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圣诞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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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的早上，西弗勒斯醒的很早。但勤劳地艾略特夫人比他更早一些，她穿着棉质米色长裙，裙摆的每一个褶皱都一丝不苟地熨烫好了，像一朵盛开的雏菊。夫人亚洲人特点的黑色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她坐在客厅里老旧的钢琴前，自弹自唱：
“Here we are (我们在此)
Riding the sky (翱翔於天际)
Painting the night with sun (和太阳一起照亮著黑夜)
You and I, Mirrors of light (你我如明镜之光)
Twin flames of fire (似两团孪生的火焰)
Lit in another time and place (在另一个时空被点燃)
……”
天空恢复了短暂的晴朗，不太刺眼的明媚光线温柔地洒在女人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神圣虚幻的光影。麻瓜的取暖装置尽职尽责地运转着，不动声色地将屋内烘托得暖烘烘的，驱散了冬日空气里的最后一丝寒意。艾略特夫人的柔美的歌声就在这样的气氛里传入他的耳朵。他扫过对方脸上虔诚又宁静的表情，恍惚间看到了一个幼树般的金色背影。
几乎在一瞬间，他理解了艾略特对精灵的偏爱的缘由。
“I cannot erase the time of sleep（因为我无法遗忘那些沉睡的过往日子）
I cannot be loved so set me free（既然我无法被爱，就请给我自由）
I cannot deliver your love（我无法回馈你对我的爱）
Or caress your soul （或安抚你的灵魂）……”
“我吵醒你了吗？亲爱的。”艾略特夫人注意到站在台阶上的西弗勒斯，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了起来。一瞬间，她身上那种神圣平和又遥不可及的气场如潮水退去般消失，亚洲女人又变回了那个温柔可亲的普通家庭主妇。彷佛刚刚的气质都只是由于歌词和曲调带来的错觉。她与艾琳是两种女人，在西弗勒斯为数不多的记忆里，艾琳总是那么眷恋与魔法有关的一切，尽管最后这些有关快乐、骄傲与尊严的东西都被托比亚的疯狂而像压死在石块下的杂草一般枯萎。
而据说来自东亚纯血家族的艾略特夫人迷恋麻瓜有关的一切，或者说她迷恋平凡祥和的生活。但是这么一个扔在大街上就会泯然众人的瘦小女人，他却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影子。
那一刻有一点奇怪的情绪毫无预兆地闪过他的脑海，像是曾经艾琳房间里的镜面上的一点转瞬即逝的反光。他突然意识到，莱戈拉斯带给他的印象在他不知不觉间已经太过深刻了，以至于他能如此敏锐而毫不迟疑地捕捉到对方哪怕一点的投影。
这个念头让他莫名其妙，又参杂着一点不可言说的意味。好像一半身处冰窖，而另一半置身于明媚温柔的春风中。这是一种奇怪的情绪，在他能进一步仔细分辨，并按照习惯简单粗暴地将它们归入“有益”或“无用”的范围内时，艾略特也走了下来，他显然习以为常，打着哈欠解释道：“她是附近教堂的合唱团的伴奏，每年的平安夜都有演出。”
作为一个巫师，却向麻瓜的上帝寻求庇佑与安宁。若是以前，他大概会毫不留情地蔑视这种愚蠢的行为，而现在，曾从精灵的歌声中窥探到了世界初始的一角的斯莱特林却不得不思考另一种可能性。当巫师们自恃独特的力量而对万物不屑一顾时，麻瓜社会却保留了关于世界起源的独一之神只言片语的线索。
