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两小无嫌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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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命，天注定。皇贵妃董鄂氏躺在榻上不得不承认她命中无儿。十五年正月，她与顺治的爱儿，后被顺治称为“朕第一子”的荣亲王死后，她虽依旧宠惯后宫，却因身子一直未能大好，不方便伺候皇帝。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一，皇六子奇授生，她自己也有了身孕，却未料三个月时，还是掉了。
董鄂氏又是大病一场，依太医所言即为郁结于心，思忧过甚又伤了肺，终日虚咳。顺治每日下了朝就去承乾宫守着，为心爱的女人疗伤。
这一日，董鄂妃抱着小阿哥曾睡过的枕头，独自落泪。婢女小环劝道：“主子，别伤心了，整个紫禁城里，谁不知道皇上的心在您身上？您还年轻着，养好了身子骨，孩子自然会有的。您这样，万岁爷多伤心啊……”
董鄂妃呜咽：“不会了，就算真的能有，” 她泪眼婆娑地看向小环，“也不一定能活，谁让我，夺了别人的丈夫呢……” 小环睁大双眼，恐惧让她全身颤抖，“主子，您的意思，难道……” 董鄂妃摇头，眼神飘忽，“不知道，这宫里的事儿，谁说的准呢？”
小环瞥了眼四下无人，走到董鄂妃身侧，“主子，这没证据的话儿，可别再说了，咱们在宫里本来就树敌无数啊！” 见董鄂妃愤愤难平，小环又冲着董鄂妃咬耳朵道：“主子，您的身份是皇贵妃，只在皇后之下，但皇上什么不依着您？现下几个阿哥格格都还小，您喜欢孩子，怎么不都是听您的啊？”
董鄂妃听闻后片刻恍惚，这…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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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宫内，顺治眯着眼，想起那记忆深处的伤痕——多尔衮摄政，逼自己叫他皇父，又与太后私通，此等仇恨，他敢怒却不能言，无人知晓他的感受，只有宛如！当年宛如随父进宫，误打误撞认识了刚刚登基不久的福临。宛如的额娘早年殁了，性格有些孤僻，到是和福临能说到一起，玩儿到一起，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皇额娘却总是为他做主，皇后，妃嫔……总算总算，终于把她接进了宫，他疼爱自己的女人，皇额娘却总是反对！难道一个男人保护自己爱的女人也是错吗？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就随她去了。
董鄂妃看着躺在身侧的丈夫福临，欲言又止，千般愁绪只化作一声轻叹，往顺治怀里钻了钻。顺治睁开了眼，见自己的爱妃眼底尽显愁容，心疼、心酸，拥住董鄂妃说：“宛如，想说什么，尽管说，这宫中，我只有你啊…也只有你最懂我。”
“福临，我，想收养三阿哥。”董鄂妃满眼期望。
“可，玄烨现在养在慈宁宫。”顺治如何不懂？他知道，她，是想要个孩子陪在身边儿，看着董鄂妃黯然的眼神，他没办法拒绝：“我一定试试。”
顺治料到了布木布泰的态度，只默不作声。“福临我儿，你莫不是被那女人迷了心窍？连玄烨都想夺去……”
玄烨和苏麻喇姑学习完满文，正要来见自己的皇祖母，冷不防地听见这样一耳朵。他年纪小，心却不小，长在皇宫，生在一个不算平静的年代，早熟的他隐约明白皇祖母和皇阿玛在谈论什么。他知道自己的生母佟妃不得宠，知道皇阿玛只对一个女人好，那是他死去四弟的娘。虽然与自己的额娘感情不是多么的深厚，但是他还是很爱那个女人，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慈爱不舍，怜惜骄傲。每天她来给皇祖母请安，然后听见自己叫她额娘，美丽的她脸上就会泛起涟漪，也会因为他时而的撒娇而感到无措。她会经常给他做衣服，也会远远望着他——用汉人的叫法，这是他的娘，亲娘，只有一个，生他更希望也养他的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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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在布木布泰的教导下，越发沉稳、努力，他知道要做到最好，这样才能留在皇祖母身边，每天见到自己的娘。布木布泰在生活中对玄烨极好，但在学业上极其严格，满蒙汗文一样都不得少。闲暇时，玄烨就与二哥福全在一起。
