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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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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
天津
郭麒麟出院门就瞧见张九龄王大楠和姗姗三人靠着门口石狮子聊得正欢,姗姗见他出来,拉过他,语气有些责怪的问,“你怎么才出来啊,给你发消息也不回。”
郭麒麟纳闷的从口袋拿出手机,手机信号极其微弱,或许是附近人太多的缘故,过了半饷才收到姗姗早些发来的微信。
他瞧了瞧旁边的三人有些怔住,忍不住定眼确认一遍后,转着身子环视一圈,踮起脚四处张望。
张九龄忍笑着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嘿,哥们,找什么呢,别找了,陈碧刚走没一会。”
“噢——”郭麒麟脸上挂着的是掩不住的失落,“她怎么不跟我打招呼啊,她是不是知道我在这里故意的啊,不过……她确实也没必要跟我打招呼。”他自言自语说了阵,转头问他们,“她去哪儿啊?”
“赶最早的高铁回北京了。”姗姗高兴的说,“说起来挺难过的,贺家出事了,听说是税务被查出有问题,陈碧这不欢天喜地赶回去瞧热闹了。”
姗姗的热烈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郭麒麟仍是面无表情,像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般。
姗姗觉得表哥奇怪至极,大楠和张九龄看着郭麒麟的表情一下就反应过来。
王大楠敲着手指,一副名侦探柯南附身的神态,皱着眉说,“我就奇了怪了,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某个人分手一个多月后贺家的公司出事……这显然是后台操作啊。”
郭麒麟哭笑不得的望着三双探究的眼睛如同探照灯一般在他的身上来回打量,“你们甭招我,看我干吗,又不是我做的,我哪有这个本事让税务局的同志们大过年不休息查他贺家账啊。”
张九龄抿了口糖画,疑惑的说,“真的不是你?”
郭麒麟急着拍着大腿说,“真不是我,我爸都没这只手遮天的本事,我能有吗?我能有这本身,费这老些劲儿干吗。”
张九龄和姗姗齐齐收回期待的目光,叹了口气,说的确实有道理。
只剩王九龙,嘴角仍然噙着笑,死盯着郭麒麟,说,“前阵子跃跃接了个回访电话,我就在旁边,我那时候还纳闷是做什么的呢,现在我可算是明白了,伪装的可以啊林爷。”
这话音一落,另外两双眼睛又加入了。
三人,三双,六只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他。
郭麒麟无奈了,举手投了降,“行了,行了,是我,别看了,是我行了吧。我没做什么,就让高跃帮我打了个举报电话而已。”他解释道,“我那天纯属气不过,越打卦越气,我不好过,别人也休想好过。贺家地产这么大公司不可能账目门门不错,多多少少肯定有问题,没事随便查查,总能找出来口子来吧。”
三人齐齐举起大拇指,“林爷,瑞思拜。”
郭麒麟有些不好意思的捂着脸,一时无话。
其实他在心里反复犯嘀咕,这事实在是太过于巧合了。
他一个无权无名的小演员想动贺家无异于蚍蜉撼大树,举报这种手段着实是最简单也是最幼稚的方式,也就相当于给大树挠痒痒。贺家地产这么大的产业,人事关系纷繁错杂。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税务有一千个漏洞,只要高层和有关部门打打招呼,也能分分钟公关掉。
可暗地里就能解决的事情,如今闹到明面上来,背后的层层关系、繁琐的原因就不是他的能力所能触及了。不过他敢确信的是,等着贺家垮台的的不止他一个,这次动手,他顶多是个楔子,能推动这件事一步步走到明面上的肯定还有别人,说不定还不止一家。
他也清楚的知道,税务风波只能是风波,一阵风的事,光是通过这么一件事根本撼动不了贺家的根基。
郭麒麟无奈的笑着说,“你们别损我了,我这才哪到哪啊,人家光明正大的抢了我的人,我连向人家呲牙的资格都没有,我都不算个爷们。”
张九龄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说,“您有,您太有了,说到底,还不是您林爷清高,不屑用我们的手段。明明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兄弟几个除了说相声,打群架的水平还是有点的。你说打哪我们就打哪,你说要卸那孙子胳膊,我们兄弟几个二话不多说,连夜给您卸一双,抽他丫大嘴巴,打到他生活不能自理。哪能到现在还让你受这种气?”
