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夜》楼绯言

2、红酒（2）

　　午后的阳光温暖，雷米坐在露天的茶座里小口品着红茶，翻着报纸。

　　“在看今天的报纸吗？”本坐到雷米的对面，脸上挂着笑容。

　　雷米看他一眼，放下茶杯说道：“怎么没在睡觉？如果晚上没有精神，我会口你工资。”

　　本耸耸肩，对于雷米这种不痛不痒的威胁他完全没放在心上。

　　本抢过报纸翻到头条，放到雷米的面前，继续笑着：“我很想听听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现任议长女儿前任男友昨日晚间十一点左右，暴毙在家，医检的结果是中毒。议长女儿沦为凶手嫌疑人。”雷米没有看报纸，直接将头条说了出来。

　　“原来早看过了啊？”雷米撇撇嘴。

　　“没看过，昨晚艾利克斯跟我说的。”雷米扯过报纸，眼神一转，继续他的午间阅读。

　　“看来他任务完成的很好啊。”本笑。

　　“这是‘爱人’的职责，满足一切客人的要求。”雷米将报纸翻到娱乐版，继续轻抿红茶。

　　“可是‘爱人’的客人，也有得不到的东西。”幽幽说出一句，本眼神微黯，转而明亮，“为了我那微薄的工资，我看我还是回去睡觉了，我们晚上见。”

　　本的身影消失在早上的人流之中，只有这个时候，雷米的目光会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本的脸上从不缺少笑颜，而雷米知道那并非发自内心。本与家族不和，他想要的爱大约永远也得不到了。或许爱情能够补救，但是也要他能够找到。而本找到他的爱情的那刻，似乎还是很遥远。

　　*

　　艾利克斯再见到凯特是在两个星期后。

　　漆黑的夜幕繁星满天，幽暗的都市某处，“爱人”的灯光依旧昏黄地明亮着，像猜不透的情人的心思。

　　凯特对这里的感情已经是五味繁杂，仅仅是两个星期的时间，她的世界便翻天覆地。她从一个人人艳羡的富家千金沦为世人唾骂的凶手嫌疑人。

　　稳了稳神，她推开了横在面前的朱漆大门，有些事情，她弄不清楚便无法甘休。

　　掩了掩头上的帽子，她走进“爱人”。

　　依然是充满颓废气息的地方，“爱人”大厅的客人依旧稀少。凯特的视线来回搜寻着，始终见不着艾利克斯的身影。她缓步走到第一次来时的位置，希望艾利克斯来到的时候能够看到她。

　　“这都第十天了，你真的决定不去见她？”雷米左手挑起黑色的纱帘，对着身后倒着红酒的艾利克斯说道。

　　艾利克斯轻声一笑，将手中的两杯红酒递了一杯过去：“这有什么好见的？”边说着话，他走到雷米的身边，从间隙间往外望去，便看见凯特拉拢着帽子，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然后又是一阵轻笑，说：“她倒是还是一样的可爱啊。”

　　“既然是可爱的女孩子，为什么不去见见她呢？”雷米不死心，继续发问。

　　艾利克斯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用他坦率的眼神盯着雷米：“你就这么好奇？”

　　雷米早已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只是点了点头。

　　艾利克斯伸手抚上雷米的脸颊，说道：“见不见她早就无所谓了，她的愿望我已经帮她实现了。她是议长的女儿，即使是被当作是杀人嫌疑人一段时间，议长大人为了维护女儿，确切点说是维护自己的名誉，自然会派人调查这件事情，我已经特意留了证据给他们。”

　　“你每次都会在最后见一面顾客，为何这次对她这么特别？”虽然艾利克斯解释了很多，雷米的心里还有疑问。

　　“小雷米吃醋了？”艾利克斯对雷米暧昧一笑，轻抿一口杯中的鲜红，目光从雷米发愠的脸色上移到高脚杯中的红酒，“PETRUS的味道从未改变过，人的心却会动摇。”停顿一下，艾利克斯将身体靠上雷米，“我亲爱的小雷米，你说像凯特这样的人，在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去告发我呢？你说，我是不是要消失一下比较好呢？”

　　雷米一怔，再望向凯特的眼神起了些变化。

　　“怎么，不相信？我可是活了几千年的怪物了，我的话，你最好还是信了。”艾利克斯离开雷米的身边将杯子放回原处，转头对雷米灿烂一笑，“好了，小雷米，你那天承诺要喂饱我的话还算不算数？”

　　雷米看着艾利克斯，艰难地点了点头。

　　“哦耶！我就知道亲爱的小雷米最守信用了！我们去祈祷大厅。”艾利克斯拿过雷米手中的酒杯，不由分数便拉着他往“爱人”的深处走去。

　　屋角的黑色纱幔垂下的时候，凯特终于将目光移向了雷米与艾利克斯所站的位置。看着受重力影响，仍在来回摆动的纱幔，凯特的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在那面纱布之后，是不是就是她想要的答案？

　　原本交叉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由地握紧了，她犹豫着是否过去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正当她做决定时，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本那张满溢微笑的脸。

　　纤细的金色头发，碧蓝色的眼睛，嫩如樱桃的红唇，皮肤白皙微透着红艳的光芒。

　　本说：“小姐，一个人吗？为什么不找男士们？”

　　本的声音让凯特确定他的确是个男人。

　　收敛了下心神，她望向本的眼神带了点希冀，或许这个男人可以告诉她艾利克斯的去向。刚想开口，手机响了起来。

　　是凯特亲爱的议长父亲。

　　凯特拿着手机，想接，又不想接。本了然，起身对她行了一个很优雅的告别礼，悠悠然往别的地方去了。

　　凯特叹气，父亲大人的电话来的不是时候。

　　“喂，爸爸。”

