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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十一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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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簌——
簌簌——
粉白色的花朵开遍枝头,缀着大红的花苞,风一过就落下花瓣来,铺得一地洁白。
“歌笑,你快看!”如忆捧起地上的花瓣撒向空中,笑得明艳动人。
离歌笑却笑不出来。
包来硬已经离开三个月了,自从他走后,离歌笑就没有真正地笑过。
本以为他只是离开住处外出生活,没想到连锦衣卫的工也辞了,这让离歌笑接受不了。
凭什么,我让你走了,你连一点念想都不愿留给我吗?至少让我知道你过得很好,至少让我知道,你离开如忆也没有那么疼。
我只是想远远地看着你,有这么难吗?
“歌笑,愣着干什么呢?”如忆跑过来拉住他,“你快看,这梅花好美啊!”
“别跑,注意身子。”离歌笑动也没动,只静静地坐着,“我有些累了。”
“那好,我去买菜,你在这等我。”如忆转身离去,只留下离歌笑一个人。看着如忆有些蹒跚的步子,离歌笑有些自责,又有些无助。
包来硬走了之后,如忆确实有几天没说过话,不知是怕被责怪还是怕听到些什么不爱听的。
离歌笑知道她有很多问题要问,可她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就不说了吧,反正都心知肚明了。
这日子过得艰难,离歌笑心里不好受,自然也无力应对公事,抓贼的时候失了手。郑东流让他跪在校场上,当着所有的人问他为何会失误,他不知如何回答,选择沉默。
郑东流便也没再继续问。
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包来硬!
郑东流心里清楚得很,如忆的寡言少语,离歌笑的心不在焉,多多少少都和包来硬有着关系。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离歌笑是个固执的人,要说动他可是难过登天。
但郑东流不想安于现状,又找离歌笑谈了心。在那晚,离歌笑喝得酩酊大醉,把所有的心里话都掏了出来。
他也憋屈,也难受,可他能向谁倾诉呢?郑东流也不行,他只会让他忘记,让他放下,让他好好和如忆过日子。
可是和一个不爱的人,要如何过好日子?离歌笑借着醉意问道,郑东流却答不上来。
酒醒之后,离歌笑去向郑东流道了歉。郑东流也很自责,看着他不停叹气。
后来,他用了三天时间,终于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疼一个人,安两个人的心。
他开始装作忘记过去,与如忆重新开始,晚上自然也是要睡一张床的。开始他还很无措,后来就释然了。
于是如忆有了身孕。
这日子好似回到了包来硬离开之前,虽然各有隔阂,但看起来是那么美好。就像此刻,别人只会觉得他们恩爱如初,有谁会知道他的真心所想呢。他要的不多,只是一个人而已,他可以放弃一切,唯独不能放弃那个人。
事与愿违。
没人能把命运牢牢握在手中,什么人定胜天事在人为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即便这都是假的,他也必须当成真的去接受。没关系的,包来硬走了三个月了,他不也好好的活着吗。
就快到除夕了,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
离歌笑微微叹气,捡起地上的花瓣,自言自语道:“来硬,我是多想,再见你一次。”
上天爱玩游戏,尤其是令人肝肠寸断的感情游戏。
如忆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为了腹中的孩子,她执意要去月见寺拜佛求神,以作庇佑。离歌笑带着如忆一路往山上去,似乎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快到年根,来求神拜佛的人比往日多了许多,挤得这间小庙几乎爆棚。来的都是些底层百姓,有些甚至拿不出香油钱,老主持宅心仁厚,来者不拒。
刚踏进寺门,如忆就被里面人头攒动的场景吓着了,赶紧护住肚子,生怕有什么闪失。
离歌笑扶着她慢慢往里走,帮她挡去一些莽撞的人。
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离歌笑回头张望,直想追过去,一听到如忆的叫喊声就放弃了。
如忆有着身孕,万一出了岔子,回去要如何交代。
再回头寻找,又看不到了,离歌笑觉得自己是太过心切而产生了幻觉。
好不容易挤进了堂屋,如忆在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默默祷告,离歌笑则站在一旁看着。他虽怀着敬畏之情,却不相信鬼神之说,所以没有参拜。
祷告完毕,如忆提出要为腹中的孩子诵经,便随老主持去了里厅。
离歌笑没有跟进去,而是退出了佛堂。人声混杂着香火味道,离歌笑觉得头昏脑涨,躲到了后院。
后院果然安静许多,离歌笑寻了一处石凳坐下,等待着时间流逝。
忽地有扫地声由远及近,离歌笑抬头看去,那身影看着年纪不大,未穿僧服也没剃发。
月见寺的老主持向来心善,遇到些逃难的、吃不起饭的都会收留,不仅教他们念佛诵经,也保证了一日三餐。
离歌笑本是见怪不怪,可这背影越看越觉得眼熟。起身走近,离歌笑伸出手去,却悬在了半空。
他是不是还那么讨厌我?还是觉得我恶心吗?
