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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一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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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午,听蕊才慢慢好转的,身上还是有些红疹,但起码不会再发热了。
听蕊醒来时,看着房里桌边坐着的人,还正在垂眸喝茶,她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合着是君卿救的她?那算了算了,让我死了算了,我就是死了!死外边儿!我也不要他救!
她闭了个眼,翻了个身,打算继续装昏迷。
可惜,她是记不得昨晚之事,一晚上,她的脸已经从泽海荒的天,丢到泽海荒的大海沟,捞都捞不出。
亏得她自己还是心高气傲。
喝茶的人小小抬眼看了她一下,脸上没什么情绪,也没说话。
过了半刻钟,床上的人也没动静,他心里说了句幼稚,就放下茶杯出去了。
果然他才一出门没走几步,身后听蕊的屋子里就传来大喊声,而且是精神气特足的那种大喊声,穿透屋顶,“来人!我醒了!”
他心里又一句:幼稚鬼。
午膳听蕊吃的流食,结果又给吐出来了,胃里一股子酸劲。
君卿端了碗水进来,“天山雪水,快喝了吧。”
“我不喝!”听蕊坐在床上抬着眼看君卿,巴不得把他身上戳两个血窟窿出来。
她揪着床上的被子,反正就是不喝。
结果她看见君卿低下身子,缓缓与她平视,又说了句刻薄得要死的话,“你现在这样子……”
她看着他的唇一张一合,吐出最后三个字,“可、真、丑……”
打蛇打七寸。
“你!”听蕊咬着牙挤出这么个你字,她手指抓着被子紧紧捏成一坨,恨不能把那被子撕碎了似的,眼睛发狠地盯着君卿,偏那君卿一脸淡然样。
说她无礼可以,说她脾气不好也接受,但说她丑,不行!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
君卿,你去死吧!
听蕊“呼啦”一把掀起被子,运了功一掌就朝君卿拍去,十成的功力,拍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要伤去半条命。
君卿退了两步轻巧躲开了。
你!还敢躲!
听蕊咬着牙,迅速从床上跳下,用尽全力又是一掌,这次君卿不费吹灰之力就接下,甚至还转腕还了一掌回去。
听蕊接下的那一掌并没有多大力道,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就是吃不下下这个亏!
她看着那个人,巴不得一掌将他拍个粉碎!拍个粉碎之后还要倒在湖里喂鱼!
她没穿鞋,脚贴着冰凉的地面,手腕暗暗动了动,手上悄悄运功凝气,没一会儿手掌旋出一团紫气。
打不死你,也是能杀你半口气!
一掌气凝好之后,听蕊迅速冲过去出招,找准他肩上的穴位打,豪不留情。
没想到君卿又是“嘭!”一下稳稳接住,听蕊气急,接连又出了好几招,就是招招都被君卿给化解了。
这便算了,最让听蕊气不过的是,他双脚立在原地动都末动过!甚至一只手在还她的招,另一只手将水端得一滴都未洒出来!
神情淡然的好像在说,你很弱!
打了半阵后,听蕊气喘吁吁。
她双手撑住膝盖,弯了背脊垂头大口呼气,说,“你,你等着,我睡了几日身子不利索,等我好了,我一定……”她又大口呼了气,让自己顺过气来,“一定!一定将你打的找不着北!”
君卿将碗在桌上一放,砸出闷响,侧头看她,“恭候。”
听蕊看着他衣袂飘然出门的时候,已经在心中将他捶了个千万遍。
不过看了看桌上的碗,天山水还是要喝,她拿过一饮而尽。
最后捧着碗坐在妆镜前左看右看,“唉,这红疹到底什么时候消……这水喝了没用啊……”
她又往镜子前凑了凑,脸都快贴镜子上了,“什么天山水,假的吧……”
假水!太水了!
