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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一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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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蕊和君卿,好像再也没出手打过。
日子很平静很平静。
听蕊每天晚上睡在君卿这儿,两个人都是规规矩矩,互不冒犯,偶尔睡在两头的两个人,会说上几句话,都不过是句句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反讽罢了。
没想到这样也过了一年。
这一年里,韶华浮雾的管事们,因为韶华浮雾中没有修复破损的多余支出,而感到欣慰,送君卿和听蕊离开时,个个激动的热泪盈眶,还说,等君仙和听蕊夫人回来了,要把韶华浮雾好好置办一番。
因为年尾的时候,他们依旧要去双方君父君母家里小住一段时日的,希望今年君仙和听蕊夫人回来了,能看到一个喜庆又温馨的韶华浮雾。
晚上吃晚膳,烟琴对听蕊好一顿夸奖,或许在她眼里,听蕊早是女儿一般的存在,如果不是不能生女,她还真想生个女儿来养。
女儿多好呀,能每天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听蕊就很漂亮。
以前君卿还小的时候,脸还没长得开,样子却又生得太好了,圆眼小脸有几分像女孩,烟琴就每日惦记着给他穿小裙子,要不是沥尘阻着,君卿早穿了成千上万次小裙子了,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君母曾经有这样的心思呢。
晚膳吃完了,烟琴还拉着听蕊的手不肯放,同她絮絮叨叨讲着好多话,君卿只能先回房了。
等听蕊回了房,蹦出第一句话就是,“烟琴夫人同我说,她想抱你的小君仙呢。”
听到这话的人,故作波澜不惊的抬头看着她。
听蕊又边走边说,“我只是同你讲讲,你别想太多。”
君卿没回话。
听蕊边向里面走去,又边撇了柜子一眼,柜子上摆着很多东西,每一样都很精美。
好奇心让她走过去,将柜子上的东西扫了个遍,最后视线却落在一个不起眼的下侧角落。
她弯腰拿起角落里那个物品,透明的方形瓶子装着,想是每天有人清理过,一点灰也没落,摇了摇里面是液体,滚在瓶体边缘复又滚回来,带着波纹形状的光。
“这是什么?”听蕊问他。
“海。”
听蕊只听到他回了一个字。
听蕊拿着那瓶子对准烛灯望来望去,这是海?骗小孩呢。
听蕊又听到他说,“是海水。”
她回身满眼惊奇的望着他,“你见过海?听说海很漂亮,我从来没看过,海是什么样子的?”
她看着坐在椅里的他跟自己说,“很广阔一片,站在海边会听见海浪的声音,在陆地上从来都不会听到的声音。若说看起来,海跟天好像是连在一起的,特别美。”
是这个样子的吗?海水的声音,海的样子,她还是有点想象不出。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听蕊娥眉微蹙。
她看着君卿朝她走过来,伸了一只手给她。
“怎么?”她问。
“带你去看海。”
他牵过她的手向前走,四周便是白雾腾起,她一时迷糊跟着他走了几步。
眼前白雾渐渐散去时,她看到夜幕低垂的天,漆黑的一片只有明月闪耀,天上很多繁星似豆。
他还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听蕊感觉自己不是踩在地面上的,不是平日里走路那种触感。她低头一看,自己竟然是踩在水面上。
走过的地方会有水纹荡开,君卿走在他前面一点,两个人踩开的水纹会交织在一起。好神奇。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君卿。
前面的人没有回过头告诉她,“泽海荒最边缘之地,你脚下,是海,将泽海荒包围起来的海。”
听蕊听着君卿说的一个一个的“海”字,心里开始兴奋起来。
继续听到前面没什么波澜的声音,“可惜是夜里,没办法让你见到它最真实的样子。”他突然停住步子回过头,尾稍青丝飘浮,“若是以后有机会,我白天带你来看它,在岸边看。”
无垠的海水哗哗作响,海浪从很远的地方侵袭而来,他们在一片很大的海上,只是两个没有形状的小小影子,波浪不断从他们脚下走过,有纹路,有形状,一条连着一条奔向更远的地方。
他们站在海面上那么渺小,满月又那么明亮,风很冷也很大,还有海浪的声音。那是一个男子牵着一个女子的手,回头跟她说,以后有机会还要带你来看它,他们良久的相望。
海浪声,低垂的夜,已经让人心神飘荡,听蕊看着君卿的眼睛,他目光柔和有情,被他握着的手好像要开始发烫。
夜风撩拨他们的发和衣裳翻飞,还有那看不见的一切,君卿的白衣在夜里像深海行船鼓起的帆,再遥远也明晰,让你安定。
“听蕊,我给你看别的东西。”
他托起手掌,手里先有一团雾气,后来慢慢在发亮,他把那团光亮握住,捏碎。碎裂的光像流沙一样从他指缝里滑出来,“呯通呯通”落在海里,还溅起一些水花,照亮了一点点海面,然后那些光都通通沉下消失不见。
嗯,仅仅是看这个东西,这有什么好看的?听蕊在心里说,不能来个厉害点的吗?