“很美的音乐。”他僵硬地回答。
艾略特夫人大方地接受了他不太真诚的称赞，早饭后她驱车前往教堂做最后的排练，而对于霍格沃茨的巫师们信仰缺失的问题她早已与艾略特达成了互不干涉的共识。一时之间家里只剩下了两个少年巫师，对于青春期少年来说正是“胡作非为”的好时机。
“给你看看这个。”艾略特神神秘秘地拿出一本半旧的笔记本，黑色的人造皮革封面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化学制品的味道，不论何时入手都是冰凉的质感。
西弗勒斯不客气的翻开，随即愕然地转头看向棕发斯莱特林。
“这是我父亲的笔记本，”对方耸耸肩不甚在意的样子，依然是那副有点吊儿郎当的平淡口气，“我入学霍格沃茨前在书房里找到的，我妈妈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她一直以为我的父亲只是个普通的科考队员。”
艾略特父亲的笔记规整谨慎，字迹工整，每一个字母的大小都保持了令人舒适的一致，满满地科研工作者的作风：严谨、认真、客观公正、一板一眼。
笔记内容表面上可以说是科研日志，不少页面甚至画满了植物图鉴，旁边是密密麻麻的标注。而二人对其的观感却与主人的字迹风格大相径庭：在每一页的右上角，笔记的主人都用浓厚的黑色墨水画上了一个独特的符号：一条蛇从一个黑色的骷髅头嘴里呈S形爬出，他的脑海里甚至立刻浮现出那条发着荧光的绿蛇蠕动的样子——黑魔王的印记在报纸上出现了太多次，没有一个英国巫师会不认得。
“我毕业之后也准备加入食死徒，”艾略特轻描淡写地说，其实对于大部分斯莱特林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需要抉择的事情，“他为黑魔王效力，最后却跟着科考队失踪在亚马逊雨林里。我想知道黑魔王让他去那里做什么。”
没有食死徒能拒绝黑魔王的命令，但并不意味着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西弗勒斯瞬间明白过来，冷笑一声：“你就是为了这个才选择斯莱特林？”
“可以这么说吧。”艾略特耸了耸肩，然后以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假笑道，“怎么，难道斯内普先生是出于和贝拉特里克斯一样的感情才当食死徒吗？”
西弗勒斯：……
不论是多么狂热的食死徒，外界以为他们是围绕在黑魔王周围的铁板一块，但是就连他们自己都清楚，这些家伙从来不是出于什么纯粹简单的“信仰”之类的空泛概念而聚集起来的。甚至就连“纯血论”也不过是掩盖对利益和力量的追求的一种手段罢了。黑魔王生性多疑，怎么可能只靠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掌控食死徒？就像传说中的魔鬼往往利用人类的欲望做诱饵。
但西弗勒斯·斯内普从来不是圣人，此时甚至谈不上是个智者。包括他和艾略特在内的食死徒都不是，他们确实是优秀的斯莱特林，精明、强大而又执着，对自己有着极度的自信，让他们认为自己火中取栗的行为可以变成一场等价交换。他们以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足以战胜黑暗的种子，足以诱骗过魔鬼的窥探。
当霍格沃茨的老校长濒死之际，他回想起自己首次直白袒露心迹的圣诞节。在那一天说得上明亮的阳光里，他和艾略特决意走上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但他远比艾略特要幸运，在死亡敲开他的屋门前，西弗勒斯已经借着精灵的力量遵循瓦尔妲的星辰回到了正确的地方。
*
禽类振翅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格外明显，猫头鹰不堪重负，急匆匆地丢下了两个沉甸甸的包裹，立刻调转方向消失在了墨蓝色的天际。