这话听得郭麒麟直喊停,“得得得,说的是神气,角儿,咱们现在是法治社会。就连你们连夜把贺昭扬给逮来,给人打一夜快板,不动他一根头发丝儿,第二天一大早还请人吃早饭后给放回去,人家仍是有理由告你们非法拘禁的。”
张九龄气愤的咬掉一块手上的糖画,用后槽牙嚼的卡兹卡兹响,“告就告,我又不怕,你不敢,我敢。”
郭麒麟知道兄弟几个护着他,瞬间感动的不行,“你敢什么?你有本事先跟你栾哥呲个牙试试。没什么比你们自己更重要,别犯傻。”
张九龄委屈,“所以我都说了啊,不是没有方法,是你不屑。”
郭麒麟沉默了,是他不屑。
他会有自己的方法来破局,而不是治标不治本,总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罢。
大楠拍了拍郭麒麟的肩膀,认真安慰道,“没事,咱们要有大局观,你让我老大去,他就是一打野,牺牲他一个,幸福全北平,这波不亏。”
张九龄给他气乐了,伸手去掐他脖子,让王大楠一阵躲,边躲边嚎,“别用你粘着糖浆的手碰我新衣服!”
张九龄也嚎,“老子就碰了,你看老子不弄死你,你敢还手一个试试!”
大楠嚎,试试就试试!
郭麒麟往后原地退了两大步,和姗姗并排看俩傻子互掐。
郭麒麟看着张九龄打架还护着手里的糖画,糖画隐隐约约还能看出是个‘临’字,他有些纳闷问旁边的姗姗,“他不是不爱吃糖吗?哪来的糖画?”
姗姗小心谨慎的琢磨了一下措辞,想了想说,“噢,你前女友给他买的,你揍他去吧。”
郭麒麟心里气鼓鼓,酸溜溜的,心里一个大写的‘HENG’,跑去拦住在打架的两人,孩子气的问张九龄,“她凭什么给你买啊,凭什么我没有啊。”
张九龄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糖画。
于是,他亲切的拉过郭麒麟的手,把手里的剩下的糖画塞到郭麒麟手里。“这醋你都吃啊?别别别,快别,我的角儿,这还有点,都给你,我可都嫌弃死了。”
说完,张九龄又跑到后墙根把今天陈碧买的一堆袋子拎来,挂郭麒麟手里。
他憋着笑,对看着手里一堆袋子脑袋里满满疑惑的郭麒麟说,“这都是陈碧给你买的生日礼物,你先别太感动,这堆东西我看过了,什么泥人张彩塑就好几样,还有什么杂七杂八的手工艺品……一大堆。”
张九龄说,“我替你劝过她了啊,我说你一个天津人不缺这些个,她不听,她非说她就想把她最喜欢的都给你。”
郭麒麟看着这堆东西,啼笑皆非。镜片被冬日不知哪来的水汽糊住,用袖子擦了擦镜片说,“害,她净爱折腾这些个没用的,你说她折现直接给我多好。”
王大楠帮他拎过部分袋子,知道他口是心非,起哄说道,“其实挺好的,你看不上吧?没事,你不要就给我吧,我新租的房子正愁没镇宅的,我的天,你瞅这一个个泥人张长得多吓人。”
郭麒麟哼了一声,吸了吸泛酸的鼻子,把一堆袋子抢回手里,声音轻快的说,“谁说我不要,我的,都是我的。”
即便是暂时不是我的,最后都是我的。
当天回家后的夜里,郭麒麟特意借了高跃的微博登,刷陈碧半年前注册的那个微博,她的账号仍是乱码以及一串她的手机号,像极了一个标准的僵尸号。
他果然看见一条半个小时前刚更新的消息,是一段话和一张照片。
照片是她晚上在古文化街拿着糖画的自拍,糖画写着四个字“奇妙降临”。
文字是,
“生日快乐。
和一个人打过赌,输了就来天津陪他过年的,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履约了。”
郭麒麟想评论,挪开了手指,反反复复纠结了好一会,干脆把微博退了,手机扔到枕头底下,自己用被子捂住了脑袋。
那天,那个像极了僵尸号的微博账号下面多了一条评论。
“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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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跨出正月便是春,伴随着新春年味的淡去,春天轻盈曼妙的出现。冰雪消融,万物复苏,阳光明媚。所有寒冷和不好的回忆仿佛都留在了逝去的冬季,沉睡的种子都在酝酿,赋予生命一种变换的姿态。
