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风后的夜晚》末焰海薇

2、重逢

　　六年后…
　　六年了，转眼间尽是六年的空白——该用什么来弥补。六年的时间，就像流水顺着指尖倾斜流下，消失得不留痕迹。可手上却湿漉漉的——是泪水。被浸泡到开始皱皮，变得苍白无力。才知道，原来就算是泪，也会腐蚀皮肤。
　　泪水消失也会留下受伤的痕迹。
　　沅…我好像你…

　　演唱会现场。
　　聚光灯闪亮交错，空中焰火绽放，今夜注定不眠。汹涌而来的呐喊声快要淹没这个没有星星的夜晚。
　　全亚洲各大时尚娱乐媒体稀数到场，将对现场进行第一时间转播，整个现场早已被挤得严严实实。台前台后360度的地方，只要能有一点空隙，早被摄像机侵占，各大媒体为抢这独家头版头条，更是倾囊而出，招数用尽。一场一触即发的传媒之战蕴蕴而生。人们的叫喊声响彻云霄，一场隆重的演唱会即将上演。
　　红地毯铺满演唱会门外大道。所谓“天黑了，地红了”如今也可以这样理解。
　　“各位观众朋友，让大家久等了。终于，在今晚，我们期待已久的当今最具人气歌手Vivian23岁演唱会终于进入倒计时状态。今夜，这个城市，这个时刻将迎来她23岁最神圣的歌声，让我们一同期待这场“旷世盛典”的开幕…”
　　刚打开电视，便听到记者和百万歌迷的俗滥腔调。当她正想换台时记者刺耳的声音如芒刺般通过卫星转播直接穿透她的耳膜
　　“啊——”
　　“大家看到了吗？是莫凛的私人飞机——她来了。今年炙手可热的star——莫凛！”

　　——莫凛…她刚刚说的是…莫凛…是她吗？不，怎么可能！
　　天崩地裂般的震惊，怎么可能不震惊呢？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六年，六年了，已经六年…分开的日子已经过了六年了…

　　随着镜头的切换，一架黑色的直升飞机出现在演唱会现场上空，在大楼之间穿梭。如此的出场的确抢够了风头。人群的尖叫声淹没了一切。照相机的闪光灯映亮了这片黑色的天空。镜头拉近，看得更清楚了些。天啊！隐约有一个人的身影正试着将身子探出机舱…她在向低下的歌迷挥手示意…
　　“啊——凛，我爱你——啊——”也因为她这样危险的动作，场下歌迷简直如疯了一样。直升飞机也被迫提前降落，而凛身后的经纪人更是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那个记者的“解说”正将再次涌来时，她按下了“ON/OFF”键，“啪”一声屏幕变成了黑色，但却可以夸张的映出整个空旷的客厅。没有了那样奇怪的声音，整个世界也静了下来。

　　金色的画卷，凛哼着小调渐渐走出他的视线，而她依然站在那…没错，六年，她走出她的世界六年了。她凝视着眼前这片黑得能够倒影出自己的屏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中闪过一丝丝复杂。
　　她走到落地窗前，低头俯视着楼下来往穿梭的车辆。城市灯火通明，外面的世界即使到了本该安静的时候，也热闹非凡，可这种热闹永远不会属于自己。无论什么时候，她的内心都只有一种季节——冰川！
　　奚沅抽出根烟，放到嘴边点燃…她没有再抽下去只是看着它一点点燃尽，最后只剩一支烧得焦秃了的烟蒂。随手扔出窗外。
　　——她真的做到了！

　　凛轻快的跳下飞机，顺手就将鸭舌帽取下，长发被强大的风力曳起，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看着自己的经纪人被吓得飞机都下不来，她倒自得其乐。头也不回地进了会场。

　　奚沅再次打开了电视。没有了喧闹，混乱和令人窒息的尖叫。演唱会早已开始了一段时间，而凛也站在属于她自己的位置。
　　透明的旋律轻起，萦绕耳际。可以穿过回忆的音符盘旋在演唱会上空。而凛的每一句歌词都像一支箭无情的呼啸穿过左心房…

　　爱的颤动后
　　该如何是好
　　没有学过
　　我今天也等着你
　　爱一如既往
　　你我一无所有
　　只有爱
　　你不是说过吗
　　世间没有你也没有我
　　连活着一日的自信也没有
　　为使怀念中的我的心情能继续等候
　　如果夜空也跟随着寄居而下
　　你悲哀的名字
　　用手遮也遮不住
　　像命运似的你
　　如何让你忘记
　　相爱的日子很漫长
　　从哪里开始忘记你
　　何时能看见像你的人也微笑
　　偶尔转身回首
　　感觉像你
　　我好像真的不能没有你
　　回到我的身边吧

