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冉冉》拾年柒月

33、第 33 章

　　陈嘉坐在餐桌前，看着满满一大盆的肥牛，还有外焦里嫩的椒盐排条，红辣辣的毛血旺、干瘪四季豆，口水都要下来。
　　陆凡的房子一早叫人来收拾过，干净了许多，冰箱里的菜也满满当当得塞满，吃一阵子应该不成问题。
　　早上还是穿着清爽梳着利落短发的大明星，此刻围着淡粉色碎花围裙在厨房纠结是不是该开瓶白酒来喝。
　　“去开瓶酒。”陆凡催促盯着一桌美味发呆的丫头。
　　“哦。”
　　陆凡的客厅有个定制的酒柜，里面的酒不多，也就十来支，陈嘉随便选了一支，握在手里看了看，有点儿眼熟，然后打开倒在醒酒器里。
　　“你还记得读书的时候，家里买过一批假酒么。”陆凡从厨房出来，把围裙脱下来甩在一边的椅子上。
　　陈嘉看眼手里的瓶子，说“你别告诉我是你捣的鬼。”
　　陆凡不语，笑了笑。
　　“不会吧，你知道这批酒我妈花了多少工夫才弄到么，现在却拿来就着水煮牛肉喝，太作孽了。”
　　陆凡夹一块牛肉放丫头碗里，邪魅地笑笑说，“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
　　陈嘉吃一口，麻椒的味道瞬间刺激她的味蕾，是有多久没有吃到这么地道的川菜了。
　　“陆凡，你以后可以去开餐馆，生意一定好。”
　　陆凡想了想，这倒是个好主意，他们俩可以在东区的商业街买一间铺子，不需要太大，他来负责装修，她来定菜单，春季的时候他们会歇业一个月，带上一年赚的钱去周游世界，如此往复。
　　“在想什么？”陈嘉把一块最好的肉夹给他。
　　陆凡却说：“阮林来找过我。”
　　这几天，他想了很久，他们蹉跎了这么久，需要一个结果。
　　陈嘉没什么反应，继续低头吃菜，只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声，“说了什么吗？”
　　“是他给我你的的地址。”陆凡放下手里的筷子，两只手握在一起放在桌上，在脑子里把要说得话理了理，然后说，“陈嘉，有些事我觉得我们应该谈一谈。”
　　丫头抬头看着他，然后放下筷子，说，“好，你要说什么。”
　　“如果我向你求婚，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知道我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陆凡站起来，在她脚边单膝跪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陈嘉，你必须明白，错过这一次我们可能真的不会再在一起。”
　　“陆凡。”她唤一声，微微转过身，“我知道你爱我，真的，我知道。”
　　陈嘉站起来，绕过他，走到窗前，背对着他，说，“我好像对婚姻已经没有什么期待的了。”
　　眼泪挂下来，陈嘉又转过身，擦掉脸上的泪，“我们就这样，开心的时候一起做饭，吵了架又各有去处，这样难道不好吗？”
　　“好？你告诉我哪里好？”陆凡从地上站起来，两步走到她身后，伸手将她扳过来，强迫她看着他。
　　“陈嘉，你勇敢一点好不好，以后的事让我来考虑，如果你想呆在巴黎，我们就在巴黎，如果你想回南城，我就陪你回去，只要我们能在一起相信彼此，还有什么会是解决不了的问题？”
　　“陆凡！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做选择。”她的语气冰冷，不打算再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好。”他心灰意冷，搭在陈嘉肩上的两只手也渐渐松下。
　　那顿饭最终吃得索然无味，收拾好陆凡开车把她送到楼下，两人没有告别，好似走到绝路。

