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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22、无波 ...


  •   待杨无邪从外面折返想接自家楼主回去时,门口随侍的少女甫一推开门,就“呀”地一声惊叫,只见轻纱曼卷的大床上,三人皆是白衣倒在一起,于是斑斑驳驳的血迹看上去益发触目惊心。
      “教中的大夫呢,快去请来。”杨无邪探了探三人的脉息,方无波力竭而伤得不致命;顾惜朝重伤之下,有深厚内力护住心脉,一时半刻也还死不了;而戚少商的情形就大大不妙了,内息游走十分紊乱,异种寒气在体内以千军万马奔腾之势四处伤及他五脏六腑,搞不好,九现神龙下一刻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杨无邪内力远不如戚少商深厚,因得平时操劳繁忙,也没什么时间练武,莫说极其费神的内功,便是刀法,也是图快省事为先。他一掌覆上戚少商后背,只勉强吊住九现神龙一息,心下却委实觉得无奈,这下倒好,戚少商大概原是想救治这二人,不成想出了什么岔子,于是一口真气强渡过去,如此舍己为人,定然是前世欠了这冤家不少债。
      外头几个少女乍乍呼呼请来了教中大夫,二话不说,取出几颗赤红的丹药就给三人推送入口。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方无波率先醒转过来,才一睁眼,头一个去探顾惜朝的脉息,发现已无大碍,才略略放心。转头见戚少商也是一身的血,而杨无邪正设法运功救治,她面上一怔,道:“他怎地受伤极重的样子?”
      杨无邪来不及答她,回头吩咐外面的婢女赶紧回风雨楼和象鼻塔去叫孙鱼,张炭等人,想想以他们几人的内力怕是不够,铁手等人又远在应天府,只好问道:“方姑娘,不知教中可有内力深厚之人。我瞧刚刚的丹药果然好使,只是戚楼主此伤甚是凶险,需由人运功将药效尽快推送至全身各处要穴,否则,莫说他一身功夫要废了,怕是性命有虞。”
      方无波看一眼戚少商,又看一眼顾惜朝,咬咬牙,回头吩咐门外的侍女道:“去二十四哨,找白虎堂主。”
      那侍女一愣,道:“哪个白虎堂主?”
      方无波气得噎住,闷哼一声,“谢寒江!”
      那侍女恍然大悟,谢寒江可不就是在教中挂过名做过几个月的白虎堂主,可是压根没行过入教之礼,平日也未有人那么称呼过他。只是眼下哪里敢有疑问,提了步子一溜烟似地跑出去找人了。谁知才到门口,便与人幢了个满怀,来人眉一蹙,不满道:“如此手忙脚乱地,连云寨的人不都走了么?宗老将军还说不放心让我来瞧瞧,怎么……”
      他才说了一半,舌头就咬住了,里头方无波正和另一个侍女搀着顾惜朝,拉拉扯扯不成体统。昏迷的俊俏公子未着青灰外袍,只一席白色,分明是薄薄的贴身褥衣,他整个人软软地靠在方无波身上,简直像在占姑娘的便宜。
      谢寒江怔了一怔,方无波抬眼瞧见了他,也不跟他客气,上来便道:“这里只你武功最高,正要托人去请你来。”
      “要我救他?”他冷哼一声,“凭什么?”说完,竟也没瞧一眼旁边的戚少商,拂袖而去了。
      杨无邪急得一闪神欲喊住谢寒江,气息一乱之下,戚少商又是一口血吐出来,这会子就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了。
      “谢将军留步,不是让你救顾惜朝,是救戚少商!”门口被撞得七晕八素的侍女总算说了句机灵话。
      谢寒江人已到中庭外,听得此话,才心不甘情不愿调头折回。方无波和两名侍女七手八脚将顾惜朝扶到里间榻上,地方算是腾出来了,谢寒江翻掌运气,手才一抵上戚少商的背,不由一惊,道:“怎么回事,伤得如此重?”
      杨无邪道:“可还有救?”
      “说不好,他体内的寒气已深入五脏六腑,若不是平日里修炼的内家功夫乃至纯至阳的路数,这会子怕是早就没命了。”说了抬眼一瞧,隔着几层纱帐屏风的,看见里间影影绰绰也在忙碌。他心下已了然七、八分,便道,“他武功高强,便是替人运功疗伤时不慎受内力反噬,哪里就会伤成这样了?”
      其中一个侍女道:“谁知道,这屋子里再无别人,我们断没有谋害之理啊!虽然戚楼主与我教顾左使素有嫌隙,可是他此番是来治病救人的,只需尽力我们便感激不已,哪里晓得会出这样的事。”
      另一个侍女随声附和,“是啊是啊,不信等戚少商醒了,你们自己问他,可不关顾公子的事,他自己要托大救人的。”
      杨无邪打断了她,道:“好了,让谢将军专心运功,都不要吵了。”
      谢寒江于是闭上眼,心无旁骛,只想着救活戚少商要紧。好在九现神龙福大命大,加上有之前魔教里的灵丹妙药,一柱香的功夫推功运气下来,命算是保住了。
      只忙得第二天日上三竿,谢寒江也是疲惫不堪,教中的小厮端上茶点,一里一外的榻上床上躺着两个昏迷未醒的人,其余醒着的匆匆用过膳,皆是食不知味的样子。
      谢寒江终于忍不住道:“你身上的伤重不重?”
