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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宋少爷被人一巴掌抽在脑袋上,登时便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他家里有点儿小钱,平日又是娇惯着的,怎么可能吃这种亏?

      可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个大壮是个傻子,讲道理他听不懂,真逼急了,傻子有的是力气,他们几个一起上都不是对手!

      大壮抽人抽的又狠又干脆,常无羁看了心里一阵惊愕,心脏都跟着疼了起来。

      他带的几个人马上就动气手来,大壮一看打他的不是骂人的那位,又马上恢复了刚刚的怂样,任由人家打骂不止。

      但只要宋少爷一抬手,他便马上挺直腰板,怒目而视。

      在大街上这么一闹,很快就吸引了很多来看热闹的人。这镇上就这个风气,看热闹比什么都要紧。几个婆娘甚至还揣了瓜子分给众人,一边磕一边看笑话。

      常无羁心里发慌,一半饿的一半气的,只得从口袋里掏出了所有的银票,抽出来一张,剩下的直接对着人群,奋力一洒!

      “银票,是银票!”

      “快抢快抢,常无羁撒钱啦!”

      一时间人群乱成一团,人人都往前挤。常无羁趁乱一把抓过大壮,瘦弱的小胳膊拽着人就跑。

      那几个打人的哪里还顾得上他们,纷纷开始抢银票。

      几个年轻小伙欺负人还算是可以,但是对上彪悍的大爷大妈就根本不是对手了。一个个被人又推又搡,钱没抢着,还让人挠了一脸花。

      常无羁带着人跑了老远,这才停下来歇了口气。

      他气呼呼地拍了大壮一巴掌,上气不接下气,道:“大壮呀,你今年也十八了,怎么还是这么不争气?日日受人欺负,你就不知道打回去吗?”

      大壮笑呵呵地抹了抹嘴,很快就又会有新的口水从嘴边流下来。他笑呵呵道:“打人,不好。惹祸了,赔钱!”

      常无羁心中一暖,也是无话可说。

      他天生痴傻,知道打人了要赔钱,可是常无羁受辱,他却是宁可赔钱也要给他撑腰。单单冲着这份情谊,常无羁就不能对他坐视不管。

      已是这般年纪,按说都不该再叫小名。这镇上成年的男子,被唤小名的唯有二人。一个是阿牛,再一个便是大壮。

      前者无父无母,是个天生天养的混混,没名字,也没个称呼。

      小时候饿的狠了,翻墙进了人家院子,看见奶牛直接上嘴就去吃奶,后来就叫了阿牛。

      这个大壮天生痴傻,五六岁才会说话走路,听话听不懂,力气又奇大。爹妈就一直大壮大壮的叫,连姓氏都不想让他冠上。

      后来吃牛奶的长成了个混混,拉帮结伙的祸害镇上,最终丧命林中。

      痴傻的更加痴傻,说话说不清,脸上常常挂着口水。长得五大三粗,却是人人可欺。

      常无羁看着他被人揍的鼻青脸肿,本来眼睛就长得小,笑起来就是一条缝。此刻挨了拳头,那眼睛肿的更是睁不开一般。

      他长叹一口气,无奈道:“饿了么,跟我吃饭去?”

      一听饭,大壮立刻高兴地手舞足蹈,完全忘记刚刚还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两人一路往酒楼去,这次有人相伴,常无羁心情也好些。

      他怀里的银票面额不小,足够两人海吃。叫上一桌子的佳肴美酒,大壮狼吞虎咽,常无羁来了食欲,吃的也比平常多了些。

      席间店小二前来伺候,布菜倒酒很是殷勤。只因这位常公子一向出手阔绰,给的赏钱也多。

      他一面倒酒,一面热络道:“常公子可听说了,南边新开了一家赌场。那老板伙计都是外来人,买了原先的歌香院,窑姐儿们都给打发了,只留了几个卖艺不卖身的上等。一边赌钱,一边欣赏歌舞琴艺,好生风雅!”

      常无羁喝下一大口酒,闻言笑道:“这赌钱就赌钱,还弄什么歌舞。人人眼睛都盯着赌桌,谁有闲暇去看美女?”

      那小二笑道:“常公子这就不懂了,这赌钱也要个彩头不是?别的赌场赌银两,这个却爱赌些花样。先说这些美女,除了表演以娱宾客,也是作为筹码。若是赢了,直接带上卖身契,人就归你了!除了美女,还有各色珍宝。这东家,根本就不押钱!”

      如此说来,常无羁倒是真有了几分兴致。

      要说这古婀镇,别的不多,就是赌场多。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小的街边摆个摊就是,大的可容纳百人。光看人们拜赌神的劲头,就知此处人人爱赌。

      不过这外地佬竟然拿了那么多银钱出来,就连最大的青楼歌香院都给买了,可见此人当真是个人才!

      装潢摆设又能如何,在意的还不就是一张赌桌?

      可是赌博赢美女,赌博赢珠宝,这又另当一说了。

      常无羁当下扯了腰间的酒壶,对着小二道:“挑最好的给我装满了,一会儿我就去看看!”

