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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毁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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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怎么在这里……凡多姆海威伯爵?”Anne在客厅中遍寻不到我,只得出来找的时候,看到花园凉亭里的二人,脸上是明显的不知所措。
“殿下她有些醉了。”夏尔低声叹了口气,搀扶着我走到Anne身旁,“请你带她去休息吧,拜托了。”
“没问题,凡多姆海威伯爵。”Anne从他的手中接过了我的手,却并没有就此离开。
“有些话,原本我这个身份是不该说的。可我毕竟和殿下自小一起长大,大公夫人早逝,殿下没有母亲也没有其他的姐妹,能够亲近的就我一人,所以我在心里也早已将殿下视作妹妹来保护。”Anne顿了一下,第一次在夏尔面前没有低眉顺目,而是面色不善冷冷盯着他,“伯爵若是没有做好相应的觉悟,就少来招惹殿下。殿下现在有了特兰西伯爵,而伯爵也有米多福特小姐,若是哪日女王陛下发现追究起来,遭殃的只会是伯爵,而不会是殿下。”
“Anne小姐多虑了,我与殿下今日仅是碰巧相见,你怎会这样想?”夏尔愣了一下。
“是么,碰巧……”Anne冷笑了一下,“但愿是这样,凡多姆海威伯爵。”
“还是,莫非……”夏尔见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我与殿下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不,什么都没有,伯爵。”Anne摇了摇头,“殿下已经伤透了心,您放过她吧。”
……
时针已经接近了午夜的数字,可大厅内的舞会仍未停止,仿佛永远、永远也不会停下来,正如这个夜晚,仿佛永远也到不了尽头。
我突然间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殿下,殿下您醒了?要不要喝水?”Anne的声音从我身旁床帐那边响起,显然是一直守在这里。
“什么时候了,Anne?我怎么睡在这里了?”我问道。
“您还说呢,殿下,您喝太多啦。”Anne嗔怪道,“要不是凡多姆海威伯爵及时发现又照顾您,真不知道会怎么样。”Anne道,伸手撩开纱帐递了一盏红茶进来,“先喝口水润润喉吧。”
“我……”头痛欲裂,在这之前的记忆模模糊糊的,我是真的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或者究竟有没有说自己不该说的话了。记忆里是少年离得很近,比天空大海还要深邃的眼瞳,他说了什么来着……
“我们……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而我又是怎样回答的?
我记不起来了。
“外面,伊丽莎白她们回去了吗?”我随口问。
“没有呢,特兰西伯爵是真的很会炒热气氛。米多福特小姐和索玛王子又起了兴致,拉着凡多姆海威伯爵一起在游戏室打桌球呢。”Anne不知怎的说起这话来就没有好气,“刘大人也不肯回去,都快喝掉特兰西伯爵收藏的半个酒窖珍惜好酒了。至于另外的那些莺莺燕燕,更是都围在多罗伊特子爵身边,赶也赶不走。”她一边说着,偷偷瞥了眼我的脸色。
多罗伊特子爵,这个名字一出,我立刻感到有些反胃。“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开口制止住她接下来的话,“既然伊丽莎白还在,那我这个邀请她来的主人,总不好就在这里休息坐视不理啊。”我道,手臂撑住床就欲起身。
“殿下!”Anne急忙拦住我,“您的身体最重要,伊丽莎白小姐一定也能理解的。”她说,怎样都不让我起身。
“好吧好吧。”我也拗不过Anne,只得对她说,我想要独自休息一会儿,就叫她关上门出去了。
夜晚本应寂静。可是我还隐约能听到,从一楼大厅传来的音乐和人群喧哗声。“咚咚咚。”突然有人敲响了房门。
“Anne”我奇怪道,她怎么回来了。而外间的宾客多在大厅应酬,更是没人有理由来到这二楼的主人房间。
“失礼了,殿下。”门外传来低沉又有磁性的男声,“在下是凡多姆海威伯爵的执事,米多福特小姐拜托在下,有要事想转告给殿下。”
是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
于是我的心中反而疑虑更起。伊丽莎白不过与我刚刚分别,她明知我已经喝醉去休息了,她平素可不是这般无理取闹的人。有什么事叫Anne或者格雷转达还不够,又有什么值得在深夜敲响公主殿下房门的要事呢?
我心中一凛,清了清嗓子,“夜深了,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就麻烦告知我的侍女,或者明天再议吧。”
“殿下,米多福特小姐是在下主人的未婚妻,您这样说,在下没有办法回去交代。”塞巴斯蒂安静默了一会儿,紧接着声音传来,“就当,看在凡多姆海威伯爵的面子上,殿下……”
“我并没有想从你的主人身上图谋什么。”我“砰”地打开房门,险些撞到塞巴斯蒂安的额头,可他却波澜不惊地,在一步之外定定鞠着躬,腰身是90度毫无瑕疵的直角。
“执事是不会说谎的,殿下。”塞巴斯蒂安恭敬道。
哼,你个恶魔执事可信不得。我在心中没好气道。
“罢了罢了,既然伊丽莎白着急,那我就跟你走一趟。”我无奈地叹口气,看他见我口气一松动立刻摆出“请”的姿势时火气更盛,隐隐怀疑自己是踏入了这个恶魔的圈套,“要是与你说的情形有误,我可饶不了你。”末了,我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Yes, your highness.”塞巴斯蒂安装模作样道。
特兰西宅地形复杂,尤其我住的主楼,全部是由弯弯绕绕的走廊组成,让我忍不住感叹阿洛伊斯平时住在这样的地方真的不会迷路么。而塞巴斯蒂安的脚步又很快,看得出是确实事出紧急。
我不好意思打断他更是不想显示出自己跟不上,于是便没有出声,暗自加快了步伐。
可前方一个转弯后,塞巴斯蒂安却不见了踪影。
“塞巴斯蒂安?”我喊道,却没有得到回音。虽然特兰西宅错综复杂走廊纵横,可是就在这样几条过道之间,他怎么会听不到我的声音?
