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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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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一点半,约在咖啡厅的吸烟区;林白染看了一眼表,自己到得还算及时。吸烟区在二楼转角的阁楼,要经过一段木地板连廊,高跟鞋的声音分外容易分辨。桂欣人还没到,笑意先到,远远打了个招呼,“林总别来无恙。”
新一代FoF女王,出身深圳本地某大型金控集团,最早为险资做基金配置,由于年化稳定跑赢基准,加上外形不俗、谈吐不凡,自己有一套形而上学的投资框架,公众发言颇有魅力,是大资金的宠儿。林白染关上手机显示屏,他刚看了一个桂欣的专访,以便知己知彼,做到不失礼地交谈。
视频里,桂欣谦虚而有底气,笑着说,“研究公司之外,我也研究人。基金公司要做到‘知人善任’,而我只用做到前一半,知人——我选择人,投资水平、知识结构和风格一样重要。投资风格很难改变,是投资人真实性格的映射——他们比我擅长选股,我只是选择人,辅以择时和仓位控制。”
她面对镜头娓娓解说,笑容亲和,带点玩笑,“别人自己做决策,赢了赢自己,输了也输自己,一目了然,英雄好汉,比较壮烈;我只用考虑如何跟正确的人站在一起,赢的时候或许小一些,输的时候也少一些,在胜率和赔率之间,做符合资金性质的抉择。迄今为止,这是我喜欢、也自认为能做好的工作。”
这个专访的浏览量让他吃惊——原以为专业财经频道除了股评之外的内容没人看,但这个才发出来半天的视频竟然有10w+浏览量。桂欣白穿一身垂顺的大色块拼接衬衫,戴着光洁透亮的珍珠饰品,与脚上单鞋的贝母色背扣相映成趣。她早已过了需要正襟危坐、白衬衫黑包裙那样只求不犯错的职场初等生时代,穿得个性而大方,一如眼前。
“早上去央视深分做节目,中午之前就被公司安排去见投资人了。抱歉,没耽误你时间吧?”桂欣落座,给服务员指了指菜单上某一栏,头转回来,跟林白染说话,连笑容也没用中断。
“桂总客气了,我下午没有事。”林白染还有点疑惑,桂欣和自己在专业领域搭界不多,以她的咖位,和她所在平台的实力,也没必要和自己这样的草台班子打交道,专程相约意义不大。
“那太好了。”桂欣笑容扩大,发自内心,“突然觉得可以再吃一点了。”
她扬手招来店员,又点了一些点心,回转过身,“我来感谢林总之前引荐的项目——兴晟生物,我朋友接了额度,我在他们那边有份额,来感谢你。”
“有份额?”林白染纳闷。桂欣做A股和H股的二级市场fof,兴晟之前是私有化从美股退市,两者不搭界。
“我个人的,PA账户。”桂欣看出他心里想的,解释。
“哦这样……桂总言重了,本身也是师兄引荐的项目。”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项目和林白染关系不大,原本就是成书劲介绍的,中间有些投顾关系是林白染在跑。因为化工出身,他做过化药类企业研究,触类旁通,也算对项目也比较了解。成书劲原本就和桂欣私交不错,但没给桂欣介绍过这个项目,反倒是林白染认识桂欣之后,两人某次聊天说到这个,桂欣表示了相当的兴趣,林白染才帮忙牵线。
似曾相识的烟油味道。林白染看着对方手里轻晃的那个冰滴杯子,再抿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美式,觉得社畜的奋斗感让咖啡越发焦涩起来。“你一直用这个气味的烟油……”
“嗯。”桂欣很笃定地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于是显得被取悦了。“和什么香水搭在一起都很配,很好穿的气味。”
她笑着说,“有一家电子雾化设备要去港股上市了,全球最大的电子烟制造厂,有兴趣可以关注一下。控烟是为了控焦油,贩卖尼古丁是合法的,政策制定者希望烟民能长长久久地健康工作和创造税收,这是政策风险相对可控的毒/品了。”
“我知道。”林白染了解过这家公司,同意桂欣的观点。
“我聊过投行了,这个报价。”桂欣比了个手势,啜饮一口咖啡——这款豆子有好闻的莓果香气。“Pre-IPO轮,可能跟一个朋友那边投一点。”
“还是PA账户吗?”林白染有点好奇桂欣的年龄;她看起来很年轻,但一线城市的成功职业女性年龄成迷,到考虑到咖位和从业年限,应该也不小了。
“嗯。”桂欣把手搭在桌上,忽而笑道,“你有兴趣吗?我可以让一些额度给你。”
林白染挑了挑眉,是有兴趣的,但没钱,也不必交浅言深。他笑笑,“桂总太义气了,可惜了,我没法参与。”
一时间是有点感慨的。按这个报价,上市就能涨个50%以上,港股动作快只需要半年,换的还是离岸美元资产,确实让人心动。林白染不动声色——他跟过满悠,知道资本运作能怎样翻手云覆手雨,桂欣身上流露着对钱轻盈而自信的味道,确实让他羡慕。可林白染错过的挣钱机会多了去了,多到他知道,抓不住的机会,都没必要扼腕哀叹。
“成老师说你自己在深圳创业?”桂欣也不勉强,跳过话题。
“嗯,一家餐厅。”林白染点头,“小生意,让桂总见笑了。”
“脱虚向实,不容易,干我们这行几年还能回实体创业,是大勇气。”桂欣从善如流,她有种让人难以拒绝的自来熟,“店名叫什么呀?林总不邀请深圳的朋友去暖暖场吗?”
