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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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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下走到大门口,不过短短十几分钟的路,陈天恩却觉得格外漫长。每走一步,希望的殿宇就坍塌一层;每走一步,寒冷的空气就桎梏一丝,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陈天恩身心俱疲,却不得不强撑力气,捱到了铁门旁。
整座山都淹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空旷的四周衬得这夜色更加寂静。陈天恩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做的登记,走入陵园的。看着面前耸立的一排排的墓碑,她已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万念俱灰。
直到此刻,她与那些歇斯底里的烈士家属们感同身受,难怪他们宁愿放弃所有的荣誉和功勋,唯愿换亲人们能平安站在面前。他们的生命定格在这里,他们的青春止步在这里,他们的爱人梦碎在这里!陪伴他们的只有这座山、这林松、这阵风。
陈天恩在一座崭新的墓碑前停下了,碑座上摆放着的黄白相间的菊花,迎着风傲然开放。墓碑上的照片里有一张太过熟悉的脸,正冲她微微浅笑。脸颊上深嵌着两个酒窝,似在揶揄她偷懒耍小孩脾气,似在鼓励她冲破难关挑战自我,似在许诺他何日相聚,又似在惋惜她又要别离。
陈天恩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痛得她不由得捂住了心口,止不住的泪水汩汩流出,滴落在墓碑上。
多少次,他都这样朝她微微浅笑,露出两个酒窝。那个时候,她还埋怨上天怎会这么偏心,不知这酒窝会被多少女孩子羡慕。白峰依然浅然一笑,轻刮她的鼻子,在耳边呢喃:“羡慕又怎样?还不是都是你的。”曾经的戏言仿佛就在昨天,可他却离她而去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双流。她多希望他会从某棵树、某个土堆、某个山坡上跳出来,告诉她这不过是他恶作剧。纵然有些出格,但她仍会毫不犹豫的原谅他。
山林的松涛依旧簌簌摇摆,空旷的四周依旧了无人烟,墓碑上盛开的菊花、翻新的泥土、隽刻的字痕,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什么是不可能。陈天恩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任眼泪肆虐。
良久,陈天恩伸出颤抖的双手,轻抚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沿着它的沟壑一遍一遍描摹。一遍一遍的碰触,陈天恩的手指很快被石碑的棱角磨出了血,沿着破口一点一点往外渗,染得墓碑上的名字血迹斑斑。往昔的幸福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将她千疮百孔的心划出几道血淋淋的伤口,难以愈合。
白峰,你说会为了我保护好自己;你说会在婚礼的廊道上等着我慢慢走向你,然后携手一生,荣辱与共;你说会在我们的房子前面种满紫藤花,天暖的时候,就在花架下聊天喝茶;你说尽管你经常不在我身边,可你的心总会牵挂我,指引我方向。那么,你告诉我,没有你的我该怎么办?没有你的我该如何活下去?没有你的我怎样才能幸福快乐?
请你回答我!回答我!
万籁俱寂,只听见泪滴坠落在大理石板上“滴答、滴答”声。自从妈妈去世之后,白峰既给了她缺失的母爱,也给了她呢哝问暖的情爱,可如今,这一切都淹没在冰冷的墓碑下了。再也不会有人和她对赌到底是谁出枪更快;再也不会有人揽着她的肩头欣赏如水的月色;再也不会有人亲吻她的额头告诉她别害怕有我在。
陈天恩只觉得体内有一股股的凉气直往心头里钻,她这副躯体越来越冷,渐渐耐受不住昏了过去。
迷蒙中,陈天恩听到有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然后一只大手撑起她,将她手轻轻地背在了宽厚的后背上。
这山间的风,仿佛比刚才更猛烈了些,在林子里乱转,呜呜咽咽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