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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别看,本文已改短篇,一章一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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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人死后要过鬼门关,经黄泉路,饮孟婆汤,走奈何桥,前尘尽去,了断一身残念,方可落入轮回。
“那,不饮孟婆汤呢?”饮了也没什么用……
“这好办,看见那条血黄色的河没有?往里一跳……”
“一了百了?”
“呦呵,跳了那河可就由不得你了,一了百了也好,没完没了也罢,都得等你在那里头熬过了千年再说。”
“若是两心相许,纵是千年又如何。”说完自己先笑开了。
“好小子,那你去试试?”
“我?不,不了,一厢情愿已是自我作践了,又何必……”
“不试便好,你可知那河,名唤忘川,里面尽是些不死心的蠢人痴人,以为熬了千年就能带着记忆轮回和心上人再续前缘,可哪里知道这忘川是那么好相与的吗,瞧这虫蛇满布、腥臭满天的,跳进去的人日日夜夜要受蛇虫啃咬,那滋味……唉。”
那人听了鬼差的话,越发好奇起来,接过孟婆汤时终是忍不住往忘川里头瞧了瞧,谁知正巧对上一张面容可怖的鬼脸,那鬼似乎还对他笑了笑,可不大成功,看起来甚为骇人。
他被吓着了,随即喝了口孟婆汤压压惊。忽而又想起什么,问了声:“孟婆,这回这汤不会再有错处了吧?”
“什么话!我老婆子在这熬了不知几千年的孟婆汤,几时出过错?!滚滚滚,赶紧投胎去!”
“分明就是你的汤不对,否则我何以每一回都追着那天杀的……烦人……”
“……”
等那人走了,孟婆转头看向忘川中的那只鬼,“你吓他作甚?嫌他跑得不够远,和旁的人还不够好?”
“他说,若是两心相许,纵是千年又如何。”破碎的嗓音里竟隐隐透着一丝满足。
“哈,笑死老婆子了,两心相许,哈哈,你在这忘川中熬了数百年,他一次次饮下孟婆汤,却一世又一世追着旁人求他两人的两心相许。老婆子问你,你这又是哪门子的两心相许?”
“自然是我和他的两心相许。”不见伤感,倒有几分得意。
孟婆瞪着他,满脸不可思议,可那鬼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再开口了。
孟婆知道,要那鬼再说些话,只得等到那人下次来鬼界轮回之时,他心情好了才赏脸开次金口。
说起这鬼,孟婆也不知他是何来历,只知他来时便是一身煞气,奈何桥也顾不得看上一眼,便二话不说跳了忘川,她的话还未出口就被堵在了嗓子眼。
别的鬼跳了忘川,日夜受着折磨,看着心上人一次次为了旁人饮下孟婆汤,又一次次从奈何桥上走过,早已磨光了情爱,只剩下怨恨和哀嚎。
他倒好,好似那蛇虫鼠蚁的啃噬不过是挠痒痒一般,简直不足为道。几百年来,他始终面无表情地承受着忘川施加的一切,成日里盯着黄泉路的那头,听过路的鬼讲些人间故事,碰上有趣的还能露几个不大好看的扭曲表情,或嗤笑,或惋惜。
那做派,好像他并非来忘川受难的,而是奈何桥边的一看客。
看客先生关注最多的,自然还是那个人的故事。
孟婆记得自己第一次见那人(初次留下印象),是他怒气冲冲摔了自己倒给他的孟婆汤,抓着老婆子的领子骂她是个卖假汤的。
“……”孟婆也是被气笑了,头一回听说有卖假汤的,还是自个手里端的这碗孟婆汤。
那人,不,那鬼,诉着自己带了前世记忆投胎却几辈子求而不得的苦。后来,竟是说得脱力了支撑不住地坐倒在地。
“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都喝三回了!回回投胎都记着他!”
“前头我还暗自高兴,还当是天注定斩不断的缘分,记着他,想着他,追着他,妄想和他,和他……好歹能成一回啊……唉,没成想是注定的孽缘,得不到,又忘不了,几辈子的记忆晃得我脑袋疼,疼死我了……”
看着那鬼捂着脑袋在地上止不住地发抖,孟婆竟是在那一瞬间动了恻隐之心。
然而,就在她犹豫着想要去劝解他一番时,忘川之上,凝结出一团黑雾,渐渐地变幻成一只类似触手的样子,缓缓地靠近那鬼。待到近了,又猛地缩了回去,没入忘川河中。
又过了许久,那鬼走了。
水面上浮出来一个面容模糊的脑袋,朝着那鬼远去的方向,咔咔地笑。
那样子着实吓人,嗓子又破,笑声也透着惨厉,饶是见惯了牛鬼蛇神的孟婆,也免不了觉得有些渗人,却莫名地又去看了第二眼。
有点眼熟,哦豁,是当年那惊了无数小鬼的煞神,一身戾气令鬼神退避,一入忘川搅得上下不宁……
竟也成了这副鬼样。
等等,她不可置信地去望了第三眼。这煞神,竟也会流露出这般神色么?这神色,竟是凡世痴情儿眼中的温柔之态?
……
他像是终于注意到孟婆的讶异与失态,又像是终于厌烦了被个莫名其妙的老婆子盯着不放,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复又隐入忘川之下。
后来,那一位成了常客,做了鬼回来,当了人离开。总是行色匆匆,还真就是赶着投胎的。
只在过路的时候,会和孟婆或是鬼差磕叨几句,时而满怀信心,时而心灰意冷。从未注意,他的身后,常有一鬼相随。
偶尔,孟婆恶趣味起了,会拿话刺着忘川的鬼,讲他的意中人如何如何贪慕着旁人,讲他们在人间阴差阳错的故事。
他概不理会,不是无视孟婆,就是全然将自己当做那位的意中人,满心欢喜。
而孟婆只当他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