      方无波抬起头来,知道问的是她,于是摇了摇头,“不重,我内力轻浅,运功时走岔了气倒不至于伤及性命。却不知道戚少商为了救顾左使竟孤注一掷,他原本没必要这样。”
      谢寒江瞧了瞧床上依然不醒人世的戚少商,道:“自然是没必要一命换一命这样子救法,顾惜朝虽然伤重,练的又是极之阴损的武功,然则于性命之忧倒还没有。戚少商武学造诣匪浅,定然知道要慢慢来慢慢养的道理,他这伤倒像走火入魔所累,要不是行当运功的紧要关头受了极大的刺激,要不是有人趁此机会暗算谋害。”
      方无波面色一凛,“我教便是有一百个理由暗算戚少商,怎会选择今时今日在京中分舵?当我们是傻子,还是我当天下人是傻子?”
      谢寒江摆摆手阻她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不要着急,即便你真想暗算戚少商,我也不是来主持公道的。人家风雨楼的军师还站在那里,或许他更希望听你一个解释。”
      杨无邪略一颔首,道:“方姑娘莫急,我相信此事与贵教不相干,不如耐心等戚楼主苏醒过来再说。只是他伤重在身不便轻易搬动,这几日要叨扰一番了。”
      方无波听得此言,稍稍放下心来,回头让几个婢女到隔壁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好把顾惜朝移过去,方便照料。
      谢寒江一脸疲色,起身道:“没我的事,军务繁忙,在下这就告辞了。”
      杨无邪道:“谢将军,恕我多一句嘴,戚楼主重伤一事还望不要声张,连云寨的人再来滋事倒不怕,我怕的是一来京城内外各路义军以我家楼主为群龙之首,动摇军心可是大忌;二来黄河岸边与铁鹞子一役不日便要传回北地,楼主重伤之下,若有人来行刺暗杀,不堪设想;三来楼主重伤事有蹊跷,也许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传得人尽皆知怕是不妥。至于城中布防,宗老将军那里,我会代为通传,风雨楼一应人马调动,听候差遣。”
      “还是军师想得周到。”谢寒江点点头,“谢某是武人出身,这些道理却也是懂的。”说完,一拱手告辞离去,才一走到门外,看见不远处方无波正站在一间厢房外指挥人忙进忙出。他硬着头皮走过去,眼睛却一味瞟着别处,只想装着没看见。
      倒是方无波叫住了他。
      “你近日可好,又见瘦了,当保重身体才是。”
      谢寒江未料到她一开口,竟是这样一句,寥寥数语,关切之情却溢于言表,点漆双眸间盈盈水光闪烁不停,心下一软,负气强硬的话终是说不出口。仿佛不久前,也曾耳鬓厮磨,柔情蜜意,直到抱在怀里断了气,以为此生不再,肝肠寸断,几欲发狂,现如今隔着几步远俏生生立在那里,只恍如隔世。
      谢寒江几乎要上前一步抱住她,却是心一横,咬牙道:“你对他,可生了情?”
      方无波一双如烟黛眉微微一蹙,两行热泪滚下来,道:“生情如何,不生情又如何,我即为教中圣女,当恪尽职守,侍教一生,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谢寒江欲言又止,身旁有侍女小厮走动,他点点头,道:“你多保重。”
      方无波目送他离去,柔软的眼神慢慢变得晦暗。贴身的侍女上前道:“圣女,你可还存着念头要谢寒江拜入我教?”
      淡淡地叹一口气,“我当初太高估了自己,急于求成,却未能逼断他的后路,男儿大丈夫,果真都是能屈能伸之人,当真教我佩服。如今入不入教倒在其次,人世间得一知己,让他时时念着你,危难之际会得拉你一把,可比天天杵在跟前要强多了。”
      那侍女笑道:“顾左使可不就天天杵在你跟前,难道你竟然嫌弃他?”
      方无波啐道:“他的心都在顾夫人身上,是我一个活人强求不来的。”
      “可是顾夫人已经去了那么多年,这大男人家的身边没个女人怎么行?我瞧圣女对他颇为上心,顾左使与你可不就是一对壁人,我就不信他对你不动情。”
      方无波一嗔,“死丫头,不怕我撕烂你的嘴!还不快滚!”
      侍女也不怕她真撕烂自己的嘴,捂着嘴嬉笑着离去。方无波看看院中争奇斗艳的各色菊花,京城里秋意正浓,天高地阔的时候,少女心事却是盘根错节。
      如果这世界上的事倘能两全该是多好,想来,当日的傅晚晴断然不敢存着那样的念头吧。终是两个都不能放,两个都不能全心以待,以至于生生逼死自己。
      “顾左使醒过来了!”忽听得里头一名侍女喜道。
      方无波回过神来,脸上掠过一抹浮云般轻淡的笑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22、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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