“鱼乐。”林白染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上面印有店址;他恭恭敬敬递给桂欣,“欢迎桂总莅临斧正,提前知会一声,我去店里恭候。”
两人聊得不错,桂欣有超越常人的健谈,而丝毫没有成功人士的居高临下。有时候林白染会觉得商场上女性是更全能的物种,语言能力卓越,情商过人,能微妙地在攻击性和低姿态里找平衡;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圈子内核里有股驱之不散的老男孩brotherhood,桂欣这样的人应该能如履平地、无往不胜。
红灯长,他排了N档,拉起手刹,瞥了眼手机微信提升。桂欣问他,到了么。
林白染不傻,情场上蹚了这么些年,谁有好感心里有数。论利用价值,自己在桂欣的朋友圈里排不上号,他也不信桂欣能这么事无巨细管到每个萍水相逢的点头之交,这应该是一种信号。
但她不说,林白染就没有挑破的必要,不然显得尴尬。找个合适的机会化解了,别伤和气,交这个朋友,对谁都是有效的人际补充。
林白染下午去了趟鱼乐在大中华的办公室,何一珩不在,于是和张楠聊了会儿财务,对了会儿二店和三店的报表,回到家已经是傍晚。
还没进门就闻到鲜美鑊气,林白染的鼻子被养得精明,放下包,往厨房看,“今天这是做了什么?”
“你回来啦?”何一珩的声音有点没精神,但随后端出菜品,“坐,饿了没?今天下个厨。”
他近来被四店开业前的琐事折磨,加上二店和三店店效差异太大——同天开店,都在一线商圈底商,三店甚至有门头露出在下沉式广场边上,但经营效率比起二店相差太多。也不是亏本程度的差,就是普通门店和网红排队门店之前的区别,何一珩想不通为什么。
他烦躁起来喜欢闷着一个人做饭。林白染帮不上什么,只能吃,吃完负责收拾;可何一珩做饭习惯极好,边做边收,做完饭经常菜板菜刀烹饪器具都收得井井有条,食物残渣用机器粉碎掉,除了洗个碗之外,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那就只能吃了。
“这是……”林白染提起筷子,问。
“我妈让人送了箱白鱼白虾来,冰鲜的,凌晨捕捞,早上才离开太湖。”何一珩也坐下来,显得有点苦闷,没被这千里迢迢的礼轻情意重打动,习以为常。“所以做了太湖三白,想了想又做了炒三冬和三虾面,吃个谐音,期待三店能红红火火。就委屈你吃简单点吧。”
“这还叫简单?”林白染心情不错,他喜欢淮扬菜系——在他看来,江苏一带所有菜色都叫淮扬菜。味蕾喜欢川菜不要紧,年龄增长,肠胃会喜欢淮扬菜、顺德菜、潮汕菜。于是喜形于色,“这是三冬?”
“嗯,冬笋和冬菇是网上买的,还算新鲜,冬木耳是自己泡的。家常小炒,贵在爽口。”何一珩打了碗汤,递给林白染,“太湖三白里,白鱼白虾是送来的,白豆腐是楼下超市买的,将就一下。”
“虾呢?总不能也是你自己剥的?”林白染挑了一筷子面条,面身裹着虾脑虾油,入口鲜美得翻腾,咽了口唾沫,赞叹,“这个做得真好。”
“不然呢?”何一珩给他布菜——他嫌没有绿色,白水煮了些广东菜心,起锅又觉得没有辣味,于是放了些红椒丝,用热葱油泼上去,于是颜色荟萃。“自己拔的啊。”
“太厉害了。”林白染由衷,“我除了洗碗,真是个废物。”
“碗也洗得不太干净吧?”何一珩忍不住呛他;转念想到母亲今天的嘱托,有点愁。“吃饭吃饭,先吃饭。”
林白染放下碗筷,抬起手。
“嗯?”何一珩愣怔。
林白染伸手,轻轻抚平了他的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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