郭麒麟的新年假期断断续续休到了三月底,一边在家安安心心的陪安迪追着剧瞅着《都挺好》,一边惊喜的收到了不少剧组和综艺的邀约和橄榄枝。
不过,哪有什么平白无故的好运,所有好运背后都藏着无数个默默努力。如今的开花结果都是他去年下半年厚着脸皮一家家递的简介和一次次试镜试出来的。这世间的因果关系总是如此的,比如说他马上准备进组的大电影。
去年他试过一部现代片投资过亿大电影的男三号,努力争取了好几个月还是被刷了,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可制作人和导演却因此对他刮目相看。那部剧的制作人正巧今年要开一部新的红色题材大制作电影,在年前就给他发出了邀请,虽然是个戏份不多的小角色,但郭麒麟立马欣然接受了。
郭麒麟在四月头进了组,这次主要是在横店影视城拍摄,横店似乎是每个演员要度过的坎儿,一个小镇上同时有好几个剧组同时抢工,这边拍着红色民国戏,隔着一条街拍着古装战争戏,偶尔还有旅游团经过,拍摄环境吵吵嚷嚷并不算好。
困难重重的是,拍摄环境不好,拍摄时间更加紧张。这次拍摄外景居多,出外景就得赶天光,云一遮就完了,镜头里肤色都不一样,要赶着老天收光之前能多拍几组就多拍几组,于是郭麒麟每天天不亮就得到片场等戏,等戏的过程十分枯燥,不巧的时候能从早上四点等到晚上四点。
实际上他不是最辛苦的那一个,如果演员五点到位,那么场景布置灯光道具化妆就得三点钟到提前准备,几百号人跟玩命一样的拍摄。为了和剧组的工作人员迅速打成一片,郭麒麟没少请全剧组的饮料零食,也常常同剧组的人一下戏就组队打游戏,一结束夜戏就组局喝酒。这种日子一过十几天,戏没拍多少,和其他艺人朋友以及各个岗位工作人员倒是熟练的像早八百年前失散的兄弟姐妹。
这段日子他鲜少想起陈碧,顶多一日四五六七八次。他有时候会在内心偷偷计数,今天比昨天少想她一次,晚上可以多吃一点表扬自己。
慢慢的,他可以接受和陈碧分开这件事实。
只不过,
他仍然会看到天上的月亮时想,吃着火锅时想,哼着某首歌时想,
如果她在就好了。
“走走走,好,再来一遍!”
“跑起来跑起来!快点,好,收!”
结束了一天的戏份,已近黄昏。郭麒麟浑身疲惫,一门心思想回宾馆躺着,结果在等戏的位置上只见着高跃的手机没见着高跃的人,他只好满场寻高跃后再打道回府。还没寻着高跃的身影,走到半道,郭麒麟就被同组在等戏的女演员李思思亲昵的抱住腰,非缠着他组队来一局游戏。
李思思在演艺圈算十八线小演员,小有名堂,亲哥是知名导演,舅舅是上市公司老总,有人脉有资源,就是年纪小,恃宠而骄,向来大大咧咧不分场合。更是剧组公认的酒高人胆大。她近来和郭麒麟十分热络,常同他们一起喝酒,酒量比他们几个加起来都好,时常把郭麒麟灌到爬下,导致近来郭麒麟见着她就想躲着走。
郭麒麟越躲着,李思思就越来劲,天天拿郭麒麟砸挂,说自己喜欢他,故意逗他。
郭麒麟被李思思这一抱弄得手足无措,旁边李思思的工作人员也没拦着,纷纷别过脸偷笑,不敢吭声。
郭麒麟面红耳赤无可奈何,正寻思着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时,抬头就看到高跃和剧组的男化妆师勾肩搭背的回来。
高跃看着自家少爷终于走出失恋的阴影,开始祸害别家小花时,冲郭麒麟露出欣慰的笑,准备假装没看见的掉头走开。
郭麒麟立马把李思思的手从自己的腰上给扯下来,拦着高跃,语气责备的问,“你跑哪儿去了?手机也不带,消息也不留。”
高跃还没说话,剧组化妆师抢着解释道,“隔壁剧组在拍马戏,可精彩了,是我非拽着高筱宝去看的,我们走的急,你别怪他,筱宝一直嚷着要回来的啊。”
高跃老老实实的承认了错误,眼巴巴的望着自家少爷,表示回去一定挨罚。
