉，往嘴中扔入。一种独属肉的鲜香在嘴中炸开，伴随着蒜苔的那种清香交识缠绵，难舍难分。
　　“好吃。这是什么肉？”李雁向凉阳提出自己的问题，当然他问了他自己也不会做的。
　　“鸡肉。”凉阳正夹起一颗炸花生米往自己嘴里放。
　　李雁停住了，他向苏清看去，但她却是不断往自己碗里扒肉，她貌似吃的老香了。
　　“没关系的，只要好吃不管拿她的什么都可以，人肉例外。”
　　“哦……”
　　“您快吃吧，陛下。吃饱了，我带您去一个您没去过的地方。”
　　“什么地方？”
　　“保密。”
　　饭很快就消失在了桌子上，因为苏清跟个强盗一般在餐桌不停地扒饭就差把盘子也一口吞下去嚼烂，所以李雁也从一开始的不紧不慢地细嚼慢咽，硬生生地被她逼成“下筷如有神”。
　　凉阳则在一旁像那宫中侍奉他的“龟丞相”一样，举筷下筷，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因为二人的明争暗抢的大动作而表示要自己要停下。
　　桌子上的盘子和碗早已空空如也，而凉阳则在二人的注视下将碗筷收拾了起来，他迈着闲庭信步一样的步伐走进了厨房。
　　当他走了之后，二人之间浓烈的火药味终于爆发了出来，一时间两人竟谁也不让着谁，都互相直直盯着对方。
　　苏清的嘴角上扬，向李雁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神情，对于她自己来说她本就不是什么人们口中的“好医师”抑或者是“好女那些子”，当然她才不会对李雁好言相劝，去做那个所谓的“知心大姐姐”。

　　“小子，你想对他怎样？”苏清用脚蹬在桌子边上，木凳连带着她整个人向后倾倒，她细碎的发丝覆盖在了她的脸上。
　　李雁慢慢抬起了他阴沉的双眼，他笑了。
　　苏清看着竹楼上的屋顶，上面的木纹早已斑驳不堪。她吹开了遮在她脸上的发丝。
　　她用一种与她之前的行为截然不同的冷静到不可恩议的语气对李雁吐出一段话来：“你对你父亲应当是极厌恶的。”
　　李雁没有说话。
　　苏清没有理会李雁会不会回应她，她只是继续说道：“你对他没有所谓的那种恨，只有厌恶，你觉得他像一坨泡久了的烂泥，令人做呕。”
　　李雁仍旧没有说话。
　　“所以你要利用他来反击，但你其实对他并不了解，所以你在昨天刚认识他时就一直在试探他，我说的对吗？”苏清把头靠在木凳背上，她将视线移向了她在二层的药房。
　　李雁用着他少年正在变声的声线，却使用着与他的年龄完全不同的想法，对她道：“你与我母亲一样，对某些事情异常地敏感。”
　　苏清戏谑似地笑了，她将自己的身子支了起来，用五根手指比出一个鸟笼的模样：“真是缪赞，我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小的竹子精罢了。不过至于您的母亲吗。”她看了看少年洋溢着灿烂笑容的脸容，“那可是上任胡人首领的女儿呢。”
　　凉阳拍了拍自己温漉漉的手。
　　他叉着腰轻舒了一口气。他看了看竹木柜中那些闪着光的白瓷碗，他平白多出了一种骄傲的感觉。“自己好久都没干过这些事了，现在干起来倒也还不错。”他在心里默默地想道。
　　他一边想，一边往外走，但他也应证了一句话，一心不能两用，他撞上了竹木墙，他吃痛了下，墙上的隔音符被他撞掉了，他将肩膀上下转了几下。
　　凉阳马上将符捡了起来，便又重新贴了回去，他又使劲地把符往墙上摁了摁，在确定符粘牢靠后，他便推开了门。
　　他从厨房出去后，便看到了那两人，一个用指甲磨着桌子，发出了咯拉咯拉的声音。另一个刚是用脚支撑着身体，向屋顶看去，身体还一晃一晃的。不过他早就在洗碗的时候设想过这个场景，他屈起食指，用指节敲了敲竹木墙，墙是中空的，传出来的声音也比较大，倒是让这二人都听到了。
　　少年和“少女”都纷纷转过头来，凉阳用无奈的眼神看着二人，他用手指了指少年所处的地方，“陛下，我带您去个地方，之前已经告诉您了，现在去刚刚好。”他随即用手指了指“少女”的药房，“苏清，我有事要先走了，你赶紧看看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还有下次记得洗碗，看你堆的那一堆碗。”
　　苏清的脚蹬离了桌子，她和凳子一起向后移，她用手捏了个诀，凳子后便支起了一个小冰柱，她从凳子跳了下来，朝他吐了个舌头。她扭过身向二楼轻跃，她与站立的少年擦肩而过，她在凉阳看不到的刹那对李雁说：“别小看他。”
　　苏清拉开自己药房的门，一股异常浓烈的药味被解放了出来，她却像没嗅觉一般，她对凉阳说：“我没什么要的东西。”凉阳仰头看着她，漆黑的发丝从肩上垂下，“好吧，那我走了。”
　　苏清把头支在竹木栏上，“哦哦，再见，再见。”
　　她似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对着李雁大喊：“对了！小皇子，我们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