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阿飘》鲁予熙

24、红枫叶里的孤魂（三）

　　阿飘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她太难了。
　　不想养鬼，但鬼总是找上门。
　　之前觉得日子过得太无聊太安静了，现在觉得所到之处都充满了聒噪的声音。
　　日子说：你到底要怎样嘛！
　　阿飘叹气。她收枫衣有很多原因，或许枫衣是阴帅特意留下来的，或许是因为红叶与枫衣的因缘打动了她，或许是因为枫衣实力不俗，或许是因为他也很识时务，或许……总之，枫衣，她养了。
　　但这并不代表她还愿意再收两只又吵又闹又疯又癫又很麻烦又很脆弱的鬼啊！
　　脑壳疼。
　　老山和老鬼死皮赖脸地不肯走，阿飘就干脆把枫衣留在家里看着两鬼，好歹让他们不出去乱跑丢鬼命，然后阿飘还能有一个安静平和的白天。
　　嗯，就是阿飘每天出门上学的时候，枫衣总是委屈巴拉地看着她。
　　过了数天，阿飘家对门突然折腾了起来，一个大概十六七岁的清爽少年搬了进去，或许是一人独居的缘故，少年上上下下跑了一整天，忙得汗如雨下，才总算是把家给搬完。
　　少年名叫常律，他搬完了家，给自己洗了把脸，就站在玄关，神情凝重地望着对家紧闭的大门，他身后的空气中传来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主人，对面那户人家里，隐隐有鬼气，再多的，我也感知不出来。”
　　与此同时，阿飘家里，枫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老鬼飘在一旁，说：“好像来了个新鬼啊。”
　　枫衣轻飘飘地“嗯”了一声。
　　老山十分快活地说：“那咱们出去打个招呼啊？整天闷在屋子里也没啥意思的是吧？”
　　他说完就打算穿墙而出，被老鬼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老鬼道：“你还不知道来者是善是恶，就这么轻易出去了？还是小心谨慎着点吧。”
　　老山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哎，我这不是太久没见世面了么，一时激动，一时激动哈哈哈。”
　　枫衣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懒懒地说：“我听着外面动静像是搬家，如果是那家新主人身上附着鬼魂，那就要么是他平生惹的债，要么是他自己养的鬼。咱们也不轻举妄动，等大人回来再看看呗。”
　　这边三只鬼按兵不动，那边常律站在门口发呆，没过多久，阿飘嫌弃地牵着小胖子弟弟的手回来了，枫衣瞬间来了精神，立马飘了出去。
　　阿飘站在楼梯口，正对上常律和他背后的鬼眼。
　　枫衣毫不犹豫地挡在了阿飘面前。
　　老山和老鬼忙不迭地跟着出来，一见此情景也双双愣住。
　　常律愣了好半天，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阿沉无知无觉地摇了摇姐姐的小手手，懵懂地开口：“姐姐怎么不进去了？我们到家了呀。”他看了看对门的常律，想了想，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哥哥你是新来的吗？”
　　常律如梦初醒般又“啊”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变了：“……是的，我今天搬过来。”
　　他差一点就说，小弟弟，你知道你家里住了三只鬼吗？
　　阿飘松开了弟弟的手：“回去写作业。”
　　阿沉点了点头，走向自家大门，门开了却没进去，不解地回头问：“姐姐？”
　　阿飘说：“我跟这个哥哥打个招呼就来。”
　　阿沉恍然，于是乖乖地回屋，放书包写作业去了。
　　常律愣了一下，赶紧说道：“小妹妹，你知不知道你家里有鬼？”他指了指阿飘面前的枫衣，“这还是红衣厉鬼呢！”
　　阿飘冷漠脸：“你身后也有鬼。”
　　常律以为她不信，急了：“是真的有鬼！小妹妹我没骗你！”他翻了翻自己口袋，像是要找张什么符之类的出来。
　　他身后的鬼现了身，低低地咳了一声：“那个、主人，人家能看见鬼。”
　　常律动作一滞，抬头疑惑地问：“小妹妹，你也有阴阳眼？”
　　阿飘觉得这个人怕是个憨憨，他养的鬼仆看起来都比他精明。
　　见阿飘没有反驳，常憨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难道……你也养鬼？你还养了只红衣厉鬼！小妹妹，鬼不是这么养的啊！厉鬼难以掌控，随时都会反噬你自己的！而且你还、还养了不止一只！虽然养鬼有时候也是修功德，但你才这么点大，能有多少能力去养鬼呢？这样下去，只会害了你自己啊！”
　　老山直言直语地说：“这人怎么看起来有点傻啊？”
　　丫是不是看不见阿飘这一身冲天的金光啊？别说厉鬼了，就算是鬼王来了也奈何不了她的啊！
　　枫衣长长地叹了口气，对老山道：“你就体谅一下人家吧，不过就是知道的少了点，道行浅了点，不过心地还算好的。”
　　阿飘没忍住扯了扯嘴角，：“话是这么说也没错，不过也是对一般人而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常律和他的鬼仆，继续道，“我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都想做些什么，只一点——千万别动我家，否则，你就哭着回去找大人吧。”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家，“嘭”地一声关紧了门。枫衣几个也跟着消失在门里。
