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光》霜野黎明

19、斑马

　　我一开始只喜欢黑马骑士和白马王子，直到我看到了其他小朋友的画册，我才知道世界上是有一种叫斑马的动物存在的。这件事让我明白，未知是无限的，而造物主宽容。

　　灰白色的纱帘垂在窗户两侧，崭新的薄被经过一夜的翻云覆雨有了褶皱，天花板上的时钟显示是早晨九点。这是哪，酒店吗？

　　冷墨回头看看熟睡的徐梦，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替她拉上滑落的被子，轻手轻脚地起身。一抬头，窗户拉开了，徐梦正坐在窗台的栏杆上。

　　“你在干什么，很危险！”冷墨说。

　　“冷墨，陪完你一晚，我要走了。”徐梦看了看远处的高架桥。

　　“再留一晚，你不是说一亿个夜吗？”冷墨恳求道。

　　“留不了了，我要回去了。”徐梦淡然地说。

　　“你怎么能这样，我一个人很孤独。”冷墨有些生气。

　　徐梦看着冷墨：“冷墨，每个人都孤独。”

　　“你说过要陪我的。”冷墨想站起身，却没有力气。

　　“没有过，那只是你一厢情愿，你的自嗨自怜，你问过我吗，没有，”徐梦看了看手上的表，“时间到了，再见。”

　　一阵大风刮过，冷墨扑到阳台，徐梦却早已跟着风飘到半空，消散了。

　　冷墨猛一下睁眼，是自己在星华酒店的公寓，黑色的墙壁，黑色的窗帘，是场梦。

　　“你醒了？”徐梦拿着一本书，从沙发那边走过来。

　　冷墨坐起身，全身疲乏无力。

　　徐梦看他满脸汗，状态不太好：“怎么了？做噩梦了？”

　　“嗯。”冷墨说。

　　“下午不要睡太久。”徐梦轻柔地说。

　　冷墨点点头：“我去洗澡。”

　　冷墨看着浴室的一个个墙砖，金钱和陪伴，各取所需，你情我愿，不会有问题。

　　可是，如果有天徐梦说她不爱钱了，他也能坦然说他不要陪伴了么？

　　“走，去嗨。”冷墨往脸上拍了些冷水，走出浴室说。

　　徐梦惊讶地说：“你不累吗？”

　　徐梦喝了酒，笑得花枝乱颤。冷墨在旁边护着她，看她绯红的脸颊。

　　冷墨的脑海里凭空又生出一个想法。徐梦可以找到别的金主，他能找到第二个徐梦么？

　　但是他对她很好，不差，还会照顾她，可是她真的需要人照顾吗？

　　越是想抛开这些想法，这些想法越是蜂拥而至。

　　怕付出，怕深陷，然而不得不付出，已经在一步步深陷。

　　冷墨突然觉得灯光刺眼，有些晕，胃里也不是很舒服。

　　徐梦一个劲投怀送抱，冷墨把她拖出了酒吧。

　　惠兴路酒吧一条街。

　　音乐声透过一堵堵墙壁崩出来，空气黏热，徐梦揪了一缕自己的头发，闻了闻：“好香，嘿嘿。”

　　“冷墨。我想喝若阿姆。”徐梦抱着冷墨转圈圈。

　　“你想喝什么？”冷墨耳朵凑近。

　　“我说，我想喝若阿姆。”徐梦大声喊。

　　冷墨面无表情地拖了她一会，略有兴奋地转头说：“我带你去喝个烈的。”

　　城南的高建筑没有几个，其中有一个极为神秘的地方，方形大厦。全称是会员珍藏馆。

　　只有极少的人拥有进入这个建筑的资格，系统会抽取一部分人发送会员资格邮件，会员可以把自己想要珍藏的东西存在这个楼内，大楼绝对保密并且绝对安全。一旦入驻，不会被取消资格。

　　“每个会员都有一个层的使用权，大约200个收藏台。”冷墨对徐梦说。

　　徐梦懵懂着没能听明白。

　　“我没有什么想收藏的东西，所以我那一层还是空的。一度认为这个楼极其鸡肋。”冷墨也喝了些酒，有些亢奋。

　　仰望着黑漆漆的大厦，两人沉默了一阵。

　　冷墨牵着摇摇摆摆的徐梦进到了大厦里。

　　大厦只有显示台亮着光，还有一个黑暗中嗡嗡清扫的机器人。

　　冷墨走进大电梯，电梯层数只30层那层亮着，乘电梯的两个人只能到达那一层。

　　徐梦头靠在冷墨肩上，冷墨按下了电梯层：“我的会员层是30。”

　　电梯平稳上升。

　　“你还记得凛江桥塌前去金银谷俱乐部时的那个冯凯吗？他出事前跟我聊过这个方形大厦，他说他在这里存了一瓶上个世纪的酒，我有些好奇，他就把那瓶酒过到我名下了，但我一直没想起来。”冷墨说。