离歌笑挣扎了一下,用手拍了拍那人的肩。
扫地的动作停了,那人转头看过来,一见离歌笑愣了。
是你,我终于见到你了。
离歌笑几乎有泪要奔涌出来。
这四个多月他找遍了城里,每一间客栈每一个酒楼,能藏人的地方他都找过了,偏偏就漏了这里。他早该想到的,包来硬走的匆忙,根本没有带银两在身上,又如何去的起酒楼和客栈。
怪我大意了,不过还好,我终于找到你了。
离歌笑瞬间笑了,开口唤道:“来硬……”
这个名字他每天都会默念无数遍,如今终于可以说出声来。
“你来做什么?”包来硬的语气依旧不耐烦,对离歌笑,他就没耐烦过。
这也许是因果报应,包来硬对离歌笑从没有耐性,于是离歌笑对应无求也没了耐性。
“我来……是好事,如忆她有身孕了。”无论发展到哪一步,离歌笑都只能用如忆来拴住包来硬。
“她怀孕了?几个月了?”包来硬自然高兴,忙问道,“她在哪?”
“她在佛堂里给孩子诵经。”
“我去找她!”包来硬转身要走。
“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离歌笑叫住他,“这四个多月,你真的自在吗?”
包来硬停下脚步,没有转身;“这是我二十二年来,活得最自在的日子。”
没有如忆,没有离歌笑,没有强颜欢笑也没有担惊受怕,这日子,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他有想过离开京城去南方,凭自己打拼出一番事业,到时候风风光光地回来,离歌笑才能被他比下去。
可他舍不得,舍不得离开如忆。
不用远远看着,只要同在一座城里就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在月见寺一住就是四个月,期间没有下过山,整天就待在寺里。一般都是帮忙扫扫地擦擦桌椅,偶尔累了,就坐下来看看那些来参拜的人。有几次,他也想跪在佛祖面前许个心愿,可想了想,始终没有说出口。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走了,离歌笑自然会对如忆好,如忆好了他就好。他向来都将如忆视作唯一,如今她能够过得幸福,他也就安心了。
这世上,本就没有时光带不走的情感,也没有真正铭刻一生的人。
“来硬,你跟我们回去吧。”离歌笑终是忍不住劝道,“如忆需要你。”
包来硬苦笑着垂下眼睑,摇了摇头:“她需要的从来就不是我。”
她要的人只有你。包来硬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口。
“怎么会呢,你可是她的大哥啊。”
“那又怎样?她要的是可以支撑起她的大英雄,我不是。”包来硬缓缓吐出一口气,“在她眼里,我永远也做不了英雄。”
我是多想守着她保护她,可她的眼里只有你,我根本塞不进去。
所以我放弃了,尽量不去想念她,所以日子变得舒坦了。
“离歌笑,谢谢你让我离开,这样对我们三个都好。”
不,不好,你离开的后果,是我们三个都在自欺欺人。别人所看到的和睦都是假象而已,真正的疼,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可我们都不敢说,害怕说了,连这假象都没了。
真是可笑,我们连自己都欺骗不了,却时时刻刻想着去骗别人。
“可我……还是放不下……”
还是忘不了你。
“你可以的,你是离歌笑,离别都可以高歌欢笑,不是吗?”包来硬抬起头来,笑容明朗,眼眸清澈。
对,我叫离歌笑,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我可以忍住不再去想你。
你觉得我做得到,那我就一定做得到。
离歌笑慢慢抬起手臂,一把抓住包来硬的肘,指节僵硬得几乎弯曲不了。
“歌笑。”
恰逢此时如忆找了过来,包来硬赶紧后退两步躲开,转过身去。
手悬在空中不知所措,手指勾了两下,终究是没能勾到什么,只好无力垂下。
如忆走过来的时候包来硬已经跑远了,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影,如忆一时间也没分辨出来。
“怎么了?你认识那个小师傅?”如忆挽着离歌笑的手臂问道。
“不认识,我们回去吧。”
离歌笑牵住如忆的手,望了望包来硬消失的方向,转身走了。
包来硬透过门缝偷偷看着,心情平复了一些。看如忆的样子,不像是受了欺负的,离歌笑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这样就好,能够远远地看一眼就好。
包来硬流着泪,笑着,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