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泪痕》碧台初荷

4、上学

　　那一年，外婆带着程宇轩和林珊在东家巷落脚，住在了顾嫂女儿的房子里。房子不大，座落在这个小城的边缘，标准的江南式的四水归堂，粉墙黛瓦，他们三个人住绰绰有余。顾嫂本来也想留下来照顾程宇轩和林珊，但又记挂着乡下的鸡啊猪的，外婆也婉言谢绝了她的好意，所以她安顿好这婆孙三人，就回乡下去了，定期的给他们送些米、菜之类的。

　　春天来了，屋后一湾碧水如绿缎般流过，青石的台阶光溜溜的，一直通到后门口。屋子里常用的厨具、器皿一应俱全，木质的家具简单古朴。门前的空地上，外婆带着孩子们栽了三棵小树苗，种了两畦白菜，一厢辣椒和豆角，青葱的颜色十分可爱。

　　外婆在自家门口挂了个小牌子，上面写了两个大字“缝纫”。堂屋里挂一根竹竿，竹竿上垂着几块疋头，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靠墙边放着一台旧缝纫机，机上一把木尺、一把剪刀，几个圆乎乎的线卷。

　　顾嫂穿了外婆给她做的新衣裳，象只花蝴蝶似的走街串巷地做广告，招呼她的新老朋友来外婆这里做衣服。一时间，家里莺莺燕燕地挤满了来看热闹的女人。

　　外婆的手艺据说是和县城里的裁缝有得一比，等着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多，堂屋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女式服装，象彩旗一样在风中招展，惹得路过的人也不住地伸头张望。顾嫂来得越发勤便，连两个小家伙也常常需要帮忙做家事。

　　巷头的金婆婆来拿衣服，看着两个小孩安静地在一边择米里的砂子，问外婆：“谁家的小囡呀，这么听话。”

　　外婆笑了：“是我的两个外孙子，怕他们到处跑，就安排点事给他们做。”

　　等待的时间很无聊，加上老人都喜欢小孩子，金婆婆不禁走过去看他们择米，问道：“两个小乖乖，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奶奶，我叫林珊。”女孩子答道，男孩子没有做声，黑漆漆的眼睛望向外婆。

　　“外孙子叫程宇轩，今年九岁。外孙女叫林珊，今年六岁。”外婆正在给衣服钉扣子，头也不抬地说。

　　“呀，怎么两个孩两个姓呢，不是一个妈妈吗？”金婆婆十分奇怪，好象看见程宇轩眼睛里有星星一闪而过。

　　外婆剪断了线头，将衣服包好，交到金婆婆手中：“他们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您的衣服做好了，快拿回去试试看。”

　　金婆婆欢天喜地地接过衣服，顾不上再问什么，匆匆忙忙地走了。

　　外婆将两个孩子叫到了里间，拿出了两个布包，是用各种各样的布头做的，五彩缤纷的三角形组成一个大正方形，再加上一根黑色的背带，就成了一个书包，结实又漂亮。

　　林珊打开，看见一个长方形的纸盒里放着一枝铅笔、一块橡皮、还有一个小小的卷笔刀，上面画着一只可爱的青蛙。一个小字本，一个算术本，雪白封面上用铅笔工工整整地写了几个字。

　　林珊轻声地念：“林——珊。”她高兴地扑到程宇轩的面前，“哥哥，你看这是我的名字。”

　　程宇轩拿着和林珊一模一样的本子，对着上面的字发呆。

　　外婆笑着说：“这是你的名字，叫程宇轩，程序的程，气宇轩昂的宇轩。”

　　程宇轩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很用心地听着，那些字眼却如同一个个淘气的气球一样，越飘越高，他的心也随着气球升入天堂。

　　天堂里还有更多的惊喜。外婆拿出一个青布包，仔细地数了数里面的钱，舒心地笑了：“我们已经攒够学费了，明天镇上的学堂就要开学了，我带你们两个去报名。”她慈爱地摸着两个孩子的头：“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呀，要做一个有用的、快乐的，能自食其力的人。”

　　“哦，我要上学啦！我要上学啦！”林珊笑着、跳着，围着外婆转着圈圈。

　　程宇轩却泪流满面，晶亮的泪滴落在算术本上，落在“程宇轩”这三个字上，那崭新的名字如星星一样地闪着光。

　　一切都象做梦一样，他有了家，有了亲人，有了自己的名字，还能去梦中向往的学校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