好吧好吧,听蕊马上收回了心里的话。
她简直难以置信。
她看到海面上缓慢升起白色的光芒,开始只有一两处,后来逐渐整片海面都是,那些光是一个一个点聚在海面,随着海水浮动而浮动,最后缓缓冲破海面,像一条一条发亮的细线,飞至天上。
躲在云层里,它们又好像变成了一个点,颜色也变了,是粉色的。
简直难以形容,眼前的一切都像一个缤纷幻象。
四暮漆黑,墨蓝的海水上浮着白色的光点,空中是一道一道白色的光线,月光明亮,繁星的颜色里藏了梦幻的粉。
听蕊突然肆无忌惮笑了,有惊喜也有开心,她仰头看着一切,瞳仁中都是绚烂的景色,那些美丽的光照亮她的脸,她牵着他的手慢慢走在海面。
君卿果然厉害,果然是泽海荒千百年来,修为最高的一位君仙,操纵万物,他想去哪都可以,想造什么样的景都可以,只要他愿意,他都做得到。
这是君卿此生唯一一次带听蕊来看海。
而以后的听蕊,再也不曾见过海。
她一生所认识的海,不是一碧万顷的浅蓝样子,而是掺着无数光芒,像星空一样的景,那是有人牵着她的手,为了不让她看到夜晚通黑的一切,而感到失望,特意变幻给她看的。
这已经是关于他们,此生最浪漫的事。
次日君卿和听蕊双双晚起,回来的晚,自然起不来了,烟琴和沥尘也没让人打扰他们,不过是睡个懒觉嘛,也没有多大的事,何况还是在新年了。在烟琴和沥尘眼里,听蕊和君卿总归还是像个孩子,永远都是需要被疼爱的孩子。
即便万人称一声君卿为君仙,即便他在万人的眼里被捧得高高在上,要从容端正举止得体,但家里又不讲究那些,不需要给谁做样子。听蕊也是,外人眼里是听蕊夫人,君仙的妻,端正总是好的,但倘若她开朗,偶尔不讲那些礼数也是可以的。
总归呀,都是孩子呢。
“哎,咱们家君卿和听蕊怎么是睡两头呢?”沥尘问。
烟琴让他过去点,自己猫着腰在窗缝里看了个仔细。
“哪里是睡两头,根本睡得乱七八糟的,”烟琴讲。
床上的人是东倒西歪睡的乱七八糟,甚至衣裳不整,那么晚回来,眼皮都要打架了,谁还管这个那个的,脱了衣服咸鱼一样的躺在床上,裹了被子就睡。
至于烟琴和沥尘为什么要窃窗偷看,他们都是孩子嘛,为父为母的太过关心。
又看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两人便走了。
房外长着冬日褪色的灰白细草,柔光缓缓洒在床间地面,宛如怜人的抚摸。两个睡得横七倒八的人,被褥衣裳滚做一团,宽大的袖子都露在被褥外面,手也在外面。
听蕊在梦里嘟哝了几句,然后随手抓起什么东西塞到自己嘴里,满口乱啃,“好吃的,好吃的,鸡爪鸭爪烧鹅鹌鹑蛋……”
没一会儿君卿就醒了,撇头一看,看到听蕊在啃自己的手指节,两只手捧着他的手,啃得好起劲,痒痒的。
就像,就像你喂一只小犬什么东西,结果它拿它的小牙来来回回啃着你一样。啃得他手指节沾了口水。
他居然好心的随她啃去,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好像目光里只有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慢慢把自己手从她唇边抽出来,撩开她脸庞的发,一整只手掌覆在她脸上,拇指摩娑她的脸庞。
晨熙如黄金色的泽光一样,普照人间万物,在她肌肤遗落光影。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他覆身,低头,吻上去了。
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唇瓣贴着唇瓣,一直这样过了好久,好像时间都停下来了。
清晨暖光洒在他背部的的衣裳上,被光照过的地方好像柔软的也会发光,衣裳宽大又柔软,布料光滑有垂感,绣满卷云纹,被褥软松松的。
他坐在床上低头吻她的姿势和场面,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