郭麒麟有些哭笑不得,他压根没怪高跃的意思,结果高跃先发制人装鹌鹑,这个套路招数他门清的不行。从前有个人总喜欢用这招在人前对付他,高跃倒从那个人身上学会了十成十。
李思思在旁边听懂了事情的经过,一副自家人做派,帮腔道,“你别怪筱宝了,让他出去多看看是好事。我前两天也听着我助理说,隔壁剧组的马戏特别精彩,是从国外请来了马术障碍赛冠军来做的指导。”
剧组化妆师不认同道,“我们也见着这位指导了,不过我觉得他也就那样,还不如我们大横店的指导。刚刚马都差点给跑丢了,他都没拉住,最后还是被剧组导演助理给抓了回来,人家导演助理还是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呢,你说好不好笑?不过得亏那姑娘了,马差点冲出去撞到人。那小姑娘健步上马拉缰绳一气呵成,跟拍电影一样,可把我和高跃都吓了一跳。”
郭麒麟听着兴致勃勃,转头却看到高跃脸色古怪的应了两句声,眼神闪躲的故意没看他。
李思思笑着说,“真有这事?那我也挺想去看看的。”她说着去拉郭麒麟的手,很自然的说,“大林,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郭麒麟明显的躲了一下她伸过来的手,往高跃身边靠了靠。原本他是挺想去看看,被李思思这方吓到了,连忙做出很为难的表情道,“我真没空,我妈和我表妹这两天要来看我,我得回去安排下,你找别人陪你去吧。”
这话没半句假话,他妈上周特意跟他打了声招呼,说着要带姐妹团来浙江一带踏青,顺便来剧组看看他,他算着日子,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了。
李思思低头咯咯的笑了一会,“行,咱妈来了,我也准备准备。”
郭麒麟真被李思思吓怕了,他总觉得李思思对他的心思不简单,不是什么喜欢不喜欢这么单纯的。他认真的说,“姐姐,我求求您老别拿我打趣了。咱剧组开玩笑倒不打紧,我女朋友善妒又爱闹,她要是误会我就完了。”
李思思愣住了,直截了当的说,“我前几天还听高筱宝说你年前分的手呢,你从哪儿蹦出来的女朋友来搪塞我呢?”
郭麒麟被噎了一下,转头瞪高跃,高跃立马转身看旁边的柱子。
他长叹一口气,尴尬的揉了揉鼻子,“最近又复合了啊……没法子,我初中刚喜欢我女朋友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没她不行。”
李思思沉默了一会,面上的神情像是微笑,又像是难过,“看不出你还是个情种啊,害,我跟你开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对了,正好周末剧组聚餐,你把你女朋友喊过来跟咱们一起聚聚呗。”
她顿了顿,抬头扯出个笑望着郭麒麟,“也让我死了心,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比我还招人喜欢的。”
郭麒麟在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下硬着头皮应下了。
回酒店后,他愁的在床上直打滚,越想越愁,愁中带忧,忧中带气。
他愁的是,这个节骨眼,他从哪儿变出个人来演他女朋友?能进这个圈子的人没一个傻子,他随便拉个人演他女朋友,保证五分钟之内就被拆穿。
而他气的是,
他本可以痛痛快快、大大方方接受新的感情,新的人。但现在呢,他见谁都不心动,见谁都觉得没法凑合过日子。
而造成如今这个局面的始作俑者,指不定在世界哪个角落逍遥快活蹦迪喝酒。
他越想越气,气的跳起来拿起手机用高跃账号登微博,直接搜那个像极了僵尸号的用户名,以为她会有最新嘚瑟的状态消息。谁知道,她最新一条更新仍然是过年时糖画。
他把那张照片存下来,反复用指腹摩挲照片上人的脸。
他是气她,
可他更气的是自己,他怎么就这么在乎那个抛妻弃子的陈世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