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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上海的小公司是林白染和几个合伙人一起开办的,各跟各的项目,中后台统一外包,说不上谁替谁干活。这几年是垃圾债的好时光——频频暴雷、信用风险频发使得信用利差迅速分化。马迈是营业部上来,野路子出身,又是满悠旧部,心黑手狠讲义气,林白染和他待一块儿,书生气浅了,江湖气重了;离得远了,日日跟小公子哥混在一起,刮胡子时竟然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清癯书卷味回来了。

      今日要出行,下午的航班,行李箱收好了,立在门厅里。他摸着自己的脸,对着镜子,“啧……”

      “啧什么呢。”何一珩凑过来,在镜前灯面前看了看他,心情愉快,把手里的气泡水递给他。

      气泡咖啡。何一珩头晚上用咖啡机做好意式,冷冻起来,第二天把冻成冰块的咖啡液取出来,撒上烘干的金桂,用气泡水冲开,清香非常。林白染生活糙惯了,但向上适应是分分钟的事情,没有障碍,由俭入奢易。

      京沪已经入秋,但深圳还是酷暑。何一珩冰箱里有喝不完的无糖气泡水——他是真不喜欢过甜,连健康糖都不行,“不能惯着舌头对甜味的喜好,可以挥霍着不健康的额度很少,要留给真正好吃的。”

      何一珩在拨弄玻璃瓶。他冷冻了一瓶牛奶,瓶口向下,让牛奶慢慢融化,只要先流淌下来的一半的液体,剩下舍弃——融点不同,冻过再化的牛奶甜度会增加,兑在咖啡里,很适合做脏脏咖啡。

      为了甜得自然,何一珩过去是用水牛奶来做,但水牛奶脂肪含量过高,心心念念做好了,献宝一样等着赞美,结果林白染喝了一次,觉得脂肪糊在上颚,大半天都忍不住用舌头舔;边舔边发表评论,这什么玩意儿,脂肪含量是普通奶的两三倍。

      于是改进成普通鲜奶版本,加上现磨可可粉,兑了一点黑松露粉末——何一珩喜欢在厨房里搞各种费力的小常识,比如磨芥末,擦松露,偶尔还摆个盘。此时喝了一口,奇异的脂肪香氛在口腔里充盈,何一珩表示满意,“啊……”

      “我尝尝。”林白染走过去,揽着腰吻他,把他嘴角边的奶沫舔掉。何一珩伸出舌头,苏打水轻微的咸味和提纯牛奶的甜混在一起,滋味奇妙。

      “唯一的遗憾是咖啡还是缺了点味儿。”何一珩看着杯子,摇头。“已经是小包装了,但豆子还是不能保证每天开封喝新鲜的,风味受影响。不然就只能换设备,换个液氮冷萃机。”

      “那玩意儿好像挺贵。”林白染手往下,挪到大腿根,捏了一把。 “貌似星巴克更新店面的capex都花在冷萃机上,一杯涨了好几块菜单价。”

      “几万到十几万一台吧。”何一珩嘴边还有奶沫形成的胡子,用舌头舔掉,他顺势坐上吧台,挑衅地把腿打开,轻轻勾了脖子,心不在焉,“我订购过两台,用来萃茶。”

      “忘了你开过奶茶店了……”林白染被迫放下了手里的马克杯,用膝盖顶开对方的腿,搂着他的腰,把上半身抱得高一些,吻上嘴唇回应。

      味蕾确实有阶层差异,体能确实和年龄有关。但那又怎样。

      两人一起做了早餐——在林白染再三表示不能每天广式早茶之后,两个人回到简单的日常早餐里。减脂无糖酸奶,一把坚果,咖啡,一点水果,全麦面包在早餐机里加热到表面焦黄,何一珩会涂一点点黄油,果酱就免了。

