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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改】空城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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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仪殿前除了守夜的宫人,唯有一宫装女郎跪在其中。
如此冷的天,她一身单薄。鬓间、膝头落着的积雪皆化成了水,洇进了衣裤里。
十二撑柄伞挡在头前,晏无道冷冷开口:“起来。”
王祯浑浑噩噩间抬起头,她早没了力气说话,摇头这般动作做起来已十分吃力。
方才十四所言,宫里传来消息:陛下受惊,太后罚皇后跪于两仪殿前。
晏无道抄于袖中的双手摩挲片刻,眉睫抬高,展臂叉手。
“臣晏无道有要事启奏陛下。”
大殿前空空如许,回音震荡,今夜这一番“空城计”明知不会有人应,晏无道仍朗声奏拜。
皇宫另一端的紫薇殿殿门此刻被人推开,内侍监俯首跪地,那隔了一道珠帘的凤床上正坐着太后。
“启禀太后,太师到两仪殿了。”
太后借着皇后的由头敲打晏无道,晏无道既进得宫来又敢在两仪殿宣扬,摆明着告诉太后这胁迫无用。
太后拨了拨案前的香炉。
“皇后呢?”
內侍监头伏得更低。
“皇后还跪着,未曾起身。”
说话间,又一个內侍进来禀告,说皇后晕倒了。
太后冷笑出声,“你去,”她扔掉了手里的拨针,看向內侍监,“把皇后送回凤栖宫。”
到卯时,宫门大开,朝臣陆续前来上朝,不见晏无道去前朝的意思。
內侍监拭了拭汗,深知太后派他来的意思,便摆了副谄媚嘴脸,盼太师不要过于殃及池鱼。
“老奴拜见太师,太师,老奴是奉旨带皇后回宫的。”
晏无道立于院中,肩头落满了雪,寒风朔朔下低垂眼睫若有所思。
內侍监再三小心斟酌说道:“太师,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冻坏了皇后,太后怪罪下来,可是要……”
“可是要如何?”晏无道动了动眼皮,掀眼瞥来。
“太师息怒。”
晏无道摸了摸玉扳指,不为所动。
“某问你,太后怪罪下来,可是要如何?”
这一句轻描淡写,內侍监却咕咚跪在地上,忙不迭道:“太师,太后她只是命老奴,命老奴送皇后回宫。”
“回宫?”
“是,是,太后懿旨,命老奴送皇后回宫。”
“你刚才还说什么?”
说……说什么?
內侍监乍然听得晏无道这么一问,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问,只得硬着头皮重复道:“这大冷天,天寒地冻的,太后……”
晏无道挂在腰间的玉带鱼符晃了眼,內侍监暗暗松了口气适时闭嘴,后脖颈不知不觉已滑下大把汗。
“十二,送皇后回宫。”
十二领命,把伞一收弯身抱起皇后。王祯昏昏沉沉,只觉身子一轻,身前似偎着一个暖炉。內侍监欲呼不妥,晏无道却挑袍甩袖,一脚踹向他腿窝。便听咕咚一声闷响,晏无道已是四平八稳地坐其背上。
碎雪浸入膝盖,內侍监撑地的手抖了又抖。
“吴内侍……”晏无道淡淡开口。
“太师?”內侍监勉力笑答。
“这天太冷了,劳烦你在此陪某了。”
“太师言重了,这是老奴该做的。”
十二送完皇后,又回到两仪殿。他一手托着黑狐大氅,另一手把伞举过头顶。
“太师,皇后的近身女官去请太医官了。”
晏无道伸手过去,自行披上大氅,遮蔽了寒风朔雪他轻喟出气,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
“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
晏无道看着殿前立着的宫人,招手唤他们过来。
“去趟凤阁,就说某今日身体不适,都自行散了罢。”
陛下未临早朝,太师亦不在,左相受理了朝臣们的奏书,早朝就此散去。
谢弼遗下了朝得太子召见,去明德殿路上路过两仪殿,眼见太后身边的内侍监跪着,旁边站着一个侍卫。
这侍卫瞧着便是官员们的近侍,按宫规不得进入宫门,现下既能站在这,唯一人能做到。
领路的小內侍轻声说昨夜皇后下令杀了淑妃,太后处罚皇后,太师不到寅时便进宫了,现在陛下连太师也不见。
谢弼遗挑了挑眉,晏无道纵横朝野多年,虽不结党营私却排除异己,死在他手里的朝臣没有几百也有上千,不过一个太后,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小内侍眼见他站着不动,轻声唤道:“少詹事,太子口谕,您还是请快吧。”
谢弼遗笑了笑,了然于心:“是,劳烦您引路。”
谢弼遗少时正值晏氏如日中天,前朝后宫多是晏氏的党羽,晏无道更是在北境这等军政要地领军任职。如此风光世家少有,每每开宴布会,谢弼遗和他的几位族兄也在此列。只是自晏后被废,朝中上下欲除之后快,及至晏无道重掌凤阁,世家各房接连被诛,像他谢氏大房能够得以保存,不过是谢氏各房里最为平庸。
去掉他不要的,选择无威胁的,这是晏无道的意思,却也是他能站在这里的原因。
谢弼遗收拾了思绪,迈进丽正殿内,左相、宾客等人也已列座。
太子开门见山。
“来时都见过了?”
“回殿下,见到了。”
太子随手丢了本奏章到炭盆里,讽笑道:“昨夜太师进宫要求面圣,陛下现在还在甘露殿内躺着,他要面给谁看?”
可怜太子一片孝心却不得随侍君侧。
谢弼遗心知肚明。
“殿下息怒!安平伯架着牛车举幡戴孝正往宫内前来。”
左相魏敏瞥去一眼。
“殿下,温庭之死虽在算计之中,只是安平伯大张旗鼓地把人抬进宫中,怕是齐王要借题发挥,要给殿下来个欲加之罪!”
“小谢!”
太子听罢眼刀刮过去。
“殿下息怒!”谢弼遗拜倒在地,却不慌不忙,“太师连夜进宫求见圣上,却只见到了太后身边的內侍监。臣以为,殿下只需按兵不动,太师不日定当送殿下一份大礼。”
太子的眉宇有些微松动迹象。
“……起来罢,孤暂且信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