又至三月十八，玄烨虚七岁了，下午下学后，布木布泰特准他回到景仁宫与佟妃相聚。玄烨心里高兴，拉上了福全一起，虽急切，步子迈得到是稳当。进至院内，却发现没人通报，与福全面面相觑，心生疑惑。
两人迈进二重门，玄烨就被一个抱住了，“抓到了抓到啦！”只见一个穿着海棠红色宫装的小丫头，眼睛被一块绸子蒙住，正抓住他高兴地嚷嚷。景仁宫的几个奴才都张大嘴了，愣在了当场。
小丫头奶声奶气又喊道：“不要说话不要说话，让我猜猜这是谁！” 虽还是看不清她的容貌，玄烨也猜到她的性子不似其他几位公主那般温顺。小丫头踮着脚，手抚上了玄烨的脸蛋，“小顺子？不对，小顺子比较高。小路子？”见她又掘了撅嘴，“也不对，小路子比较胖。” 未等玄烨和福全说话，又听她说：“哦哦，知道了，你是来给我送桂花糕的小宝子！” 说着，自己摘下了眼罩。
玄烨这才清楚地看清了眼前的小女孩儿，比自己矮了一半，乌黑头发梳成两个小抓髻，左右又各留了两绺从肩膀处垂下。那两颗像黑宝石似的眼睛，闪动起来好似星辰，透着调皮，眼帘忽闪忽闪的，鬼主意定是不少。海棠红的宫装上绣着几只彩蝶，足上却穿了汉家女孩儿的丁香色绣鞋。小女孩正盯着他看，又看看福全，脸上分明挂着大大的问号。她就能把自己当成是小宝子？！他玄烨长这么大，不管谁见了，都是夸他聪颖沉稳，她她居然把自己当小太监！他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怒。
一旁愣着的小路子赶忙跑进去通报，小顺子跑过来一脸堆笑：“给二阿哥、三阿哥请安，二位阿哥吉祥。”玄烨二人这才回神：“免了。”
此时小路子跑过来打了个千儿，对着相视的三人说：“小主子们，赶紧进去吧，咱们主子娘娘等不及了！”
福全和玄烨赶紧迈了步子，小女孩却是等着他们进去后才磨蹭进去的。边走边琢磨：她的桂花糕呢？还有哦，他们来了，玩儿不成了。不过听小路子的叫法，估计有个就是她表哥了！进宫前，全家大大小小，从玛法，到大伯，阿玛，额娘……在马车里玛玛和额娘也是一再嘱咐她：不可以像在家时候那样霸道，不可以乱跑，不可以乱碰。要有规矩，见到姑姑要叫佟妃娘娘，见到表哥要叫三阿哥……乱了乱了，她记不住的哦！而且，其实，她不觉得自己霸道啊。
这小姑娘正是佟妃的外甥女，佟国维的长女，佟佳•桐珊。因着是二爷长女的关系，在家里也是属于横行的一拨。大爷佟国纲一举得男，长子鄂伦岱与桐珊同年生。佟家现在孙辈就此二人，二人也能玩儿到一起，经常把佟府折腾个天翻地覆。佟图赖身为武将，看见孙子孙女能打能闹，也是开怀。桐珊长得美，又与三阿哥一天生日，刚出生就赶上太后问起，家里人待她甚为上心，奴才们也是小心伺候这小格格。
恰赶上生辰，佟妃派人来信说一直想见见这外甥女，转眼都三年了，说什么也要见见。到了宫里，佟妃一眼就喜欢这小丫头，说几个小公主平时也见不到面，这外甥女真是得了她的心。“这鬼灵精，我喜欢的紧。哪有额娘说的闹腾？小嘴儿会说也敢说。”佟氏福晋也笑，“这丫头不认生，整天和鄂伦岱那小子疯跑，到了娘娘这里倒是有了规矩。”谁想没一炷香的工夫，这桐珊就坐不住了，硬说要去捉迷藏，佟妃笑着允了，还让几个小太监小宫娥陪着玩儿。
佟妃见到玄烨进来自是喜上眉梢，差菊兰去拿玄烨和福全爱吃的东西上来，又把桐珊叫过去：“桐珊啊，猜猜这哪个是表哥？”桐珊转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福全和玄烨看。二人也笑呵呵地等着，经过刚才的请安，他们已经知道这鬼丫头就是和玄烨同天生辰的佟家表妹。
桐珊想，既然表哥和她一天生辰，今儿个必是穿的更喜庆。左边的男孩子身穿暖白色蟒袍，面色如水，似笑非笑看着她。右边的男孩子就是她当成小宝子的那个，身穿绛紫色蟒袍，袖口处绣有团寿，黑眼睛深不见底，微微笑着。桐珊心底有了主意，“回娘娘，桐珊已经知道啦！”说着，跑下去，站到玄烨身侧道：“这就是表哥！”佟妃心喜，问她如何猜到的，桐珊便把理由说了，又哄得一屋子人连连称赞。
玄烨看着自己这个嫡亲表妹，不由赞道：“额娘，表妹年纪虽小，却极是聪慧。和咱们宫里的几位姐姐妹妹不同。”佟妃又问有何不同，福全搭话说：“恭悫、和顺、柔嘉她们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笑时捂着帕子，桐珊就不！其他几个妹妹年弱多病，不似桐珊这般…这般……”一时，福全不知道如何形容。
“这般健康！”玄烨接话。桐珊听了，心里美滋滋的，笑容更是扩大。这两个哥哥也算可以呀，虽然没有鄂伦岱那么能带着她玩儿……
“表哥，你来你来！”桐珊小手拉着玄烨走到了月亮门处，像变戏法似的抱出了一只小狗，放在了玄烨手里。身后跟着的福全也是吃惊地张大了口。