莫非,他是故意甩掉我的?
我莫名其妙,只得四处乱撞,不经意间又绕过了一条走廊。算了,按我自己的记忆先下楼再说吧。我这样想着,刚刚打算转身去寻楼梯,前方的转角处,一抹蓝紫色的裙角一闪而过。
是汉娜。
我立刻跟了上去。
按照Anne刚刚所说,阿洛伊斯此刻应该是在楼下陪同宾客应酬,那他的女仆又怎么会在这地方鬼鬼祟祟行走?宴会上宾客们的休息区间都在阁楼,主楼的话,我记得只住了阿洛伊斯与我这两位主人才是。
这次我可不敢放松,加快脚步跟紧了她,见汉娜在前方走廊的尽头停下,然后敲响了那扇房门。
“老爷。”她说。
“进来吧。”内里传出应答声,居然是阿洛伊斯。
鬼使神差地,我走上前去,第一次做了这从小宫中夫人教导我的、绝对不可行的失礼之举——我侧过身来,轻轻贴上了门板。
“如果我真的与奥莉薇亚公主成婚,凡多姆海威会气得发疯吧?不论是同作为暗之家族在女王面前失了面子,还是嫉妒,想来就让人愉快呢哈哈哈。”
“是的,老爷,与殿下成婚也就同样相当于拥有了施特雷利茨公国的继承权。您现在已经比凡多姆海威掌握了太多的主动权,您什么都不用做,就只等殿下嫁过来……”
“我不会嫁的。”
我砰地推开门,迎面对上阿洛伊斯和克劳德惊愕的脸。“克劳德你也是恶魔么,和塞巴斯蒂安一样垂涎人类的灵魂?”
“Your highness!”阿洛伊斯发出了惊呼,“殿下,您怎么……”
“当然,我是不该过来的,不是么。不然怎么会听到你们这般密谋?”我眯起了眼睛,“特兰西伯爵,你可知道,刚才这番话相当于谋反?”
“殿下,不是您想象的这样!我与凡多姆海威伯爵确实多有不和,我也曾想过借您之手去气气他。但是我对您的感情,同样也是真心实意的,请您相信我……”阿洛伊斯慌忙解释道。我从未见过现在这样的他,金发的漂亮少年面色慌张,他抓住了我的手,脸上全是讨好的神情。
“特兰西伯爵,你僭越了。”我冷冷道,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如果你当真这般想的话,我大可以去禀告姑妈,取消这门婚事。”
“Your highness,请您相信我的真心,我……”
“你我就此别过,我可以权当没听过刚才这句话,也就不再追究。”我看着他惊慌失措的脸,不知怎的,有股悲凉一下子从心头蔓延而上,笼罩了我的全部情绪。我凑近了他的耳旁,轻声道,“你还不明白么,我们完了……阿洛伊斯。你退婚吧。”我退后两步,最后一次认真看着他藏青色的眼睛。“告辞。”
我夺门而出,转身在漆黑的走廊上跑了起来,特兰西宅的走廊很长、很黑,本就不认识路的我在其中轻易就迷失了方向,只感觉怎么都走不到头。
走廊的两侧装点着哥特风格的油画,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更加显得扭曲而光怪陆离。曾经有人对我说,他愿意为我献上忠诚,不因为我是施特雷利茨的公主,只因为我是我自己;于是我天真地以为大多数人都爱着我,是因为他们本身就爱我而已,我被许多的爱包围着,父亲、哥哥、姑妈、夏尔、伊丽莎白、Anne、格雷……
而阿洛伊斯的话,却打破了我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美好的幻想,在风云诡谲的大不列颠,我只是你借此获得至高无上权柄的契机,即使这个人不是我,是任何一位公主都可以。你,竟是这样看我的吗?
New moon drop.
恰逢新月初始,满月将歇,在新月之时采摘的茶叶,会似有似无散发出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暗般的香气,昨天下午,阿洛伊斯携我参观特兰西宅的茶室,也正是在现在这间地下室里,他指给我看了一个镌刻着繁复花纹的银盒。
“别名……‘灵魂的温度’。”阿洛伊斯说,“我愿意奉上最珍贵的茶叶,以表达对最尊贵殿下的敬意。”原来,竟都是谎言吗?
可是我不能,不能因为这就从此止步不前,有更重要的事在等待着我做。特兰西的执事同样也是恶魔,他在虎视眈眈,试图对凡多姆海威造成威胁。知道了此事的我,才不能在这里停留。
我深吸了口气,沿着楼梯一鼓作气跑了上去。
而蓝色头发的少年正站在楼梯口,他左手举着烛台,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当他靠近过来时,眼中映出的是我因奔跑而凌乱的额发。
“发生什么事了吗,奥莉薇亚……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