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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提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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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梦泽有很多传说,眼前之人算是一个。
然而宣沐霖看着坐在下首处的俊美男子,明明大家年岁相当,他却诡异地生出了些许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
嵇竺山应家的少主应雨环,无梦泽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可应雨环本人对此无感,他从不在外拈花惹草,平日里不是淬炼自身的灵泽,就是在外除魔驱煞,宛如一块没有感情的顽石。
不,宣沐霖觉得,顽石这个比喻不准确。
应雨环这样的青年才俊,必是独一无二的灵石。妹妹嫁给这样的人,虽然性子闷了点,可往后也不必担心他在外乱来……
应雨环感受到那道‘慈母’般的视线,微微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应家长老虽已皱纹满面发如霜雪,但目光如炬心思敏锐,看到自家少主眉头一皱,立时老身一震,“宣家灵主,这桩婚事您是否满意?”
满意极了!
旁的不说,眼下他正为滋扰无幻海的蚀心草草籽愁得焦头烂额,作为聘礼之一的通心石正是克这蚀心草之物,可不就解了这燃眉之急?
宣沐霖看向应雨环的眼神愈发‘慈爱’,但看着看着,他忽然又觉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似乎……有些眼熟?
然而这想法只是一闪,宣沐霖很便快将之抛诸脑后,大手一挥吩咐侍者,“去,请沐雪过来!”
宣家长老宣濯清耷拉着的眼皮一抬,道:“君上您忘了,海芙蕖结子在即,沐雪小姐昨日一早就动身前往西海岸了。”
宣沐霖思索了一番,好像确实有这么一桩事。月前妹妹似乎与自己提过,西海岸的海芙蕖有结子的迹象,只是后来事情太多,他竟给忘了……
尴尬只有一瞬,宣沐霖将将放下的手又抬起,“濯清叔,劳您亲自走一趟,将沐雪换回来!”
这门亲事宣沐霖个人是十分满意的,可光他满意也不行,这说到底是他妹妹的婚事,还需她自己满意了首肯才行。
应家长老捻须一笑,“宣灵主与令妹感情真好……”
宣沐霖心道:那是自然。
“……只是这是您与我们少主的婚事,宣灵主若有哪处存疑或不满,咱们可以当面解决,倒也不必劳动沐雪小姐来回奔波……”
宣沐霖:自然没有不满。
……
……
等等……
我?
与他?
???
宣沐霖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抽了抽,试探地问道:“长老方才说,谁与谁的婚事?”
应家长老一愣,奇怪道:“自然是您与我们少主,一开始不是说了,我们此行是同宣灵主提亲来的?且方才不是还说起,这桩婚事您有若哪处不满或存疑,咱们可以当面解决吗?”
太不满了!太存疑了!什么玩意儿?!
我堂堂无幻海灵主,英明睿智的大好男儿,嫁给你们嵇竺山的少主做男妻?!
将我置于何地?
将无幻海置于何地?
我不要面子的吗?!
——宣沐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应家长老看到宣沐霖变换的脸色,隐隐觉察到苗头有些不对。
他正思索着该如何是好,一直沉默不语的应雨环终于开了尊口:“看来宣灵主是误会了我的来意,我此行是诚心同你求亲,并无任何冒的意思。”
亏你知道这很冒犯?然而没有冒犯的意思也冒犯到了!
宣沐霖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行,脸色却十分难看,“抱歉,志不同道不合,我恐怕不是应少主的良配。”
宣沐霖说着站了起来,冷声道:“濯清叔,送客!”
宣濯清起身朝殿门作了个‘请’,对嵇竺山二人道:“二位,请吧。”
然而应雨环坐姿动也没动一下,“宣灵主何必如此急着赶人,待我们把话摊开说清楚,说不定你便改了主意?”
宣沐霖气笑了,这得多大脸,才狂妄无耻到如此地步?
应雨环神色不变,仿佛没有觉察到那笑声中的嘲讽,“近几年来,无幻海因蚀心草草籽滋扰,想必宣灵主十分为此忧心吧?”
“说来三百年前,嵇竺山也曾与无幻海结过亲,那时西海岸的海芙蕖还能结出许多碧海莲心。可听闻这几十年里,海芙蕖结出的碧海莲心越来越少,最近这十来年更糟,结出来的只有普通的灵子。”
“我寻思着,无幻海灵域不稳,蚀心草草籽泛滥成灾,症结多半在此。”
“宣灵主若是肯结这门亲,嵇竺山愿在聘礼之中再添一盏地灵灯,以及十颗碧海莲心。而嵇竺山与无幻海结亲之后,宣灵主可以继续留在无幻海,只需每半年前往嵇竺山小住半月即可。”
应雨环说完这一大段话,便不再开口,只是定定地注视坐在上首的宣沐霖。
宣沐霖意识到自己看走了眼,应雨环此人哪里是什么灵石,他简直就是柄带鞘的刀。且那刀鞘嵌着宝石,极具欺瞒性,刀未出鞘时看着赏心悦目,乍一出鞘锋芒毕露。
嵇竺山与无幻海相隔千里,此人却对无幻海的境况了如指掌,一开口句句都能戳中要害,这由不得宣沐霖不心惊。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与应雨环之间素味平生,嵇竺山开出如此优渥的条件,就为了娶一个半年才回家半月的男妻?