　　冷墨拉着徐梦出了电梯，电梯门一关，整个楼层的收藏台都亮了起来，在黑暗中显出笔直的两条线。

　　冷墨扶徐梦坐在蓝色地毯上，自己一个个收藏台走过去，看到了67号台上的那瓶上世纪酒，手指按在防护罩指纹锁上，防护罩打开，冷墨捧着酒瓶回到徐梦身边。

　　“真的在，就是这瓶，百加得151。”冷墨给徐梦看。

　　徐梦伸手要抢。

　　冷墨收了一下手中的酒瓶：“度数很高，你一定要慢些喝。”

　　徐梦口齿不清地说：“知道啦，给我。”

　　冷墨强调：“一定要慢些喝。”

　　徐梦再三保证后，接过酒瓶，抿了一口，脸扭成一团，像吃了火一样叫着。

　　冷墨笑着问：“怎么样？”

　　“你疯了！”徐梦把酒瓶按到冷墨怀里，“你也喝！”

　　冷墨对着瓶口闻了闻，抿了一口：“我，伐柯。”

　　徐梦把冷墨推倒在蓝地毯上，酒瓶倒在了地面，里面的酒潺潺地流了出来。

　　“冷墨，我喜欢你。”徐梦的长发垂在冷墨的脸侧，。

　　冷墨猛地抬起了上身，看着徐梦：“你说什么？”

　　徐梦的脸离冷墨的鼻子只有三厘米，热乎乎地气息喷在冷墨眼睛上。

　　“我，说，嗝，我喜欢，嗝，你。”徐梦说完这句话，就伏在冷墨身上一动不动了。

　　冷墨慢慢倒下，看着天花板，笑了一下，胸膛起伏：“徐梦，我以为是我疯了，原来你也疯了。”

　　冷墨揉着徐梦的头，吻了一下，眼睛在收藏台微弱的灯光中闪闪发亮，喃喃自语。

　　“我们都疯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徐梦好累，冷墨也体力耗尽。接下来的一周里，他俩窝在星华公寓一步都没有出门。

　　每天的日子就是醒了睡，睡了醒，有的时候拉开窗帘看看月色，有时候放屁后把对方蒙在被里，一个人洗澡，另一个人在门上画心心，吃完大葱互相呵气，盒饭公寓有供应，每天不重样，还有一种好吃的鱼罐头。

　　“冷墨，我去惠兴路那天穿的高跟鞋呢？”徐梦蹲在地上收拾着东西，她住在冷墨这里太久了，要回家看看。

　　“嗯，弄丢了吧。”冷墨含糊地说。

　　“我不信，好好穿在脚上怎么会丢？”徐梦捋了一下头发，转头看冷墨。

　　“你，呃，”冷墨做出努力回想的样子，“你一边甩鞋一边跳舞来着。”

　　徐梦歪头想了一阵：“不对，我好像和你去了一个大楼，那之前我还穿着呢，你偷我鞋，我要告你！”

　　徐梦说着拿起手机就要通话警察局。

　　“别这样，没必要。”冷墨急忙拦住。

　　“我鞋呢？”徐梦瞪着冷墨。

　　“我把它们放在收藏台了。”冷墨刮了刮鼻子。

　　“什么？收藏台。”徐梦说。

　　“就是有，那样一个。”冷墨磕磕巴巴给徐梦又介绍了一遍方形大厦。

　　“冷墨。”

　　“嗯？”

　　“你变态！”

　　“……”

　　冷墨说：“我只是纪念一下。”

　　“纪念什么？”徐梦狐疑地看着他。

　　纪念你的表白。“纪念醉酒女的丑态。”冷墨一本正经地说。

　　“冷墨！”徐梦拿着枕头满屋追冷墨。

　　“不能晚几天走吗？”冷墨躲累了，靠在床头说。

　　“又不是再也不见了，你怎么比小孩子还黏人？”徐梦扔下枕头。

　　冷墨扬扬头：“我哪有，总在星华住腻了，今晚去商务酒店吧。”

　　“你这个人真的很变态啊。”徐梦说。

　　“有么，别说你不想去。”冷墨扬起眉毛。心里想，我知道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你喜欢我，哼。

　　冷墨在前台出示贵宾卡，徐梦坐在宽阔辉煌的一楼大厅沙发上，正想等冷墨回来质问他为什么会有酒店贵宾卡，却看到了两个身影闪进电梯。其中一个是，于菡？

　　女人戴着口罩和帽子，没有看得太清。徐梦为自己的想法摇了摇头，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于菡现在事业上升期，和陈柏关系也甜如蜜，怎么会和别的男人来酒店。

　　“想什么呢？”冷墨在徐梦眼前打了个响指。

　　徐梦回过神来，妩媚地笑了一下：“想一会怎么开心开心。”

　　冷墨顿时腹内窜火，这个女人太妖了，自己却好像怎么也品不够她的滋味。冷墨环着徐梦走向VIP电梯。

　　黑暗中泪痕满面的女子步履歪斜。

　　冷墨抱起徐梦，轻松穿过走廊，划开房门，在屋中央旋转了一圈，扑向雪白的大床。

　　酒店外的巨型喷泉水柱腾空而起，一个女子伏在浸湿的长椅上，手腕搭在池沿，水流中一缕血色缓缓蔓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