      酒足饭饱,两人优哉游哉,揣了剩下的钱,向着赌场而去。路上经过闹市,两侧都是各色吃食。

      刚刚大壮才饱餐一顿,以一己之力横扫全桌,这会儿看了吃的,又是半天挪不动脚步,对着人家摊位大流口水。

      常无羁自是不差银钱,可也担心这个心智不足的胖子把自己吃死。一边顶着摊主叫骂付钱,一边把吃的藏于身后。

      跌跌撞撞,坎坎坷坷。两只手实在是拎不动了,这才捱到赌场。

      常无羁长叹一口气,刚要感叹终于抵达,就见一根粗木拐杖,从身前拦住了去路。

      “韩婆婆,竟然是你?”

      眼前人正是那日消失不见的韩婆。常无羁一见此人,又惊又喜,也不顾其他,直接拉住了韩婆的手臂,欢喜道:“原来你没事,能看见你,我太高兴了!”

      韩婆面色冷峻,半点好颜色也无。她年纪在这摆着,不怒而威。一双眼睛瞪着常无羁,倒是让人心里没底。

      常无羁多年以来,常常受这位韩婆关照。故而与她格外亲近些。

      那日林中恶鬼吃人,给他落下的阴影十分可观,每每想起就是一身冷汗。此刻,他眼见着跟他经历相同的人还好端端的站在眼前,心里半是后怕,半是妥帖。

      于是亲热地拉住韩婆的胳膊道:“婆婆,那日你到哪儿去了,为何我走时没有看见你?”

      韩婆面色依然沉寂,淡声道:“那日我被那阿牛推了一把,闪到了身子。岁数大了架不住疼痛,后来便人事不知。等我醒过来,已经是第二日了。我独自一人躺在草丛中,见四周无人,就自己回来了。”

      常无羁心中暗叹,这婆婆居然如此命大。

      那日他回来之后,便高烧不退,迷迷糊糊之间已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只是床头那个灯笼仿佛是个印证,时刻提醒那日的惊心动魄。

      此刻看见尚有人生还,又是感慨又是庆幸,真心道:“婆婆果然是好人,这般灾祸都避得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婆婆定能长寿!”

      韩婆沉默不语。

      那日他所目睹一切,大多都是拜那位魔物所赐。

      于韩婆婆来说,晕过去之前,只知阿牛两人对他拳脚相加,并不知道其后发生何事。

      若是她亲眼见了,就算看不见魂魄,光凭一堆的人齐齐消失,恐怕就要把她吓死。

      常无羁自知失言,心里担忧韩婆会追问下去。

      那些人如何不见,如何消失。那些尸体又是怎么回事,凶手到底是谁。

      她昏厥之前,明明在场有人指认那些死人皆与常无羁相关,光是这一条,若放出风去,他日后处境必然十分艰难。

      可是自那日后,尽管无缘无故丢了那么多人,镇上还是一派冷静。

      亲眷们互相询问,得知去的人都没有回来,也就认为这些人是去寻凶手,不过离家几日罢了。

      而韩婆从始至终没有说过有关那晚的半个字,也没有主动来找过他。

      就连此刻,他心里担忧她会追问,然而韩婆却仿佛毫不在意,并没有追究。

      常无羁心里一松,莫名也就领了个人情。语气越发亲和道:“婆婆在这是要作甚,出来买东西吗?”

      韩婆道:“不买。”

      “那您这是遛弯?”

      韩婆瞟了他一眼,指了指眼前的高楼,沉声道:“去那里。”

      眼前的高楼正是当初的歌香院,此刻已经重新挂了牌匾,上书“转运楼”三个大字。

      常无羁砸了咂嘴,品鉴道:“转运楼,拿来做赌场的名字,还真是逗趣。如此浅显易懂,又暗藏玄机。转运转运,厄运转走,好运转来。可是到了这处,是好是坏,当真还是说不清呢!”

      常无羁一向嘴欠,马上笑眯眯道:“婆婆不是最看不惯这些赌徒之流,怎么今日也要进去凑个热闹?”

      那韩婆面色依然冷静,只是看向他的眼神中似有请求。

      她堪堪收了那沉甸甸的木头拐杖,似是要躬身一跪。吓得常无羁赶紧搀扶,嘴里叫道:“您这是要作甚,可别折了我的寿!”

      韩婆道:“想必你也听说了,这转运阁与其他赌场不同,所赌之物并非钱财。今日我得知此处有一珍宝,得了它可偿我毕生夙愿。老太婆岁数大了,不中用。只求你能帮帮我,让我能把它赢来。”

      常无羁只当是何事,听闻不过是赢上一把,立刻浑身一松。

      他满面笑容,毫不在意地笑上两声,志得意满道:“这有何难,婆婆跟我进去,看上哪个,告诉我便好!”

      常无羁最擅赌博,想都不用想就答应了。转念一想,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可偿她毕生心愿?

      一个年迈的老婆婆,要什么珍宝。难道是岁数大了,想求个延年益寿的仙丹?

      他想到这里,莫名就有些好笑。只看韩婆这身子骨,再活上个几十年似乎都不成问题。

      常无羁这么一想,忽然就觉得一阵胆寒。

      此刻,韩婆已经慢慢朝着赌场的方向去了。炎热的三伏天,常无羁却是慢慢出了一身的冷汗。

      今年,他已经十九岁了。打从他记事以来,韩婆便是这般模样,十几年来不曾变过。

      这么多年,与她年纪相仿的老人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只有韩婆依然如故,仿佛岁月彻底将她遗忘,没有丝毫改变。

      想到此处,常无羁头皮一阵发麻,喃喃道:“这个韩婆,她到底几岁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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