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星辰》林紫绪

160、上京城160-狗娃

　　车队停下来，没有了马蹄声、车轮声，一瞬时，四周围安静下来。这时，一片飘来的云遮住了太阳，林间的光线变得更昏暗，唰~唰~，一阵风吹过，枝摇影动，树叶哗哗做响，不由得众人都不安起来。

　　严领队让伙计们散开成圈，把车队团团围起来，他竖起耳朵倾听着周遭的动静。

　　风止之后，过了片刻，附近密密的树林里，除了安静，还是安静，没有发生什么。然而周遭的环境总让人觉得仿佛潜伏着什么似的。

　　前方道路上横着一堆“路障”，车辆想要过去就必须把那堆拦路的枝枝杈杈搬开。严领队心里暗想：或许这只是一棵树倒在这儿，并不是刻意人为，那么把它搬开了快快通过就好。

　　正这么想着，忽然，几个人影从周围的树林中闪现出来。严领队看清来人的样子，心中暗暗叹气，这伙人恐怕刚才是埋伏着，他们也在观察这支商队，现在，终于现身了。

　　出来的是一伙共八名黑衣人，黑布蒙面，各个手中执着兵器，有雪亮的钢刀，也有钢叉和木棍。他们现身后，于前方呈扇形包围住车队，摆明了“要从林中过，留下买路财”的架势。

　　严领队回头和陆星对视了一眼，于无声中交换了意见。

　　黑衣人中一个高壮的人上前一步，说道，“不用我们多说什么了吧，看样子都是懂规矩的。”

　　刚才，设下路障的这伙拦路山贼于暗中已经观察过了，知道这支路过的队伍有多少人、多少车，他们是估算过双方的实力对比之后，才现的身。若是数十人的大商队，他们没实力硬碰，会继续藏着，让车队自行挪开路障通过，而人数少的过路者，才是他们打劫的目标。

　　在祈县时，严领队和陆星商量过，这趟长途之行，路上难免不会遇到各种意外，小贼骗子他们都不怕，最麻烦的是劫道的山贼路匪。商家求的是人货两平安，并不想和这些贼匪正面硬刚，而且这一类的山贼往往是本地人，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给一点钱让货物顺利通过，这样平和的做法是首选。

　　商队远途运货，于这一方面有所预估，为保货物不失，会准备一笔钱，用于遇到此类情况的打点。

　　山贼中的一个瘦子向前走了两步，大声喝道，“马车上的人，都给我下来！”

　　车上的王氏带着狗娃下了车，山贼们本以为会是富家女眷，结果见到出来的是穿得破破烂烂的白发老妇人和小孩子，有人失望道，“这一伙到底是什么人。”

　　这时，管事上前一步，躬了躬身，说道，“我们只是路过此地。都是穷苦人家，求诸位郎君们放过。”

　　“放过，可以啊，放过你们，你们也得懂规矩是不是。”那瘦子说着，手里提着钢刀走了过来，他用刀背在货箱上敲打了几下，又伸头看了看捆在货箱顶上的竹筐，那竹筐正是阮老丈家的行李，然后瘦子又走到马车旁，掀起车帘向里看，见车里只有包袱行李。

　　“切，”那瘦子啐了一声，回头向着同伙道，“尽是些破烂儿。”然后他又冲着管事嚷道，“喂，你们赶路尽带些破烂，没有其他好东西了吗？什么杂七杂八的，搬家啊。”

　　手里晃动的钢刀反射着光线，一闪一闪的，吓得阮老丈腿发软，他弓着腰道，“是投亲，去投亲……”

　　“带着破烂儿去投亲吗，嘿，穷鬼。”那瘦子斥道。

　　山贼劫道亦有其“规矩”。这伙山贼并没有打开商队的运货箱子，用这个行动表明了他们只想图个“买路财”。如果他们真的动手开箱子，为了保护所运的货物，商队的人可就要动手反抗了。

　　见几个山贼拿着兵器在货车间转了一圈，却没有开箱，严领队暗暗向管事、帐房使了眼色。管事这时说道，“几位，我们从贵宝地路过，借个道儿。这里有些酒钱，给几位买几坛酒吃。”

　　瘦子摊开手板伸向管事，管事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双手奉给瘦子。那瘦子见管事这个老者态度恭敬，不免露出骄横得意的神色，接过荷包，掂了掂，又打开看了一下，然后一咂嘴，“这么点儿……”

　　管事低头道，“庄户人家，本就不富，求郎君们担待些。”

　　瘦子把装着银钱的荷包交给另一个高壮的同伙，那人立刻打开，点算着里面的钱数。瘦子这时又走过来绕着那辆马车转了半圈，说道，“这车瞧着不错啊。能坐得起这样的车，怎么也该有点钱吧。”说着，他又用疑惑的目光盯着瑟缩在车边的老妇人和孩子，上下仔细打量，突然吼道，“喂，你们该不会是故意穿得这么破烂的吧！说！值钱的衣裳首饰都藏哪儿了？”

　　这伙山贼是误会了，他们看见马车和大木箱，便把这支队伍当成了是护送某大户人家女眷的车队，而且，眼前也确实有一位女眷。自然而然地，山贼们便想除了“买路财”，额外再捞些头面首饰和绫罗衣裳。

