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在爱情里死不悔改》依普

1、第 1 章

　　遇见蒋曳是在参加公司的聚餐过程中，我为了躲酒假装出包间接电话，一出门就撞在了他身上。他当时黑衣黑裤白衬衫，我只当他是管服务生的小领班，笑着说了声对不起。我没当回事，他也没当回事，但他身旁另一位黑衣黑裤白衬衫的小伙儿急得快来抓我的衣领。他伸手挡在我跟前，给了个眼神，那小伙儿住了手。
　　我仍旧以为他是个领班，这就是我蠢的地方。
　　我是个室内设计师，是个到南方打工的北方女孩。南方老板总以为北方女孩酒量好，我酒量确实好，但我不爱喝。
　　对了，我叫秦雨阳。我出生的那天雨后出了大太阳，天边挂着彩虹，我妈叫我小彩虹，我的英文名字俗气地叫Rainbow。
　　我所在的设计公司在这个城市小有名气，工作强度和老板的怪脾气让我的同事来了又走。我手上案子堆积如山，我的内心随时都是……
　　“Rainbow，come to my office, please.”
　　操。
　　我拿起笔记本，三步并两步走进了老板办公室。
　　“蓝总，找我？”
　　“坐。”眼前的男人伸手向对面的办公椅比划了一下，“有个朋友要翻修老宅，想找个设计师帮忙。”
　　“帮忙？”我挑了挑眼角。
　　“当然了，钱肯定是要付的，市场价。”
　　“这还差不多。”我心里想，没说出口，只是扯扯嘴角笑了笑。
　　“清末的老宅子，大工程，这一单做下来你提这个数。”蓝总几个手指在空中搅动了几下，我根本没看清他比的是几。当然了，可能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无奸不商。
　　“可我手上还有其他几个案子，三头六臂也完成不了了。”钱我愿意挣，但必须量力而行，以免吃不了兜着走。我听到一位同事在外边打电话，赶紧举荐，“Jacky手头的案子就快完了，不如他来。”
　　蓝总听我这话直摇头，“他不行。”
　　“Monica呢？”
　　“她也不行。”
　　我醍醐灌顶，“又是难对付的主？”
　　蓝总脸上露出谄媚的笑，“我就说你Rainbow是我们公司的镇店之宝，业务能力强，还灵性。这工作啊，是有些沟通上的难题，但蔡氏都被你搞定了，我对你可是一点都不担心。”
　　话说到这份上我自知已是拒绝不得，我要求提高抽成的点，蓝亦夫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我不傻，这活儿可能比我之前的都难。
　　蓝亦夫给了我对方的一个联系电话，联系了几次都说不方便，我索性就把这事放一放，集中火力应付进行中的案子。
　　我几个月前完工的西餐厅周末试营业，蓝亦夫把请柬交到我手上，我也没细看，就拿着在手掌上拍了拍。
　　“去吃一顿。”蓝亦夫指指我，“人均千元的米其林，不去可惜了。”
　　“就我自己去？”
　　“请柬上说了一人出席。”
　　我咋舌，“都米其林了还这么抠？”
　　蓝亦夫作势要把请柬收回去，“你不去那Monica去。”
　　我把请柬收起，站起来退后一步，“吃力不讨好的工作都丢给我，我劳逸结合，这种便宜还是让我去占吧。”
　　蓝亦夫用方言骂了我一句什么，我没听太懂，留了一个假笑给他便出去了。
　　那家餐厅还在头一天打了电话跟我确认，工作人员声音低沉如大提琴，好听得让我对着空气笑。
　　我很少去这种高级餐厅用餐，在网上搜了下用餐礼仪，挑选了要穿的裙子。
　　第二天我手持请柬入场，目光四处扫荡，想找出那把大提琴。排除了几个侍应，就在我快要放弃之时，那把嗓音在我身后响起，“好的，那你问问。”
　　我猛地回头，视线却被隔断挡住。我此生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设计。
　　我心不在焉地切着盘里的羊排，一刀又一刀。餐厅老板过来打了招呼，我正好也吃完了，擦擦嘴站起身。
　　这会儿那把大提琴又响起，从我的身后到我的跟前，他打着电话，黑衣黑裤白衬衫。
　　我这人记性好，尤其擅长记人脸。我想起上次撞见他的经历，自动把两米开外的人带入到餐厅经理的角色中去。
　　酒足饭饱，我到超市推着购物车消食。那把大提琴在我脑海里像是扎了根，悠然响起，又骤然停止，我脸红心跳。我大骂自己神经，没心思再买东西，逃似的回了家。
　　周一早上的例会结束，蓝亦夫叫住我，“老宅子那边你下午去一趟。”
　　“不是一直不方便吗？”我想起之前总被推三阻四，心里有点不悦。
　　蓝亦夫啧一声，语气严肃，“下午三点，你别迟到。”
　　“两点我约了许总，三点肯定不行。”我正色，是真有事，早就做了的安排。
　　蓝亦夫皱眉，问我：“能不能推？”
　　“推许总？”
　　蓝亦夫眉头皱得更深一些，“能不能推？”
　　我翻开聊天记录，“你看看许总秘书跟我的对话，你要是觉得能行，我就打电话过去推了。”
　　“那大概几点能行？”
　　我伸出手掌，“五点。”
　　蓝亦夫艰难地点了个头，然后挥挥手示意我出去。我还没出门就听到他陪笑脸装孙子的声音，心里也生出几分对他的理解来。