今年的圣诞节没有下雪，气温却愈发寒冷。艾略特夫人端出了热气腾腾的炖菜，对于猫头鹰的到来没有什么额外的表示。但她仍然遵循着麻瓜的习惯，坚持让二人等到明天早上再拆她准备的礼物。
西弗勒斯知道那个是谁的，艾略特明媚的笑脸已经透露出了些许端倪。他似乎对西弗勒斯也有一份感到有点惊讶：“你什么时候和莱戈拉斯教授关系这么好了？”
“一般吧。”西弗勒斯简短的回答。
“哦！对，是那次黑魔法防御课——”艾略特自问自答，已经给出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答案。他的推测与事实并没有很大的出入，西弗勒斯默不作声，权当默认。
棕发巫师迫不及待地开始拆礼物，里面是一部厚的堪比《草药百科名录》的旧书，封皮写着《十九世纪南美草药科考报告》。书看着很有些年头，不知道精灵是从哪个旧书堆里翻出来的。他好像总是和旧的东西特别有缘。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东西对艾略特真的非常有吸引力，像这种保存情况良好内容充实的书在旧书店甚至最高能达到几百金加隆，而且有市无价。
艾略特夫人看到儿子兴高采烈的神情凑过来看他手里的东西，嘴角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了一下。她张了张口，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西弗勒斯顶着二人好奇的目光回到暂住的房间才打开包裹，他心里有不能泄露的秘密，无法向对方一样坦然。在书店里随手淘的特价诗集早在上午就送了出去——他猜精灵应当天性里非常偏爱那些在他看来空洞无物无病呻吟的押韵词句，而重点在于包裹里另附的一张他精心措辞的信件。
现在，不论对方的态度是什么，至少猫头鹰送来的包裹是一个不坏的兆头，对方至少还念在礼仪的份上有来有往。
包裹仍然用去年那种有鲜明风格和辨识度的绿底花纹纸包裹着，东西不大，但是拿着很有分量，拿起来的时候还能听到玻璃瓶碰撞的声音。西弗勒斯没有心情照顾那些华丽的包装，残缺的彩纸像失去重量的雪花一样散落在脚边。内容物摆放地非常整齐，他把装着药剂的玻璃瓶拿出来，尽管眼睛的伤口早就完全愈合，对他的影响仅限于强光和黑暗中不甚清晰的势力，莱戈拉斯依然拜托希克斯教授每月配置康复药剂——从那条倒霉的白蛇尾巴上拔鳞片。
包裹里还有一封信和一本旧书，西弗勒斯扯了扯嘴角暗中嘲讽精灵对旧书堆的执着。但当他翻开扉页时却愣住了，那上面是他眼熟却不能解读的文字。
他的心加速跳动起来，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莱戈拉斯的笔记仍然是如植物的纸条自然伸展般的优美，西弗勒斯先是一目十行地看完，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终于努力集中注意力，抱着一点抗拒一点期待一个单词一个单词读起来。
亲爱的西弗勒斯：
感谢你的礼物和来信。我非常喜欢这本诗集，听说莎士比亚是英国最著名的诗人之一。他的文字让我想到了远古时期的吟游诗人的歌曲，我似乎能听到文字间传递的远古之风。
对于你的请求，我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恰恰相反，你的兴趣使我感到安慰——在几千年后的时代，仍然有人愿意聆听久远而无意义的低语。我给你送了一本辛达语和通用语的字典，英语的用法或许有所改变，如果你有任何问题欢迎随时来问我。
顺祝，
时祺
你真诚的朋友莱戈拉斯
西弗勒斯几乎是颤抖着双手去翻那本厚厚的字典，因为即将窥探一个秘密而兴奋地小口吸气。他手忙脚乱地从衬衣胸前的口袋里掏出那枚绿叶宝石，黄色的电灯光顺着阴刻的纹路流转，宛如有生命的河流。
Mellon……Eryn……他很有耐心地一页一页翻过去，仔细地辨认单词的形状。精灵语的字母线条华丽优美，他终于了解到莱戈拉斯写字时的小习惯来自何处。
就像微弱的晨曦剖开迷雾，神秘的传说的影子再一次影影绰绰地展现在他眼前。