　　“凯特，你在哪？杀死杰森的凶手已经抓住了。”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依旧的有条不紊。电话这头的凯特却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惊讶。

　　“爸爸，是，是谁？”

　　“是苏珊。”

　　*

　　红酒有时也会是致命的毒药，是混在血液里致命的毒药。

　　到家后的凯特知晓了一切。

　　苏珊与杰森是通过凯特认识的，在看到杰森的第一眼，苏珊就料定杰森不爱凯特，因为杰森在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里满满装的都是对自己的兴趣，那种眼神是赤裸裸的探寻。本就对杰森有意思的苏珊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论是在众人面前的侃侃而谈还是在私底下两人电话联系的密集程度，奸情便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苏珊一直都很享受抢到自己好友男朋友的乐趣，这证明了她的魅力从来都不输给家世极好的凯特。原本也是抱着玩玩的态度，却没想到在上次见面的时候被凯特撞见了，即使当时有杰森挡住，自己也用被子遮住了面貌，她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幸好无事，凯特未曾怀疑过，也没问杰森那个和他偷情的女人是谁，甚至过来找她商量对策。苏珊一直觉得上帝保佑了她，所以便是有恃无恐。

　　直到舞会那晚。

　　那晚，杰森气势汹汹地将她约出来，跟她说凯特摆明了态度要与他分手，想要苏珊负起全部的责任，原因是她勾引他在先。

　　苏珊冷笑，推卸责任的男人她打从心底看不起，反正也是玩厌了的地下游戏，没什么好留念的，她便铁了心不与他废话。

　　苏珊那颗坚定的心在杰森拿出一叠叠裸照的时候并没有打退堂鼓，反而更为坚定了。她是明星，最怕的便是什么负面新闻。杰森料定了她的情况，便微笑地等待回音。而他等到的是一杯美妙的帕图斯，梦幻般的颜色只一口，便让他一觉不醒。

　　苏珊一直都不明白，明明是处理地异常干净的现场，为何那枚早已被她丢弃的毒药塞子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杰森卧室的垃圾桶内？连带那晚空无一人的街道，却突然有目击证人的出现。

　　塞子的事情，苏珊的确无法解释，只能想是有什么人在暗地里帮助凯特，那个证人，苏珊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一定是凯特伟大的父亲特意安排的。

　　原来上帝并没有在守护她。

　　苏珊还记得凯特与她对视时眼里透出来的光芒，谈不上兴奋，也不见伤心，连本该有的怜悯与愤怒也不见踪影。苏珊不想笑的，她其实很想哭，却在与凯特对视的时候嘴角弯起了弧度，明媚地好似她不是要奔赴监狱，而是要去什么地方度假。她看见凯特愣了一下，随即离开。

　　苏珊想，原来她认识了凯特这么多年，当了凯特这么多年的朋友，自己连她一根指头都不了解。如果她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凯特，告诉凯特这样毒死杰森的方法是“爱人”那个经常跟在凯特身旁的美少年告诉她的，那么凯特大约也会将他告发，以免日后惹祸上身。

　　往往越是表面温婉的女人，越是身份高贵的女人，心肠也越是恶毒。

　　在凯特赶回家中得知一切的这段时间里，雷米正背靠在祈祷大厅冰蓝色的墙壁上，任由艾利克斯吸食血液。那些温热的液体从体内抽离的时候，雷米真觉得天堂离他不远了，还或许是地狱离他不远了。

　　抬手拍上埋在他颈脖间依旧忘我的艾利的背，他艰难地开口道：“艾利，好了没？我都觉得我要虚脱了。”

　　终于感觉到身边人的不对劲，艾利克斯才抬起头，嘴角依旧留有一些血迹，他伸出舌头将它们舔舐干净，表情极其魅惑。

　　“小雷米的血一直都保持着很好的味道。”说话间，艾利克斯的两边嘴角分别露出两枚尖利而细长的牙齿，本就是红色的眼睛，看向雷米的时候露出如同红酒晃动的波纹。

　　那样的波纹，表示他很高兴。

　　雷米虚弱地坐到了地板上，习惯性地抚上颈间的伤口，开口：“这下又要有段时间不能穿低领口的衣服了。”

　　“都快到冬天了，小雷米怎么还想着要展现自己美丽的肌肤呢？”艾利克斯眯起眼睛，慢慢将头安置在雷米的大腿上。

　　冬天是艾利克斯进食的季节，也是雷米失血过多的季节，更是让雷米感到异常郁闷的季节。地球一直在转，上帝当然不会应了小小雷米的要求而停止季节的更替，所以，雷米只能用金钱进账这么一个老掉牙的好处安慰自己了。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雷米笑笑，艾利克斯已经躺在他的腿上睡着了，静如处子，漂亮的面庞在蓝色光芒的照耀下如孩童般纯真。实在看不出他面对女人时摆出的那副成熟而又优雅华贵的姿态。

　　雷米摸了摸艾利克斯的头发，抬头看向祈祷大厅的顶端，那里有一架水晶做的棺材，是艾利克斯平常睡觉用的。另外的两边房间里各摆着十架棺木，“爱人”只有雷米一个人类，其他所有的男士们都是吸血鬼，白天的时候，这个祈祷大厅里总会散发些说不清楚的寒意，华丽而又残忍。

　　雷米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在这样严峻的环境里生存下来。

　　腿上的人蹭了蹭雷米，寻找到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地方，然后安静下来。

　　雷米轻轻抚摸艾利克斯绵软的黑发，心想，有吸血鬼如斯依赖自己，他也算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