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潜入夜》无言深院

15、第十五章

　　陈荣强赶到的时候，正看见她昏倒在地，指腹上的鲜血尚未凝固，滴落到了泥土里，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犹如破碎的娃娃。
　　在那瞬间，陈荣强倏地想起了十几年前，由于他决策失误导致陈天恩的妈妈孟婷死去的那次爆炸。当时，陈荣强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放松了警惕，意外就在那一刻来临。他也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歹徒拉响了炸弹。
　　在梦婷的灵柩前，陈荣强笃定地向她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天，决不会让她有事。”这么多年来，扪心自问，他食言了。他实在是太忙了，根本无暇顾及她。现在又让她落到如此田地。孟婷，你会不会怪我？
　　陈荣强背着陈天恩缓步向前，“小天，我答应过你妈妈。你一定不会有事。”他紧咬牙关，牟足了劲，将陈天恩往上托了托，颤颤巍巍地朝山下走去。
　　“小天啊，我已经失去了你的妈妈了，难道还要失去你么？”陈荣强低语道，他这个钢铁铸成了的汉子，不禁湿了眼眶。
　　听到声音，陈天恩恍惚睁开眼，复又垂垂地闭上。随着步伐的晃动，她仿佛回到了以前。那时她高烧不退，又不肯吃药，夜里睡不着，爸爸就整夜整夜地背着她，在房间里走圈。她仿佛看见了爸爸黑色的发隙间，若隐若现着几缕银丝。陈天恩不由得心头一沉，她的爸爸不是在一瞬间苍老的，可她却是在一瞬间发现的。
　　镜头切换，陈天恩又置身于一片绿油油的麦地。她想起来，那时她还在上高三，因为跟白峰的赌约正在家里背课文。那日春意正浓，窗外的樱花、蔷薇、小雏菊正开得艳。天空湛蓝如洗，和风习习。枯燥的古文很快磨光了她的耐性。软磨硬泡下，白峰终于同意出去玩儿一会儿。
　　陈天恩如同重获自由的小鸟，在麦地里蹦跳，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闻闻那个。白峰则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脸上都是宠溺的微笑。陈天恩随手拔起一枝蒲公英，“呼”的一吹，白绒绒的小毛毛趁势而起，散落在麦田里。
　　继续向前走了一段，一条小河由西向东穿行而过。刚到春季，河水还未涨起，有些地方干枯见了底。陈天恩正在犹豫要不要跨过去，白峰拉了拉她的衣服，拦住了她：“我们该回去了。”
　　河对岸是一片荒地，还未被开垦。风一过，卷着沙土向他们飞来。白峰一个箭步，将她护在身前，为她挡住土石砂砾。陈天恩心头淌过一股暖流，抬头朝他撒娇道：“我走累了，你背我回去。”
　　她不知道，她撒娇的样子多么的令他欢喜。白峰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背了起来。靠着白峰宽厚的肩膀，陈天恩的心情越发愉悦起来，不禁用脸蹭了蹭白峰的衣服。
　　白峰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向前不紧不慢地走去。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灿烂如春光明媚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