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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上京城159-同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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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一夜,原本被大雨浇得泥泞的路面已经半干,大道上,走着一支车队,马蹄声哒哒。
今晨,商队从露宿的荒村起身,继续赶路。
阮老丈挑着的两个竹筐,被用麻绳捆在了商队的杂物箱顶上,其他的包袱行李被放进陆星的马车里。陆星让老妇人王氏带着孩子坐进他们的马车里,由阮老丈驾车,林子心就坐在阮老丈旁边,陆星自己跟着商队的伙计一起步行。这样一安排,临时加进队伍里的老小三人,就完全不会影响到商队原本的行进速度,大家都觉得很妥当。
一片碧空如洗,阳光明媚,道路两旁是雨后青翠的绿草地,远处高山连绵,陆星一脸笑容地走着,边走边哼唱着荒腔走板的小曲儿。
走了一程,车队停下来小息,严领队掏出地图看了一会,说道,“照眼下的行程,咱们还要走足三天,翻过前面那座山,才能到达市镇。尚需露宿几日。”
陆星很乐观,“无妨,再捡回来的柴火就该是干的了。”
几个伙计都笑了起来,这时陆星伸伸懒腰,又道,“唉,就是欠口儿小酒喝喝。”
一旁坐着的林子心听到了,暗道一声“酒鬼”。这一声有点儿大,被伙计们听到了,有人偷笑出声。林子心嗔怪本是无心,伙计们的笑声倒让无心成了有意。陆星回头,看到林子心耳朵红红地坐在那里。
陆星嘴上不言,心里得意,嗯,我和他越来越有默契,越来越有“相伴”的样子了。
阮老丈听商队里的其他人都叫陆星“六爷”,他虽然不明白怎么这个看起来脸容稚气未脱的少年人,能被明显年长于他的人叫“爷”,也就跟着这么称呼。
陆星向阮老丈透露说,他此行是要进京城,参与七月末的武科举,并告诉阮老丈,“我们的目的地比你要去的地方还远得多,所以你放心,我一定是会路过丰县的,会将你和大娘子她们送到地方。”得了这个信息,阮老丈彻底安心了。
傍晚了,严领队让车队停下,选在一处河滩边的坡地上露宿。商队的行李里带得有露宿用的帐篷,伙计们开始在坡地上搭帐篷。
有人寻石块搭灶、升火,有人去河边打水,有人往周围的树林里去捡干柴。
陆星在水潭边洗手洗脸,然后又起身叫道,“喂,往林子里去的听着,可别乱寻什么野果野菌子的,万一吃坏了拉肚子可不好。”
正说着,就听远处水边有伙计道,“哎,哎,有鱼,有鱼!”
陆星一听来了精神,拔脚往那边跑,“哪呢?哪儿有?”
果然,河水的缓流浅潭处,能看到游动的鱼儿,约有六、七寸长,陆星见了说道,“哟喝,还不小呢。”
有伙计道,“六爷,知道你有打猎的本事,那抓鱼的本事又如何呢?”
陆星哈地一笑,“少来这激将法,告诉你,我们那祈县,县城外也有大河,河里也有鱼,一直有人捕了鱼在市集上卖呢。我这就捉几条来你们看着,待会儿啊咱们烤鲜鱼吃。”
几个伙计们听了大乐,也说要下河抓鱼,纷纷高挽裤脚,下到水潭里。
管事看见了,冲着那边道,“下河小心些,可别被河水冲跑了哟。”
陆星大声道,“我们会当心的。先生你就瞧好儿吧,一会儿就有鱼吃了。”
大家等不及做钓杆和做铒食,决定徒手抓,鱼儿滑溜,游得又快,抓来抓去抓不到。他们见陆星虽然卷起裤腿,却只坐在河边,就都叫他,“六爷,你倒是下来呀。”
陆星一面用手里的小刀削着一截树枝,一面道,“就来,这就下来。告诉你们,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工什么什么,善事,又是利于什么,对了,器,要利器,利器。”说着陆星摇晃着手里那截树枝。
有伙计瞧着,似乎懂了,“六爷,可你那也不是鱼叉啊。”
陆星站了起来,往水里走去,笑道,“不是鱼叉,胜似鱼叉。”
见陆星下了河,水里的几个伙计都站定了,一是要看他如何做,二是怕惊着了鱼。远处半坡上,帮着王氏升火做饭的狗娃,这时也被水潭边那群人的举动吸引住了,停下来睁大眼睛往过瞧着。
陆星站在齐腰深的水中,凝神静气,细细观瞧水底,看着看着,他猛地出手,动作极快,旁边的伙计只觉得眼前一闪,陆星手里的树枝已经出了水,一条大鱼被叉在树枝上,噼啪甩着鱼尾。
“哎哟,鱼,鱼,真叉到了,”有人惊呼,“六爷好手段!”