　　常律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扇门，喃喃地道：“什么、什么意思？”
　　鬼仆低声解释说：“呃，就是叫你别去招惹她，还有她们一家。”
　　常律眨巴眨巴眼，不可思议地说：“我应该没找错地方吧？咱师父要我接近的人，好像就是刚刚那个小妹妹？”
　　鬼仆点点头：“没找错。看她一身功德就知道了。”
　　“是哦！她那一身……”常律恍然大悟，“你说，那几只鬼跟着她，是不是就是觊觎人家的功德？就是想趁人家不设防的时候动手？”
　　鬼仆：……
　　我觉得那几只鬼吞不下那么庞大的功德。
　　常律飞快地转身，提着自己的包就开始翻，一边翻一边说：“那只红衣厉鬼肯定非比寻常，我功力不行，得找帮手！”
　　鬼仆捂脸，无言以对。
　　三日后，枫衣在老山和老鬼的絮絮叨叨中艰难地数着时间，只盼着阿飘放学。眼看就快到点了，他不知为何，骤然心惊，腾地飘了起来。
　　老山和老鬼被他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问：“咋的啦？”
　　枫衣的脸色有点难看：“有一股……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向我们靠近。”
　　老山飘到窗前，伸着脑袋往外张望：“我咋没感觉出啥子玩意来呢？看你这样子像被啥吓到了一样，不过你都是高级厉鬼的级别了，有啥子能让你害怕啊？”
　　枫衣依旧很紧张，他一挥手，道：“你们两个还是躲好吧，大人马上就会回家了，我先出去探探情况。”
　　老鬼一看他那脸色就知情况肯定不对，赶紧拉着老山缩进了阿飘随手折出来给他们容身的千纸鹤里。他们两个又弱，还是不拖后腿了。
　　枫衣飘出这栋楼，准备沿着阿飘阿沉平时上下学的路缓缓地游荡，然而没飘多远，他就看到一人手持一根包裹着严严实实看起来像长棍的东西，不急不缓地朝小区门口走来。
　　那人一身黑灰色休闲装，看起来是成熟稳重的那一挂，他走路走到一半，突然间仰起头来，朝着枫衣所在的方向冷冷地看了过来。
　　枫衣一惊：“我特么！” 他立马转了个方向往小区外飘去。
　　赶紧跑啊！大人救命啊！
　　休闲装男子一见枫衣转头就跑，他轻蔑地笑了一下，也换了个方向。光天化日之下，厉鬼横行，他必要收拾掉这家伙，免得他继续祸乱一方！
　　枫衣急匆匆地往学校飘，一边跑一边还分神注意下方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是否有阿飘的存在。那人的脚步也麻溜得很，很快就追了上来，一边追还一边手上抛符、嘴里念咒。
　　人死后，□□回归尘土，唯魂魄留于世间。鬼魂之中也分有等级，端看那魂魄身上的色彩，颜色越艳者，级别越高，而红色，向来都代表着鲜血，所以有一种说法叫做“杀气最重的鬼不一定就是红色的，而红色厉鬼一定杀气最重。”
　　这也难怪这人见到枫衣后要追着打，而且这人道行高深，枫衣不是他的对手。
　　枫衣又气又急，忍不住大声嚷嚷：“大侠！大师！我什么都没干啊，你怎么二话不说追着我打？”
　　男子轻呵：“你要是什么都没干，怎么一见我就跑？分明就是心虚！”
　　“你你你！”枫衣一边躲避着各种术法，一边大叫，“就你这架势，谁不怕啊！”这人术法凌厉，攻击性极强，长久坚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枫衣怕术法波及到下方的行人，咬了咬牙，转头往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跑去。
　　男子见状，紧紧跟上。
　　巷子狭小，躲避术法更是不已，枫衣躲避不及，被连接打中，狼狈地停下脚步（？鬼好像没有脚），轻微喘息地转身瞪着那人。
　　男子解开了手上那玩意上包着的布，露出一柄桃木剑来，颜色深重，还带些不知名的痕迹，一看颇很有年头，是大多数鬼魂的克星。
　　他拔出剑，剑指枫衣：“不好意思，我不会渡化那一套，只能请你死得痛快一点了！”
　　枫衣慌忙摆手，一边疯狂摆手一边大叫：“等等等等等等啊！你连句遗言都不让我留的吗！等等等等喂！”
　　男子不为所动地挥剑：“多说无益！不管你想耍什么花样，都不可能了！”
　　枫衣连连后退，正想着该怎么能逃过此劫时，一旁墙上突然砸下来一个浅色的影子，正正好砸在男子身上，男子一时不备，顿时脸朝下与大地来了个凶猛地亲密接触。
　　枫衣惊魂未定：“大人！”
　　阿飘从男子身下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紧紧地皱着小眉头：“这又是怎么了？平白无故的你怎么会被追杀？”
　　枫衣看着她慢吞吞地走了过来，眼眶一热，泪水很快夺眶而出，扑到阿飘身上就呜呜咽咽起来：“我也不知道哇！这人煞气比我还重，我打不过他哇！”
　　男子趴在地上微微仰起头，鼻下两行血缓缓流下，此时看着枫衣冷哼了一声，随意擦了擦鼻血，又飞快地爬了起来，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剑。
　　远远的一个声音传来：“师哥——师哥——你跑哪里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