君卿带来的天山水用光了,奈何听蕊的红疹还是没消。
崇川看着自家女儿的脸丢出一句,“既然如此,你就早些随君卿回韶华浮雾吧。”
“我不……”听蕊犯着嘀咕。
“那你一张脸就这样吧,反正难看的也不是我。”崇川坐在椅子上,话他就摆在这了,泼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水。
不是。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总不可能一直待在娘家的,何况她已经在娘家住了大半年了,整个泽海荒就没有这样的事儿,讲出去不是成心叫人笑话?
最后听蕊挺无奈的,随君卿回去了。
离开的时候黛浓老泪纵横,崇川皱眉说到,“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黛浓捶了一把崇川,“日也盼,夜也盼,地里小白菜长大了,结果就被猪给叼走了……”黛浓说着仰天嚎哭出声,“我这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啊……”
黛浓又擤了一把鼻涕在崇川的衣上。
崇川动也没动随她擤,望着远去的马车卷在地上的尘灰,双眼眯成一条线,“什么叼走了,咱们听蕊,那叫移裁……”
听蕊坐在马车里,显而易见的面色不悦。
虽然她并没有与君卿同乘一车。
可想到要回韶华浮雾,她着实开心不起来,韶华浮雾,那简直就是一滩死水,没有丝毫生机活力。更何况,还有君卿那么个人,他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他头上会长角!
听蕊嘀嘀咕咕,“头上会长角的怪人……”
这话若被崇川听到了,肯定又会指着听蕊大怒,“你那臆想症何时能改改?”
回韶华浮雾之后,天山水是君卿每日亲自送来的。
他每次送完都不说话,只是把碗在桌上闷声一放,这一次却不知为何,向听蕊说了一句话。
那时听蕊正坐在妆镜前梳头,她在镜中看到自己,然后听见君卿进来的声音,一如复往的碗在桌上闷声一放的声音。
她听到君卿说话。
“以后不要乱吃东西了。”
本来没什么,她继续梳着她的头,镜子中仍旧只有她自己,但她听到君卿又说。
“麻烦众多人,自己也受罪,身子还不是一两月能好的。”
当听蕊听到这句话,她梳头的手便顿住了,那梳子卡在她发丝之间,她没有太多思虑就回了一句话,几乎是本能的一句反驳。
“好那么快做什么,好了给你生孩子?”
光线细碎透窗落在她脸上,印出条条窗杦的横纹,过了很久没听到君卿的回话,她犹如占了上风一样,心中生出更多的话语要说。
“你记住,我听蕊这辈子死都不会给你生孩子。”
“好啊,相看两厌,我对你也毫无兴致。”
重复的话语,似乎半年前就说过了。
但他们依旧像个小孩一样,要争个高低。
听蕊放下手中的梳子,慢慢起身走到他面前。
听蕊说,“你知道吗?你在我眼里真可怜,可怜到一生没有自由,一生就像个布偶。整个泽海荒众生称你一声君仙又如何,你还真拿自己当神仙了?我瞧不上你这样的人。”
她看到君卿笑了一笑,“你又有多高贵?你又有多自由?你到最后,还不是被嫁给我?你自己一生,还不是被五族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一样!”听蕊大吼,“我永远不会像你一样妥协的!”
听蕊用全部的倔强看着他,“我过得不如意,我也绝不会让我的孩子过得不如意!他不会一生下来就套上伽锁,他不会一生下来就活得跟你一样是个苦难!他要有他自己的人生!也有他自己选择婚嫁的权利!他不为任何人而活着,他只为自己而活着!”
“所以我活得可怜又像个笑话?你不愿你自己的孩子像我一样,像个笑话?”君卿问她。
“是啊,”听蕊皱了皱眉头看他,“你的孩子会像你一样长大,不可笑吗?会快乐吗?”
不可笑吗?
会快乐吗?