　　终于结束了——这种万箭穿心之痛。见到她了，六年的今天又见到她了，可是凛我又该怎样去面对你呢，你还能接受现在的我的一切吗…凛，既然你六年前就已经离开了我的世界，为什么还要再走进来…
　　凛的呤唱伴随着六年前的所有记忆，如海水般一瞬间涌入脑海，一幅幅画面不断呈现在眼前——原来有那么多的回忆挥之不去。
　　再也无法承受，奚沅夺门而出。

　　“回到我的身边…”在最后一个音节吐出时，泪水止不住了，它沿着凛的脸颊的完美弧线滑落，穿越空气后落地，溅起——变得四分五裂。

　　逃过之后的庆功宴，莫凛一个人开车游荡在无人的街景。
　　离午夜越来越近，夜晚注定是无声无息的。车开得很慢，车轮享受着碾碎每一点尘埃的快感。

　　六年前你不知道我曾停下来过，而现在我更加无法前进。
　　奔跑，奔跑…
　　“别走太快，我怕找不到你。”
　　六年前自己抱着你时所说的话，一直在耳边回荡着，声音撞击着脑海里四面无形的墙。
　　凛，没错。无论是六年前的你还是六年后的你，都不曾让我找不到过，都是那么明显的存在着。而我不管在做什么你都不会知道，因为空气分割了我们的世界。
　　——我们之间的距离的罪魁祸首，是空气！
　　还是奔跑，还是奔跑…不断奔跑…直到可以把思绪抛诸脑后。

　　车子右转，忽然两道刺眼的车灯在黑暗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黑影。出现的令人猝不及防，第一时间的反应之时使她一脚将刹车踩到底，惯性让车头接近地面然后再恢复到正常。刚从之前的惊吓中恢复神志，大脑又开始正常运转，才逐渐意识到刚才的“东西”。不过会动的东西就一定是活物，这是她从小以来认识到的不便定理。细细回想前一秒的镜头，她看到的那个“东西”好像在车头撞上的一霎那…单手撑过车头斜空翻避开了…不是好像，她的确看到了。天呐！那是什么东西，竟然有如此地速度和身手。她在瞬间怀疑自己是否在看电视剧，不过只是一瞬间而已。
　　莫凛连忙下车，只看到斜前方一个黑色的身影，弓着身体，单手杵地。但却让她有一种不可侵犯的距离感。
　　“抱歉，是我没看到。你没事吧？”凛小心地问道。
　　那个人没有站起，只是一动不动的楞在那。虽然他一句话也没说，却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震慑和压迫感。凛没有敢再说话，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的等。‘好奇怪的人啊…’她在心理念碎道。
　　好一会，那人终于缓缓站起，没有转过身，但依然可以看到她毫无缺陷的身线，她低着头，用低沉的犹如如临深渊的声音回答她：“没事。”没有血色的感觉，就像死人一样。
　　他捡起地上的双肩包，甩到肩上。欲走，可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静静看了凛一眼——这动作只持续了一秒。
　　但宛如望穿了过去和现在，就这样的短暂的一秒如果要填补永恒，可能吗？也许。谁也不知道。“短暂即永恒”原来是这样理解的。
　　她额前的过于修长的刘海无意的遮住了眼睛。不过那样的刘海下面一定有着一双犹如碧落海般的宁静，深邃的眼眸。回头的刹那，她近乎完美的侧脸，高傲的轮廓在瞬间穿透了她的眼球——令人窒息！她永远都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沅…”她的身子有些颤抖，嘴唇轻起。身子好像僵在那里，身体无界限的冰冷下去，似乎只知道在嘴里讪讪的念着那个六年来被她碾碎在心里的名字。
　　等待身体的温度再恢复到开始，凛追出几米远，停下——分隔六年，换来得尽是不到一秒的重逢，模糊的双眼看着她消失在街角的尽头…凛无力的跌坐在街道边，布满灰尘的地面被纤细泪珠打湿。
　　快到，午夜了…

　　跑过了街角，沅重重将身体靠在墙上，胸口还在上下起伏着，她却疲倦的闭上了双眼。用嘴从烟盒里抽出了烟。“都是注定的吗…”烟雾绕过黑暗，烟圈在空中盘旋，然后不见。白色的烟雾从通红的烟头上缕缕升起，最后留下一推烟灰…还有一支烟蒂…

　　——“咚-咚-咚”三声钟响的午夜，三声钟响的邂逅，三声钟响后的平静下来的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