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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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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府上门庭冷清,这时辰除了几个扫洒的家奴,主人还未起。
阿伮还是夜里那身灰衣道袍,发鬓凌乱,一身香气扑鼻,脸上留有五指印。
管事收回目光,把人打发到田大娘处管教。
阿伮一声不响地跟在女婢身后,任由他人打量:“作甚么的?”
“新来的,管事说,要先给田大娘看过。”
两人站在门边嘀咕,引来欲去夫人房中伺候的田大娘注意。
婆子素着一张尼姑脸,压着嗓子道:“吵吵闹闹扰了夫人好梦,看大娘我怎么治你们!“
女婢们忙不迭告罪。
田大娘白了一眼,目光落到阿伮身上。她倒是安安静静,保持着一个姿势——田大娘早已听到风声,刚在门檐下看了许久,眼风似倒悬的冰锥,把阿伮刺透了。
女婢见缝插针:“大娘,您也见了,这是留……还是……不留?“
“把你的嘴给我闭严了……把人带进去。”
田大娘语气不善,女婢不敢再耽误,立时打起精神,领人到厨房。
田大娘一双浑浊老眼仿佛把阿伮的皮子里子都看了去,命阿伮取来只碟,倒上水。原以为她要喝,谁料扬手一泼,溅了阿伮满脸前襟。厨房的灶上生着火,倒也不冷,只是阿伮一身寒气,田大娘泼上的水马上四散了气焰,阿伮眼睫凝霜,后脊梁骨窜起一片鸡皮疙瘩。
这不过才开始。田大娘向四周使了个眼色,帮厨的婆子们一拥而上,瞬间把上身扒了个精光。阿伮的肩头赫然几处红痕手印,诃子下指爪伤浑圆之间,青一块紫一块。
田大娘铁青了一张脸,几声好啊好啊脱口而出。
“你们这些妓子,别以为有郎君撑腰,就有什么了不得!便是太师留你,这府里的女主人也只有一个!仔细着你的皮,否则无论你是谁送来的,都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叫婆子倒了桶水下去,阿伮闷哼一声。刚从外面取来的冰水冰凉刺骨,仿佛要把人骨肉分离。
田大娘看她缩成一团,冷笑一声。
“去,再泼点热水,别让她冻死了。”
太师的事,是天下事,后院的事,是夫人的事。田大娘故意为难阿伮,直到把她磋磨的不成样子,才勉强满意地去夫人屋内伺候了。
阿若正与袁氏细说今日的发式。
从匣子里挑了几件花钗,佩戴于袁氏发间两鬓。
袁氏瞥眼田大娘,她心领神会道:“宫里赏赐都是好的,老奴记得司造局才送来几把扇子、两面铜镜,夫人总念叨着要给女郎。”
阿若一扭头,凤目含诮,娇声道:“母亲多挂儿,还是劳烦田大娘了。”
“女郎折煞老奴了,老奴不敢。”
袁氏按住阿若的手:“阿若这般美丽,就该多戴些钗环首饰,”又对田大娘冷下脸,“下次晚了就不用过来了。”
“母亲莫动怒生气,区区奴婢,若因此您头症犯了,那才是阿若的罪过。”
袁氏一副拿阿若没辙的样子。
“我既是知你一片孝心,田大娘犯错,你罚她便是。”
二人已跪坐于床,阿若掀开一旁的香炉,取寒食散倒了进去。
袁氏挑了一点食用,眉目愈发舒展。
“布膳罢。”
一道道冷食端了上来,阿若每盏只取一筷,送入口中。再看袁氏,面色红润不少,还用了一碗青精饭。
“儿见母亲今日食欲大好,想来这宫里送来的寒食散,要比那宫外的好。”
袁氏一哂,拿了手边的帕子掩了掩唇。
“我这头症是老病灶了。”
“儿来前差人去请医官,据说此人擅治头风之症,母亲可要看过了,儿方安心。”
袁氏伸手拍了拍阿若,“你这孩子呀,还说是小山的主意。”
“您是母亲,自是应当的。”阿若起身撂筷,“母亲慢用,儿去瞧瞧医官来了没。”
“田大娘也去罢。”
袁氏记挂着刚才田大娘惹的阿若不快,便是让田大娘跟上去陪个不是。阿若到了外间收敛了恭顺之貌,一副冷脸色打发了贴身女婢,睨着田大娘。
田大娘赔笑,“女郎,什么都瞒不了您。”
昨日有人见过了,太师不在府上,夫人一夜未眠。天未亮管事便叫人领了个人过来,动静不小,夫人亦有耳闻。
阿若轻哼,由田大娘引路,往厨房去。
“老奴已经敲打过那贱奴了,料她吃了这些苦,能收紧自己那一身贱皮,不敢随意在太师面前搬弄是非。”
阿若停下脚步,手指卷着披帛。
“那些吵闹的腌臜还留着等过年?田大娘,你就是这么伺候母亲的?”
“老奴这就去。”
阿伮已经醒了,裹着湿透的道袍,不知站多久了,身骨倒是挺直。阿若挥退婆子粗使,轻挪莲步到了身前,似在端详。火光映着阿伮脸上,发髻凌乱,潮湿滴水,她神色迷离,阿若垂下眼睫,伸出一指替阿伮拢住了被扯破的衣襟。
阿伮似被惊动了一番,退后一步,那投在墙上的影子跟着虚晃了一下。阿若见状不以为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眼中却紧紧盯着阿伮。
“你就是田大娘说的那个贱奴?”
阿伮似有意避开,头低垂了些许。
阿若娇笑起来。
“你叫什么?”
“……阿伮。”
“哪个教坊出来的?”
“奴出自清林观。”
“清林观?”
阿若挑高细眉,不禁仔细打量起了堂下之人。
面目清丽,妖冶妆扮难掩,多少同那些个妖媚惑主的有些许不同。
清林观既有玄贞那样的女冠,太师又把这么一个小婢带回,一时间,阿若也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思。
她坐正了身子。
“既是太师的意思,田大娘,让她去前面等候差遣吧。”
“女郎?”
以往那些进来的都会被阿若打磨了再觐到夫人跟前,田大娘疑惑,阿若冷笑。
“想必太师回来见不到人,还得拿你去问话。”
田大娘对阿若这随风草的样子很是看不上,只待人走了,冲婆子使眼色,婆子心领神会地抓住阿伮的手,按进了炭盆里。
眼见白的皮肉瞬间发红烫伤,一股钻心疼痛席上心头。阿伮眸光一凛,脚下一抬一踢,按着她的婆子被斜地里踹出去,倒在地上哀声四起。吓住了田大娘,还欲叫人,又被阿伮拎住脖颈,倒栽葱也是送进灶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