她眼里都是倔强的光芒,紧紧盯着面前这个冷面如霜的男子。
两个人相望,仿佛一切都是静止。
她余光里看见他,伸手拿过那碗天山水,倒掉了。
哗哗的声音落在地上,房里只有哗哗的声音。
他倒完后将碗一放转身走了。
听蕊看着他跨门而出的身影,抄起桌上的碗砸在他脚边。
那白瓷碗四分五裂,他没回头看过一眼。
听蕊在房里长久的愤怒,手指气到发抖。
自那以后君卿没来过,天山水每日一碗都是侍娥送来的,但听蕊再也未喝过。每每侍娥送来,听蕊必毫不犹豫端起碗就朝门上砸去,碗混着水顺着门,掉到地上会碎成更小一块。
“你叫他不要送了!我不喝!”
那就像他们的关系,日复一日的决裂,破碎,变得更槽,像永远补不回去的裂痕。
甚至某日,听蕊端着天山水,大步不停的冲到君卿面前,一举手便是将碗摔个粉碎,碎声刺耳,“你这是算什么?施舍?我不需要!我不喝!”
“我是施舍你的,又怎样?”他转头看着听蕊。
“我说了!我不喝!”听蕊将眼睛瞪得通红。
她瞧着这个男人,心里满满的无名的怒火,尤其见着他冷漠的神情,这个人像没有一丝温度。
她心里的火越烧越旺,翻手将他面前的花瓶扫在地上打碎。
破碎的声音,破碎的花瓶,还有横乱在地上的花。
两旁的侍娥纷纷朝地上跪去,全都将头埋得很低。
“滚!”
她看着那个男人朝他一声怒吼,神情凌厉的像要把她生吞活剥。
他眼里显然有跟她一样的怒气。
听蕊咬着牙,咯咯动了两下,最后转身走掉了。
就是这样吧!
两个眼里容不得彼此的人!
我听蕊一辈子不屑和你平静的相处!
我绝不低头!
绝对不!
绝不!
过了几日,听蕊在夕茵殿吃着果喝着茶,她想着这个君卿也很有自知之明,那日一吵后,再也没有让人送过天山水来。
听蕊每日自行运动解毒,她的毒已经慢慢消散了。
她每日在她的夕茵殿过得潇洒又快活,偶尔的不快,也只是因为在韶华浮雾看到了君卿。
这天听蕊又引了大批的鸟来韶华浮雾,依旧美名其曰在练她的召唤术。
君卿赶来时,听蕊看见他一张脸气的发绿,很生气却又克制着,只有眼里的凶神恶煞,没半分遮掩。
“你做什么!”听蕊听到他口气不善的开口质问。
“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听蕊才懒得去跟他解释,解释好了,只是在缓和关系。她不需要跟他缓和什么关系,他爱怎么想怎么想。
听蕊看着满天的鸟不去理会他,只是隐隐又觉得他在运气。
果然转头一看他,有白色雾气聚在他手掌心,听蕊也不是轻易畏惧的主,她手腕一翻,紫缎现了出来。
最后当然是听蕊和他大打出手。
听蕊招招用尽全力,招招朝他致命穴位打去,可气的是这个君卿每次都能轻松挡住。
两个人都是毫不留情。
难的是听蕊,她接不住君卿的招。他天生自带灵力,又天赋超常,修为不是常人所及,这些听蕊早就知道,可她偏不会善罢甘休,除非她败下阵来,否则她不会低头认输。
一场打斗结束的时候,四周烟雾弥漫,残墙断柱,飞鸟惊起纷纷展翅离去,满天羽毛划过他们身边,落到地上。
听蕊扶住胸口,猛然吐出一口血。
败了,还伤到心脉了。
听蕊抬头看着十尺远外的人,想着,他是个狼人?也就比狠人狠那么一点儿?
她看着君卿身无灰尘的白色衣裳,还看着他冷漠的脸,他眼里一点点情绪都没有,只是东边明亮的光照在他身上,他跟这泽海荒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她又想起他一生只能穿白,他可怜的一生,用这么高的修为只是为了守住泽海荒的众生。
君卿,今日你伤我,但我还是可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