图什么?
难道应雨环果真对他情根深种?
宣沐霖想到这里,心惊之余,忍不住暗暗恶寒了一下。眼前的这位,看着可不像是非他不可的样子。
然而抛开此事因由以及个人情绪不谈,单看这门亲事本身所能带来的利益,宣沐霖承认,这确实令人心动。
若真能结成这门亲,对于无幻海目前的境况而言,绝对是合算的。
不仅合算,还是大大的助益。
诚如应雨环所言。
眼下看来,无幻海除了蚀心草草籽泛滥,似乎没什么异样;可事实上,灵域中确实出现了动荡不稳的迹象。
首先是潮汐出现异常。
近来每每潮汐之后,海岸上出现的各类奇怪海生物越来越多,有的甚至闻所未闻,连古籍中也未有记载。
宣沐霖心中隐有猜测,这些长相奇特的海生物,极有可能是来自深海。
可若是如此,才真的叫人忧心。
这些生活在深海之中的生物,何以会如此频繁地被潮汐带到岸上来?看不见的深海之中,是否已出现了不可控的隐患?
其次便是这蚀心草的草籽。
这蚀心草虽名中带草,但却是一种菌类生物。
且不同于一般的菌类,蚀心草以各类植物的种子为生,喜热惧水。
蚀心草生长期间,一旦遇水便会立即死去,而那些未来得及消化的各类植物种子,会迅速吸收蚀心草死去的菌身进而产生异变,变成下一代蚀心草生长繁殖的温床。
这便是蚀心草草籽的由来。
先前说过,蚀心草喜热惧水,可‘沉睡中’的蚀心草草籽不仅不惧水,在恒定的某个温度下,它还会疯狂吸收水分迅速膨胀。蚀心草‘一生’只‘喝’一次水,草籽吸收的水分饱和之后,膨胀的种子会不断分裂,这时候大量的菌丝便会‘苏醒’过来,在恒温中迅速生长繁殖。
试想一下,这时候若有人或动物吃下这草籽,会产生怎样可怕的灾难?
——不是被吸干体内的水分,便是让膨胀的种子给撑死。
所谓过犹不及,此消彼长。万物有灵相互依存,可若‘某方过于’壮大,就会凌驾于‘另一方’之上。
譬如无幻海的水灵越来越旺盛,而其他灵元则越来越匮乏,以至灵域动荡不稳;譬如蚀心草草籽肆虐,因其惨死之人畜生出煞气,而煞气污浊,致使海芙蕖再未能结出碧海莲心……
如此恶性循环,若不能得到妥善解决,灾厄降临无幻海只是时间问题。
众所周知,土能克水。
应雨环所许诺的地灵灯,乃土之精魄所制。
土之精魄非万年以上不可出,且还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方能凝聚成精魄,可谓珍稀异常,其蕴含的土之灵元精纯无比。
无幻海若得了这地灵灯,便能牵制住过于旺盛的水灵,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而另外那十颗碧海莲心自不用说,碧海莲心蕴含精纯的草木灵元。草木灵元有净化污浊之力,只要使用得当,西海岸那片海芙蕖就能结出新的碧海莲心。
届时再以专克蚀心草的通心石牵制,滋扰无幻海的蚀心草草籽这个难题,便能迎刃而解。
长久的沉默中,宣沐霖一直未曾表露自己的态度。可在外人看来,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因为心生动摇,所以沉默。
宣沐霖以及宣濯清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特别是宣沐霖,他想起双亲健在之时,无幻海繁荣昌盛的气象,愈发感受到自己的无能。
因为自身灵泽不济,所以无法完全掌控无幻海这片灵域中磅礴的水灵,以至各种乱象丛生。
他的臣民之中,每天都有人因蚀心草而亡,且人数越来越多,这是此方灵主无能的恶果。海芙蕖再未结出碧海莲心,潮汐海灵不断将深海之中的生命推到岸上,是灾厄降临前发出的警告。
何以对得起自己的子民?
何以对得起亡故的双亲?
做不成一个称职的灵主,又有什么是比这更失颜面的事?宣沐霖不怕骂名,只怕有负双亲的嘱托与期望,辜负无幻海的万千臣民。
他首先是这方灵域的灵主,然后才是他自己。
无幻海的境况岌岌可危,比之万千子民,自身又算得了什么?男子与男子结亲,也不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嫁与他人,又算得了什么?
宣沐霖心中有了决断,再看向应雨环时,眼中翻涌的波澜已归于平静,“我们何时成亲?”
应雨环剑眉微挑。
宣濯清听得自家灵主说这话,老脸上皱纹一颤,抚须的手差点拔下自己一撮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