陆星得意地扭扭腰,笑道,“这一招啊,得快、准、狠,速度要快,劲道要足,就行了。”
几个伙计们纷纷上岸来,也去找树枝做叉杆。
陆星在水里,一叉一条鱼,从不落空,伙计们一边学着他的样子一边喝彩,连帐房都坐不住,跑到水边来看陆星叉鱼。
水潭边的草地上,不一会儿就堆起一堆的鱼。
搜寻一圈,见再看不着游动的鱼儿,陆星直起腰回望岸边的鱼堆,说道,“差不多啦,余下的且放过吧。”然后又让几个伙计去附近多捡些柴火回来,准备烤鱼。
上到岸上,陆星向着坡地这边叫道,“喂,狗娃,来帮把手,找个竹篮过来。”
狗娃得了令,提着个竹篮子过去了。
眼见陆星蹲在水边洗鱼,拿小刀刮鱼鳞,又教狗娃打下手,林子心悄然一笑。在祈县时林子心就注意到,陆星很擅长跟孩子们打交道,教导他们,带着他们做事。说到底,陆星自己也还是个大孩子。
林子心暗想:商队里的管事和帐房,恐怕也都看出来那阮老丈的孙儿是个女孩子,大家都很有默契地装着不知道,不动声色地暗暗给予那孩子关怀。
河边,陆星教狗娃洗鱼,带着“他”做事。这几天里陆星主动跟狗娃说话,安排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孩子得到信任和重视,渐渐地不那么怯了,小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
抓鱼时有多得意,烤鱼后就有多失意。翻看着树枝上串着的那条外焦里黑,彻底不能吃了的“焦炭鱼”,陆星一脸悲哀,“我这火候有哪里不对吗?”说着他转脸看向身旁的一个伙计,“你明明也是用这火烤的啊。”
林子心在一旁小声道,“不是火候的问题,是你的问题。”
“我干什么了!”陆星发出悲愤地疑问,引得众人哄笑不止。
林子心道,“别看了,到那边挖个坑,把那焦透了的鱼埋了吧。”
陆星站了起来,“得,挖个坑,把我也埋了吧。”
大家又笑了起来,狗娃靠在王氏身边,小手捂着嘴偷笑不止。
日升月落,翻山越岭,这个车队在大道上又走了十来天,往丰县去的行程,已经过半。
一起在山间露宿,一起在村镇上投宿,十几天的共行共止,彼此之间更加熟络,相处融洽。狗娃不再总是怯怯地躲在王氏身后,而是像小尾巴似地跟着陆星,听陆星讲故事、唱小曲儿,跟着陆星学赶车,学着照顾马匹,这孩子话还是很少,几乎不怎么开口,但眼神不再愁苦,整个人活泼开朗了。
某天,在途中歇息的时候,管事和阮老丈闲谈,聊起到了丰县之后他有什么打算,是继续租地耕种还是另找活计。阮老丈说,他种了一辈子的地,还是更懂庄稼,会跟侄儿商量,可能会在丰县周边的村子上当个农户。
陆星便问狗娃,“你呢?可有何打算?”
一向怯言的狗娃,这一回倒是口齿清晰,“我想做工。”
“做工?”陆星好奇道,“想做什么工?”
狗娃答道,“什么都行,我愿意学。听别人说,丰县比我老家更大,是个繁华之地,那里该有许多铺子和工坊。我想学做工,酿酒、织造、木匠、皮匠,什么都行,我想做工。做工挣钱给家里。”
“嗯,乖,这很好!好好学一门手艺,这很好!”陆星称赞道,伸手摸了摸狗娃的头,一旁的管事和帐房,也露出赞许的表情。
林子心暗想,这该是小姑娘知道自己体力不足,于是扬长避短,避开需要重体力的劳作,而去做那些她力所能及的细巧工作。努力向学,做工挣钱,奉养家里,这小姑娘也是个有志向的人。
离开投宿的村子之前,严领队拿出地图看,然后告诉陆星道,“往前走一日多的路程,翻过一座山,山脚下有村子,之后又是一座山。眼前还是一程山路。”
陆星道,“山路难行,咱们走得小心些。”
在村子里采买所需的补给的时候,严领队跟帐房闲聊,笑道,“这一程走到现在,虽然辛苦,却也算平顺。”
帐房道,“自打启程开始,我这心啊就一直悬着,睡也睡不好。现在行程走了一半,眼见得离家越来越近,只盼着能顺利到达洛州,好向家主复命。”
严领队道,“等到下一处村镇,若是有庙宇道观,咱们去烧柱平安香。”
连着走了几天山路,大家都走得很疲累。严领队向管事说,等翻过山,到了平地上,人、车、马都得好好歇歇。
山道两旁林木高大,有种遮天蔽日的感觉,只有中午的那段时间,阳光从头顶上方照下来,才让人觉得眼前明亮,其他的时间里总给人一种穿行于幽暗之处的感觉。
一路走着,严领队看着身处的密林,总担心会从哪儿窜出什么来,心里发急,嘴上却又不好催,只好时时提醒众人注意脚下。
车队翻过一道坡,放眼前方,道路在树林里弯弯曲曲向前沿伸,看不到头。又走了一程,抬头望天,见日头西斜,严领队在心里估算着该再走多久就要喊停了,露宿山中,需要留出找宿营地和搭帐篷的时间。
这时,忽然前头走着的伙计发出“停一下,停一下”的声音,顿时,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坐在马车里的老妇人王氏都不由探出头来向前张望。
严领队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道路两旁是密密的树林,什么也看不出,什么也看不到。他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队伍最前头的伙计抬手一指,“看那儿,那个。”
众人向前观瞧,都发现在前方的道路上,横着一长条黑乎乎的东西,是一颗倒下来的小树,树干前后有成堆的树枝。再仔细看,那些树枝不是树上的,而是被什么连接在一起,堆在树旁,俨然是个路障。
这……糟了!严领队心道不好:才刚想着多烧一柱平安香,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还是没能躲得过,还是遇到了。
陆星这时候也已经看清了前方道路上堆的是什么,东西他熟,伎俩他更熟悉,不由暗想:哟,还是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