      这样不容易腻,而且吃完精力充沛,没有吃早茶之后血液都在胃里的艰辛消化感。毫不费力的日常,需要很多的底气支撑,何一珩穿着夏威夷裤,在家里光着脚踩地上,他是性格使然。

      房子并不大,但餐厅面积和起居室接近,何一珩做了一个长条吧台,用来喝茶、喝酒、喝咖啡。大理石与浅色原木相得益彰,简单而好品质;没有明火的烹饪放在餐厅里,相当于多了一个西式厨房。

      林白染生命中的前二十几年都在北方吃早餐,馒头包子豆浆烙饼;开始差旅生涯后才习惯在早上吃汤汤水水,肉粥,粉面,并且出于工作需要喝一杯咖啡。他没这么休闲过,于是感到一种奇妙的平和。

      这一次没有山崩地裂的感觉——他甚至开始自省,他从未产生过山崩地裂的感觉,只在对楼月求而不得时深切痛苦过,但这其中多少是爱情,多少是少年人自负又自卑的假想?如果楼月真的答应他,他们又能在一起多长?林白染想不清楚,也不太想深究,眼下挺快乐,足够了。

      一个项目开债权人会议,林白染要去东北,何一珩要去西南三省采风,说要找找真正适合做连锁的标准化辣味大菜。“想去好久了,你没这么长的时间,我又有点恋爱脑,不太想和你分开……”

      要说何一珩有什么毛病,主要是太优哉游哉了。“春近”跑平模型之后,完全没有乘胜追击、加码大干快上的意思,同居期间,林白染白天需要远程办公,把他支走,他就成天钻到九洲康厨的后厨去给向巡当免费打工仔,对精益的兴趣比对卖冷锅串串还大,不务正业程度让林白染这种从来不插手恋人生活习惯的人都忍不住了。

      “不是我说什么……就你那点后厨,我看精益工程用处不大。”

      “那我就不能爱学习啊?”何一珩顶回来。“你喜欢在超高风险的债里找高收益,追求过山车的感觉,我就不能学点无害的新知识?”

      “能。”林白染对镜重新打好领带,板正地指出,“但我不是为了找刺激,我的胜率还可以,身上闪烁着价值投资者的理性光芒。”

      何一珩晚一天走,闲庭信步地光着脚,扯着他领带,拉过来吻他,整个人懒洋洋散发着一股子餍足。懒散到连吵架都不太吵得起来的人,钱熨平了很多烦恼,他的通透亦然——兴许这个也和钱有关,至少和成长环境有关——绝大多数事情都没法让他焦虑。“那我们就贵州见吧。”

      东北之行是火中取栗。2016年以来,东北的债务不停暴雷,违约之声就没有断过,让垃圾债投资者兴奋。业内习惯把垃圾债从业人员看成高风险偏好的赌徒,但林白染却不这么看待自己。他认为赔率和胜率相关,赔率够大的情况下,提高胜率,预期收益可以做到大于1。垃圾债并不是个赌徒行业——他不喜欢输,怎么能赌?

      研究、了解、多方探听,自己分析,风险是可控的。林白染过去勤快,这几个月情浓意艳,有些耽误了正事,索性把几个项目合在了一起,去东北调研一趟。自己给自己打工,松一阵紧一阵,才是可持续发展。

      何一珩就不一样了,他以玩为主,给自己安排了一趟西南多省采风。用他的话来说,“主要调研一下西南地区雨后春笋一样不挣钱的精品民宿、帐篷酒店、当地饮食,我还没去过呢,总要寻找一下新品的灵感。”

      贵州这些年经济增长快,城投债务多。有投行的地方必有不良资产投机客,垃圾债是融资的下水道,林白染是这个行业的闭环,早已有一些当地项目在接触。两人约好各忙各的,一周后在贵州汇合。

      飞机起飞时林白染望着舷窗,窗外那个被比作莲蓬头的大型建筑越来越小。林白染在耳鸣中摘下耳机,分开也不过一周而已,竟然有了一点点轻微的不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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