*
“well，你需要回想一段幸福快乐的记忆，而且必须是你最幸福的经历。不然守护神咒是无法施展的。”尼可说道，颇为遗憾地看着精灵毫无反应的魔杖。
莱戈拉斯望向窗外，萨丁郡的勒梅庄园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洁白的颜色反射着莹莹星光，变成了荧蓝色，像是有无数发着光的粉末漂浮在雪地上。天地寂静，他和尼可·勒梅坐在窗前，正试图掌握一个精灵非常感兴趣的魔法。
精灵努力回想了多次，他的生命实在是太漫长了，而莱戈拉斯又是一个总能轻易捕捉到善与美的精灵。他不曾见过蒙福之地的神圣，但人世间的景致完全值得居住在森林中的辛达献上恰如其分的赞叹。
童年与父亲一同在山毛榉林中漫步、少年战士第一次在射箭比赛中拔得头筹、与陶瑞尔并肩巡逻、第一次在荒原上碰到阿拉贡、阿拉贡回到圣盔谷的时候、索隆战败的时候……他已见证过了世间太多的奇迹。
金色的杖尖飘出了没有实体、分散的白雾，渐渐地向云朵一样凝成庞大的一团。
“快成功了！”尼可高兴地说，“但还不完全正确……你说的那些确实是一个快乐的时刻，但肯定不是最快乐的回忆。再仔细想想……我的朋友，就算是见识广博的精灵，在你们的心中一定也有被偏爱的东西。”
最快乐的回忆……
莱戈拉斯闭眼凝思，尼可见状善解人意地闭嘴，为对方留下安静的空间。
安静的空间里只能听到炉火在木柴上跳跃的声响和雪花落地的声音。二者组成了极有节奏的舒缓乐曲，莱戈拉斯的心绪逐渐开始放空，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精灵梦境。
莱戈拉斯，想想吧，你为什么在这里……仁慈的维拉不会选择一个心中只有悲伤与痛苦的人留下。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你必是曾许诺过如此……
【“莱戈拉斯，多么希望你不要离开啊！”小霍比特人朝气蓬勃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想想吧，在这里，这么多种族中，不论大小，总会还有人需要你们的！”
“我的朋友，如果有一天所有美丽的种族都离去了，那这个世界该多么无趣啊！”】
“Expecto Patronum！”
浓重的白雾从挥舞的魔杖杖尖宛若奔流一样喷涌而出，逐渐在半空中凝聚出一个身形庞大但不乏优美的身影。
莱戈拉斯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自己的守护神，但当他第一次见到自己守护神的形象时，就连他本人也大为惊讶。
白雾变得更加浓郁，凝聚成一个更有实体感的形象。这个生物外形与麋鹿非常相似，但体型却要大得多。莱戈拉斯身形高挑，但此时他的肩膀也不过将将够到对方的脊背。鹿的鹿角面宽度比身高更为宽大，光是目测也有至少8英尺，让麋鹿的整体身形看起来极为庞大。
莱戈拉斯倒吸一口气，守护神的形象与他父亲的坐骑大角鹿完全重合了。
尼可·勒梅也相当惊讶地看着白色的、从未出现在人类记载里的生物。哦不，他们的巨型骨骼曾被麻瓜考古学家从爱尔兰的地下挖掘出来，展览在各种博物馆里。这种从陆地上消失七千年之久、有着庞大的鹿角的动物，随着精灵的离去一并被时间遗忘了。
大角鹿在空中轻盈地踏步，挨过来小心翼翼又亲昵地用额头蹭了蹭精灵的小臂。
尼可的脑海中灵光一闪，他突然坐直了身体，惊异地说：“我见过这个。”
“什么？”莱戈拉斯问。
“我见过这个。”炼金术士做了个深呼吸，开始仔细回忆，“我见过一个人的守护神也是这样的大角鹿，很多很多年前……在法国南部的森林里。”
“她说她叫……她叫艾尔拉·布朗（Airea·Brown)，当时准备游历整个欧亚大陆。”尼可肯定地说，“就是这个名字，因为名字和守护神都非常独特，我不会记错。”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圣诞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