　　我开车抵达那所老宅子时刚好五点，大门敞开着，我直接走了进去。三进三出的宅子有些破旧，但看得出院里的花倒是有人打理着。
　　“你是谁？”
　　身后的声音让我酥麻，我猛回头，仍是黑衣黑裤白衬衫的那个人。
　　我从包里掏出名片递上去，“你好，我是蓝天设计公司的Rainbow。”
　　他对着我的名片看了一阵，口里小声念道：“秦雨阳。”
　　我从没发现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心里泛起无边的羞涩，“先生怎么称呼？”
　　“我姓蒋。”
　　“哦，蒋先生。”我猜测他的职业，之前是大堂经理餐厅领班现在又负责管理这宅院，我想了想，猜他是那位难搞客人的朋友或者助理。
　　“那你随便转转。”这位蒋先生说完便走进了那间正房。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他声音实在动听，我也怕再听他说几句连脚都软下去，就真的到处去看看了。大概看了二十分钟吧，另一个年轻小伙找到我，有点气喘吁吁。
　　“Rainbow小姐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来，我带你先看看这院子。”
　　“没关系没关系。”我口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摸不着头脑。约我的若不是蒋，那他究竟是谁？
　　“这院子是我们老板祖上的，由于一些历史原因这院子受到了些破坏，也空置了多年。我们老板这次一来想把院子修葺好，不要再像现在这般破败；二来想把这几间房改造出来，改造成日常可以居住的状态。”
　　“我看院子里的花倒还开得好。”
　　“那花有我们老板亲自打理，自然开得好。”
　　“冒昧问一句，之后的事宜我是跟您对接，还是跟您老板亲自对接？”
　　“Rainbow小姐，我们老板贵人事忙，加上经常出差，这事已经交给我全权处理了。我加您微信了，还请通过一下，我叫王建川，您叫我小王就行。”
　　我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但都没有再见到那个蒋先生，我后悔刚才没有问小王，但现在也不好再开口了。
　　蓝亦夫第二天一早就过来问我老宅子的情况，我如实相告，他嘱咐了我几句，大致的意思就是让我发挥一贯的识大体的优良品格。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把我逗笑，我真好奇这位金主到底是钱不好收还是人太过分，要让蓝亦夫这般摧眉折腰。当然了，主要摧的是我的眉，折的是我的腰。
　　第二天我又去了一趟老宅子，带上了一个工人。老宅子没有平面图的，每一处我都得亲自测量。
　　一大圈测下来我已经快直不起腰，我双手掐在腰际，扭了扭，然后跳起来跺了跺脚。我才刚落地又听到那把大提琴，“秦小姐当点心，你脚下的地板我们是不打算换的。”
　　我心里冷哼一声，大提琴失了魅力。
　　那位蒋先生没等我反驳或者表达歉意就走了出去。
　　我也测量得差不多了，便跟工人师傅一块儿开车离开。总觉得心里压着一口恶气，气得我拨通了蓝亦夫的电话。
　　“今天还顺利吗？”他知道我今天的行程，语气是非常关心。
　　他越是关心紧张越是让我火大，我气极，“你那朋友是做什么的？手下也是够狗仗人势的。”
　　“他们就这样。”
　　我不解，“哪样？”
　　“一两句也说不清楚。怎么，受委屈了？”
　　这说实话委屈确实谈不上，毕竟是我失态在先，“没什么，我大姨妈快来了，心烦气躁。”
　　“专业一点啊秦雨阳。”
　　蓝亦夫这人一严肃起来就会叫我秦雨阳，他用他的行为和言谈再次跟我强调了他极端重视这一单生意，或者这背后的某个人。
　　回到公司后我醉心画图无可自拔，等到我重新抬起头时整层楼已经只剩我一人。我捏着脖子往窗边走，远处时万家灯火，楼下是车水马龙。我把玻璃窗拉回来关上，拎上包离开了公司。
　　今天是宋星辰的生日，这是我烦躁的根源。
　　宋星辰是我的前男友，一个月前还跟我如胶似漆，结果咣当一下把我绿了——他睡了我最好的朋友，或者我那好朋友睡了他。
　　我在这座南方城市念了六年书，最后让我下定决心留下来的是我的好朋友，后来我又遇到了宋星辰。我爸妈知道我爱宋星辰爱得热烈全无回去的可能，已经商量着过段时间来看看养老房，可生活突然给我上了一课，我举手投降。
　　早上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我便记起这天是宋星辰的生日，我的购物车里还躺着过去几个月我精挑细选出来的礼物，但眼下是用不上了。
　　蓝亦夫知道我的情况，所以他用加倍的重视让我和这座举目无亲的城市有了羁绊。他不愿意我走，我知道，也感激。
　　小王会不时跟我发消息，向我转达他老板对于老宅子修葺改造的意见，我开了备忘录分了类一一记下，这份认真我想足以让我那蓝总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