　　陆星这时上前一步，出来解释道，马车是他的，他是有事要往中州道去，那老妇人他们是路上遇到的同路人。三户不同的人家在路上偶然相遇，目的地都是中州道，大家便结伴同行，互相照应。

　　那瘦子半信半疑，盯着陆星和林子心又是一通上下打量，发现这些人穿戴都普通，而瘦子刚才看见了马车里的大小包袱行李，瞧着也都不像是值钱的，两下里一印证，开始觉得陆星说的不是谎话。

　　陆星见山贼们还不信，便主动从马车里拿出他的两个包袱打开，果然，都是普通家常衣裳和杂物，都不值什么钱。

　　山贼们看了，有人啐道“一群穷鬼”，有人哼笑“嘿，你们结个伴这么好心，马车让给人家坐。”

　　然而，拦在路上的山贼们仍然没有散开，眼睛还是盯着被包围住的这群旅人不放。

　　那瘦子又说道，“既然不是一家，那另外两家是不是也该拿点酒钱出来。”

　　陆星笑笑，“这是自然。”说着他掏出一个小荷包递过去。瘦子接了，发现很轻，隔着布袋捏了捏，感觉只有一两银子，瞪眼道，“这么少！出门就带这么点盘缠吗？”

　　陆星笑道，“我挣的也不多啊。”

　　瘦子被气了个没话说，瞪着陆星。陆星这时摊手道，“我这一看就是穷人，都不用搜。咱们做一年的工，能落个五、六两的进项就是好年景了。”说着他努努嘴，“喏，给的那是足一两银子，不少了。”

　　陆星这话说的倒是没错，这时在天晟，务农也罢，做工也罢，一般一个普通人，平均下来一年里的收入大约就是五、六两银子。

　　瘦子把钱交给那个高壮的人，然后二人耳语了几句。

　　这时，陆星也暗暗和严领队互相使了眼色。如果山贼们对给“买路钱”满意，就能被放行，那么平顺地通过是最好了。

　　这时那瘦子又过来了，另几个山贼也在车辆间走来走去，呼呼喝喝，威威吓吓。瘦子盯着低头弓腰的阮老丈道，“那你呢？”

　　阮老丈一脸愁苦，哆嗦着抬头看了一眼，“我，我……实在是……”他一家是真的穷，所带那点盘缠给出去，往后路上就得要饭了。

　　陆星这时踏前一步，挡在阮老丈身前说道，“几位，放过这一家吧。你看看他们穿的，再看看那些行李，这一家实在是穷。他们原本就是在家乡穷得过不下去，才不远千里去投亲，若有钱，也就不出这个门，不离乡背井了。”

　　那瘦子听了陆星的话，想了想，回头和几个同伙使眼色，人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伙山贼原本以为这是个护送女眷的车队，想着怎么也能弄个十两八两的钱，没想到看着有马有车有箱子，却是几家穷户，很不甘心。

　　有人拿着手里的木棒用力敲打货箱和车辆，发出咚咚的声音，有人吆喝道，“少废话，再拿点出来，咱们兄弟不能白辛苦这一场。”

　　有两个山贼在车队中间走来走去，拿着手里的钢刀比划来比划去，吓得老妇人一直在发抖，孩子更是紧紧抱着她，钻在她怀里。

　　管事那边又奉出了一点钱，陆星这里也添了一两银子，陆星道，“当是我替这老人家给的。几位，放我们过去吧。”

　　山贼们逮住这一波人，不榨干净不肯干休，原以为能得些金玉首饰，如今只得了几两银子，仍然心不足。有人道，“这点酒钱太少了，我们这么多人，如何够。不行不行，你们再留下些会值钱的东西来。”

　　林子心这时心里想，要不由他们再留下几件夏衫来抵数，他正想悄声去和陆星商量，这时，有个山贼拿着刀在旁边舞舞扎扎，挥来挥去，刀柄先是碰到林子心身上，然后刀身又从老妇人王氏的身旁划过。

　　“呀啊……！”一声尖叫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陆星当下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尖叫是头埋在王氏怀里的狗娃发出来的。这孩子以前只在老家跟着家人种地，没出过门，没遇到过这类事，年纪小经事少，被山贼拦了，人已经很害怕了，再加上这伙山贼拿着钢刀这里挥一下，那里打一下的，孩子着实心惊胆战。

　　刚才，低着头的狗娃一眼瞥见钢刀从身侧划过，只当是山贼要钱不遂心，心中恼怒，拿刀划伤了她的祖母，心疼之下尖叫出了声。

　　这一声是狗娃的本音，同时也暴露了她的身份。

　　“咦……！”马上就有山贼叫出声来，“哎哟，是个女的！”

　　————我是有话要说的分割线
　　没想到剧情停在这儿了。
　　说书人：2月8号我就放年假，回家过年去了，故事要暂停一下下，待年初五16号回来，就继续。
　　感谢各位读者小可爱们之前一年里的陪伴，提前祝大家春节快乐！牛年大吉！牛转乾坤！万事如意！幸福平安！
　　“定星辰”的故事还在继续。几天后咱们再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