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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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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阳机场离市区很近,何一珩溜达一圈,到租车公司提供的最近停车点选了个车,150公里,哼着小曲,精神愉快。
能不愉快吗,吃了一周的川菜,从耗儿鱼到芋儿鸡,寻找大菜的品类;有几个备选,记在小本子上,从食材供应到口味教育,各自的优缺点也分别列出。何小少爷打着工作的名义喝花酒,又打着喝花酒的名义工作,口口声声要去有风土的原产地,接过山里漂亮女孩递来的米酒,身在曹营心在汉,和身处大东北的恋人比,风流惬意。
川黔航班比较密集,经济来往多,和东北则不然。本来是林白染先到一个小时,两人租个车开过去;结果飞机晚点太多,若是真取消了这天就没有航班了,只能次日。于是拖着疲倦,放软语气,让何一珩先回酒店休息,自己打个车过来。好在很快接到塔台通知,可以顺利起飞。
之前以为下午落地,两人能赶到酒店吃晚饭,真到了已是深夜。何一珩没睡,刚去山路上夜跑,一身是汗,前台见林白染办理入住,打个招呼,不敢露出亲密。
林白染抹不开脸,最初是打算订两个房间掩人耳目。被何一珩否认,“有什么必要,员工团建没见过吗,两个人住一间不可以?”
“什么员工团建才两个人?”
“看不上小微企业啊?我的公司我说了算。”何一珩耸肩。
何一珩这一路,半是自己安排,半是友商接待。餐饮这个行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何家这种做了几十年的行业老人,江湖地位和人际关系都在这个圈,何况还有上游供应商。到了贵州反而全程自己设计,一是接待太套路,劳师动众,吃得也不地道;二是相对川渝地区,贵州整个调味料商业化程度很低,营商氛围也不浓,菜色却很有特点,摸瞎去撞也许更合心意。
“吃了么?”何一珩摘下耳机。
“没,飞机上冷餐,不太想吃。”林白染前几天颈椎不太舒服,加上行程密集,晚点严重,飞机上耳鸣得厉害。他光顾着恶心去了,没吃东西;下了飞机又是两个多小时的长途车,此刻是不太舒服的,但他对个人感受很少外露,没细说。
“惯的,以前不是不挑吗。”何一珩看不清他表情,浑然不觉,带他去房间。
民宿在黄果树附近,面山修建,只在2楼有12间房,此外一楼留作大堂、壁炉和餐厅,三楼是吧台、户外休闲区和瑜伽室,做了个无边池的景观。店主刻意留了一颗参天古木穿过建筑,所有访客经过玄关时都要俯身从树荫下穿过。何一珩帮他把行李顺进房间,自己出去了,隔了一会儿,喜滋滋推门进来,“吃点这个。”
他带着一个食盒,在茶几上逐一摆开。“烤土豆,他们叫洋芋,在走廊尽头那间茶室的壁炉里烤好的,一直捂着,等你入住;糖水是入住的欢迎礼,我刚尝了一口,和广式没法比的,但也胜在清凉吧。让你尝这个,这个是真的好吃!”
他拿出一只小碗,里面盛着东西,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酸菜小豆汤泡饭,里面这个是炒肉沫,连猪都是村里买的,特别新鲜好吃。配的这个蜜饯一钱不值,但这个泡菜放了冰糖,又用柴火辣椒拌过,是真的,唉,我描述不出来,你快尝尝,我要带一坛回去做引子。”
又做了一个吞咽动作,意犹未尽,“我本来都吃过晚饭了,来了又吃两碗,害我晚上跑了15公里,还做了半小时自负重。”
林白染听得好笑,伸手刮了刮他鼻子。汤泡饭不算很酸,仍然是上次吃到的那种类似雪里红的酸菜,切得很细碎,还能看到萝卜秧;豆是小红豆,煮得很烂,配上现炒的肉沫,确实开胃。何一珩在撕土豆皮,还有些烫手,他剥了小半个,忍不住把土豆扔到半空换手,吹了吹虎口,接着剥。林白染本来倦得很,打算不吃东西直接睡觉,此刻觉得温柔,原本的不适感缓解了很多。
开始吃了才觉得饿。林白染一整天只在机场吃了半个赛百味,喝了瓶苏打水。酸菜小豆爽口无比,略带糊辣香气的酸甜萝卜也正中下怀,众星拱月一般让作为点缀的猪肉末画龙点睛;何一珩心心念念递上自己剥的小土豆,手心红红的,林白染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吐出热气。
“烫么?”何一珩关心。
“不烫。”尚能忍受。林白染咀嚼几口,咽下去,碳水的满足感是无与伦比的,将疲惫扫空。他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放下碗,唤他,“一珩。”
何一珩本来背对着他,正找东西,闻言耳朵动了动,像个家养的大型犬一样慢慢靠过来,把头搭在他肩上。
次日两人被鸡鸣声吵醒,林白染困得狠了,捂着被子接着睡。何一珩洗漱完,换上跑鞋推门出去,这栋小楼外面走廊面山,山坡上全是周围农民养的鸡,满山乱跑。何一珩啧啧,“人还不如鸡有活力,we do chicken right,do we?”