小狗儿像是刚生下没多久，通体雪白，摸上去毛细密柔软，眯着眼儿，正在享受夕阳，听见桐珊叫它“阿白”，慢慢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呀，小狗也有双眼皮的吗？”福全问。“二哥哥，你仔细看，那是它的睫毛！”桐珊骄傲地解释着。玄烨把它放下，转头问：“桐珊，你怎么弄来一只小狗？”
三人又往回走，桐珊小脸儿仰着，脆生脆气道：“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呀！”额娘说哥和我一天生日，让我准备礼物的。额娘拿了好多东西来，什么弓啊、书啊、玉佩，让我来挑，可我还是喜欢我的阿白，”说着，又伸出右手勾出小指，“阿白是我家大白刚刚生下来的，你要好好照顾它哦！我会经常来看它的！我家里还有阿黑，阿花，阿大，阿小和阿中。我和鄂伦岱一起养的！”
玄烨听完有些愣，见福全也是一脸愣愣的表情。原来，可以这样起名字的？这样的妹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遂也伸出小指，勾住她的，“恩。你以后会常来景仁宫么？”
桐珊皱眉，摇头，“不知道。但是就算我不来，你可以去看我啊！”
这是什么理论？福全笑，玄烨也笑。他们长到这么大，从来没踏出过紫禁城半步啊……桐珊见他们都笑，以为他们答应了，也笑。
桐珊忽然意识到什么，指证她的表哥：“我的礼物呢？”
玄烨一怔，坏了，不知道她要来，没准备，如何是好？灵机一动，掏出腰上挂的玉佩道：“这玉佩放在表妹那里，以后有什么得不到的想要的，拿着玉佩来找我。”
桐珊并不满意，“真的什么都可以？”
她有些气愤的样子让玄烨心生愧疚，第一次见到表妹，又与自己同天生辰，连礼物都没有，真是……“恩，只要表哥办得到。”
春日夕阳，晚霞漫天，霞光映红了天空，又顺着云层洒下，暖着心房。春风缓缓，拂在三人脸上，那名唤阿白的小狗跟了上来，蹭蹭桐珊的腿，桐珊将它抱起，瞬间忘记了礼物问题，三人逗弄着小狗……
多年以后，康熙回忆起他为数不多的童年生活，还会想起他和福全在这样的一天，这样的一个傍晚，认识了这样的桐珊……如果，没有后来的风起云涌，他们是不是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桐珊也会一直有着笑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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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天色已晚，佟氏福晋拉了女儿佟妃的手道：“不走不行了。娘娘在宫中要保重身子，见三阿哥如此安康，额娘也是很安慰。这桐珊和玄烨到是玩儿的挺好……就是这丫头性子野，你阿玛却惯着说长大了再学规矩不晚。”
佟妃慈爱地看着院内的玄烨，回道：“是啊，很少能看到玄烨这孩子的笑，现在想来，若是当年……唉，都是命啊，摊上这样的家，这也是玄烨的命。桐珊这丫头确实不错，和玄烨也是青梅竹马，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得了太后的心啊。”
佟氏福晋低声侧耳：“不怕，过一两年，额娘出马。不早了，你歇了吧。”
佟妃点头，让小路子去送。三个孩子却还是恋恋不舍，一个晚上，已经玩儿得很熟了。福全和玄烨没有接触过宫外的小孩子，做事、读书都要讲究规矩，一时间碰上一个这样的表妹，二人都是高兴。玄烨纵使再沉稳，也是七岁的孩子，在自己的生辰当天，有额娘兄弟陪伴本是很高兴了，又加上个可爱的表妹，更是开心。
在佟氏福晋的再三催促下，桐珊才一步三回头地向她额娘走去。临了，却跑回来拉住玄烨和福全，跑到一棵树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问：“表哥，二哥哥，男孩和女孩到底有什么区别？”见玄烨和福全一脸惊诧，又补充说：“鄂伦岱总笑话我说他有我没有的东西！我问他，他就说是男孩和女孩的区别！”
福全绷不住了，大笑。已八岁的他至少还是懂得男女区别的。玄烨则稍显内敛，只是摸了摸桐珊的脑袋，“以后你就知道了……”这惹来桐珊的怒目，“小气！”头也不回地跑了，只听身后一句“桐珊，以后叫我三哥，叫二哥二哥！”
……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两小无嫌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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