　　徐可儿走后，陈嘉又恢复到一个人在巴黎的生活，时间被规律得切割成固定的长度，直到三个月后姜美的一通电话打断了这种平静的生活。
　　陆志昊入土那天并没有安排生意上的人来送别，除了相识已久的几位老友和创办公司的元老几乎没有别的人。
　　陈嘉陪在姜美身边，从告别式到火化再到入土陵园几乎寸步不离。
　　原本人就清瘦，陆志昊一走，更是大受打击好几天未吃未睡，再美的人也被熬成了一具嶙峋的躯体。
　　一切手续办完，回到望山的别墅，家中已收拾完毕，除了门口那一排白色的不知名的花开得正艳，几乎已经察觉不出这座宅子的主人已经不在。
　　安顿好姜美，陈嘉觉得头痛难耐，回房间休息，阮林坐在沙发等她。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了，要不是陆志昊过世，陈嘉想她可能一辈子也不愿再见到他。
　　见她进来，阮林从沙发里站起来，前几日，陆志昊病危期间，他一直住在她的房间。
　　“你妈睡了？”阮林问。
　　陈嘉脚步一滞，终究没把尴尬放在脸上，“嗯，吃了药。”
　　陈嘉往卧室走，阮林却叫住她，然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协议，放在身边的茶几上。
　　“这是我们婚前那份协议。”阮林推了推眼镜，看向她，“我想，现在我们都不需要它了。”
　　陈嘉转过身，看了一眼茶几上薄薄的几页纸，嘴巴抿得很紧。
　　阮林笑了笑，是苦涩的，然后拿起公文包打算走。
　　“你要去日本？”陈嘉问。
　　半年前找陆凡摊牌以后，他回来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接受公司日本的委派，那里的项目刚起步，需要一位年轻且没有顾虑的掌舵人。如今，他与陈嘉解除了那份本就荒诞的协议，再留下来，只会平添矛盾和烦恼，所以，阮林决定离开。
　　“日本的项目是集团今年的重点，如果一切顺利后期会向欧美等地扩张”他停顿了下，继续说，“对我来说，是个需要把握的机会。”
　　“哦，对了。”他又想到什么需要再走之前交代她，“陆董的股份继承协议已经再走流程，不出意外的话会在这个月的股东会上通过草案，协议上有你的名字，这是他生前的遗愿。”
　　陈嘉说不出话，心里却翻江倒海，她突然回忆起第一天来到南城，陆志昊坐在餐桌边，笑着对她说欢迎的场景，她心中有万般滋味，她本可不必如此，却忍不住耐不了。
　　“请带我向股东会申请放弃继承股份。”
　　“陈嘉，这个时候你不要任性。”
　　“我没有任性，这是我的决定。”
　　阮林没有再劝阻，他了解陈嘉，她从未觊觎过陆家半点半分，如今陆志昊要把股份给她，她一定是不肯收的，应急的方案其实阮林早就想好，不管怎样，陆志昊对他有知遇之恩，陆家的财产他会尽力替他守好。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陈嘉便再未见过陆凡。那天，他穿一身黑色西装，难得没有打理头发，松松软软的垂在额前，他的状态并不好，脸很白没有一丝血色，整个过程他都很平静，没有流一滴泪。
　　不放心姜美一人在南城，虽难开口陈嘉还是向婓乐申请回国。

　　回到南城，陈嘉突然变得忙碌起来，生活回到正轨，一面工作一面照顾姜美，时间慢慢被填满，人一累便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想别的事，这样反倒轻松起来。
　　陈嘉买了台车，二十来万，用来代步，这天从望山出来，打算回自己家，半路接到马梓明的电话，说难得有空出来聚聚。
　　到约好的酒吧时间尚早，环顾一周，很容易就在卡座的位子找到一头黄毛翘着二郎腿的马梓明。
　　“陈嘉，这里。”马梓明也看到她，朝她伸手，然后顺势搂了楼身边的姑娘，还挺亲密。
　　“我来介绍，”小马站起来，很正式，“这是陈嘉，我姐妹儿。”然后又转过脸朝着陈嘉更郑重地介绍到，“这是我未婚妻，小玲。”
　　“行啊，小马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是干了不少大事啊。”陈嘉对小马身边的姑娘笑，然后打趣地对人说，“小玲，你可想好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话一出，小马急了，“陈嘉，你这是朋友该说的话吗？”
　　“好啦，恭喜你们，提前敬你们一杯。”陈嘉仰头喝下，她是真的替马梓明开心。
　　“给。”小马从身后抽出一个红色信封，很显然，是请柬。
　　“这惊喜是一波连一波啊，能让人缓一缓么。”
　　“我不管啊，陈嘉，下个月六号，你可得给我空出时间。”
　　“怎么？想雇我替你照相？我收费挺贵的。”陈嘉喝一口酒，笑嘻嘻的。
　　“婚礼所有事儿都甭您操心，都安排好了，你人来就好，热闹热闹。”下马握握小玲的手，甜蜜的很。
　　原本还好，日子过得平淡紧凑，陈嘉以为这就是她要的，可被这马梓明的一颗红色炸弹一炸，开心过后，心里的空落落像水底的气泡慢慢浮出水面，不好受。
　　与小马和小玲告别，开车回家，停好车上楼，洗澡睡觉，一气呵成。
　　明明很累，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手机突然亮了下，然后又迅速熄灭，陈嘉心里一颤，却不知道自己在心悸什么。
　　点开手机，是短信，缓缓打开，是附近一个楼盘的推送信息。
　　有些失望，情绪糟糕起来，起身点支烟抽，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这玩意儿了，今晚却鬼使神差，特别想抽一支。
　　看新闻，都是些有的没的，翻开娱乐版，大多花边新闻。偶尔，她也会在推送页面里看到陆凡的消息，他的热度在慢慢恢复，接洽的品牌基本都是国际一线。
　　很快一支烟就抽完，想摸第二支，却放弃了，烟抽多了不好，陈嘉心想却意外的发现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如此维护健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