他沿着村落跑了半小时。乡村步道不比塑胶跑道,加上西南山区地势不平,风景倒是清新宜人,但跑步比平时累。一头大汗地回去洗了个澡,见林白染还在睡,自己去一楼简单吃了点早餐,把另一份装了食盒,给他拎上来。
林白染醒了,坐在床上,两首撑着床,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他前几日有点心慌想吐,休息够了,觉得舒服多了;何一珩把食盒摆出来,先把红茶递给他,“快午饭点了,随便吃点;别的都一般,就这个粉特别好吃,给你打了一份。”
面前是一碗牛肉粉,红烧牛肉,黄焖牛筋,清炖的牛肉片成薄片,面上浮着几粒炸干的黄豆,一把酸菜,配上切碎的香菜,带点碳火气味的糊辣椒,花椒末也是现磨的。淋上红烧汁,喷香诱人。
“谢谢。”林白染老实不客气接过来,拌匀,尝了两口,“这个粉的味道……”
“是发酵过的。”何一珩手杵在桌上,笑得有点期待,“酸的,只有这里能吃到,你能吃习惯吗?”
“开玩笑。”林白染砸吧嘴,状如回味,“简直惊为天人,太好吃了。”
不是周末,房间没有住满,顶楼有个妆容打扮如网红博主的女人带着摄影师,在无边景观池取景照相。两人懒得过去凑热闹,留在空无一人的吧台;天台视线非常开阔,林白染撑着上身,自我放空——停下来会特别累。何一珩带着淡淡的粤语音调,调侃他“看靓女呢”。林白染不过脑子,慢悠悠点头。
酒吧没人打点,只在靠收银柜的位置放了个蓝牙音箱,酒架上装满了酒,立了块牌——红酒可以免费取用,啤酒陈列在冰柜里。何一珩上下找了一遍,遗憾,“以前喝过别人寄的茅台啤酒,是真好喝,以为能喝到呢……”
“卖了。”林白染淡淡的。
“嗯?”何一珩心痛,“卖给谁了?”
“忘了,肯定是前几大的啤酒商。”林白染那时工作还偏二级,有个模糊印象,“生产线是德国原装的,但和茅台的主业、经销商渠道都不沾边。说实话好好做飞天就够挣钱了,连做系列酒的梯度都不是必须,非主业更无所谓,剥离掉更好。”
“这是你们投资人的看法?”
“仅仅是我的。”林白染心情很好,双手交叉,露出懒洋洋的笑意,“我是它微不足道的个人小股东。”
“行吧。”何一珩取了瓶啤酒,咕嘟咕嘟倒了两个半杯,推杯子给林白染。“你能炒股啊?”
他没问过这个——个人财务上的事情,两个人相对独立。何一珩不把他当外人,大大咧咧什么都能说,但涉及到别人,总是有分寸感。
“能。”林白染呷一口,“但我不炒股,买点我看好的放着,几个月也不见得操作一次。”
“那看着涨跌不心慌吗?”何一珩笑了,他炒过美股,在海外开的户,“太刺激了,跟赌博似的。”
“我不看盘,会影响我正常工作。”林白染依旧淡淡的,“有些钱我能挣到,有些钱我不能。这么多年,我最大的进步就是认识自己的边界——有的钱是勤奋就能挣到的,有的钱需要水平,这两样我努力去挣。还有的钱是性格的钱,运气的钱,和时代的钱;不是我的性格能挣到的钱,我一分也不贪。”
他顺手想掏一支烟,忍住了,瞥眼看何一珩。“我经历过股灾,破过产,也遇到过真正的猛人、牛人和不要命的人。没学打人之前,我花了挺多时间学挨打;前三十年所得虽然考不了状元,但也不是一张白卷。”
何一珩眼睛亮起来,一点点燥热的、兴奋的感觉窜出来,在脑子被占领之前,他福至心灵,信口说道,“白染,跟我一起,挣一下时代的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