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泪痕》碧台初荷

3、生病

　　淡青色的炊烟婀娜地飞向天空，那是顾嫂在张罗早饭。猪圈里的猪慢条斯理地啃着几个老玉米，几只鸡不时从栅栏的缝隙中伸头去啄食，相互争夺。门前的菜地里，白菜叶子绿得发亮，肥嫩的胡萝卜顶着几绺稀疏的叶子，蒜苗象小孩子做早操一样，队列排得整整齐齐。

　　外婆带着程宇轩和林珊在门前散步，林珊兴致勃勃，不停地问这问那。程宇轩无精打采地笼着手，眼睛望着远处的一个小池塘。

　　吃饭的时候，顾嫂见程宇轩没怎么动筷子，伸手去摸他的头：“你怎么不多吃点呢，你太瘦了，可不能挑食。”转头又朝外婆大声说道：“哎呀，这孩子在发烧呢，可烫手了。”

　　程宇轩的确病了，早在遇到林珊她们之前，他就发过烧，只是这一次显然更重些。

　　顾嫂绞了冷帕子敷在程宇轩的额上，忐忑不安地对外婆说：“林太太，这孩子还烧得很，要不我们还是赶紧进城去，找个好点的大夫给他看看吧。”

　　外婆正帮林珊梳头发，回头瞟了一眼床上双颊通红的程宇轩：“再等等吧，小孩子的病来得急，好得也快，再说不是给他喝了药吗？”

　　顾嫂腾地站起身来，声音又急又快：“林太太，我知道你恨程家的人，可这个孩子是程家唯一的后人啊，你就看在他母亲的份上对他好一点吧。”

　　“顾嫂，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我已经对他够好的了。”外婆帮林珊梳了三个小辫子，边说边扎橡皮筋。

　　顾嫂长长的手指几乎伸到了外婆的面前：“林太太，你给他穿这么薄的衣服，吃饭的时候也对他不闻不问，生病了也不给他看医生，还说自己对他好？即便是别人的孩子，跟在你身边也不能这样对待，更何况他是你亲生的外孙？天底下哪有你这样自私、狠心的外婆？”

　　最后的这两话，顾嫂说得咬牙切齿，外婆的身体微微颤拦，林珊听来也是胆寒心惊。

　　顾嫂向邻居借来了一辆板车，垫的厚厚的棉絮，抱程宇轩躺下，又给他盖得严严实实，这才拉着车往大路上走去。外婆拉着林珊跟在后面，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小小的卫生院，顾嫂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水，放下板车就去找医生，满院子都回荡着她的大嗓门：“大夫，大夫，快来救救我家的孩子！”

　　医生来得很快，处理得也很简单，只是说这个孩子受了凉才发的烧，因为及时的喝了药，现在已经出了汗，不能够捂着，让他散散汗，洗洗澡就好了。程宇轩也很恰好的醒来了，精神还很好。顾嫂却还是一百个不放心，又拉着他查了一个手指血，听医生说都是正常的才同意回去。

　　回去的路却跟来的时候不同，外婆停住了脚：“顾嫂，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你自个儿在盘算什么呢？”

　　顾嫂边走边对外婆说：“林太太，我昨晚上也想过了，您带着孩子来到我家一定是少爷在天上指引的，他是不忍心您和孩子们受苦。您就别走了，留下来，我还象当年侍候程太太、少爷一样的侍候你们。”

　　外婆拉了林珊回头就走：“不劳您费心，我们先走了。”

　　“林太太，林太太！”顾嫂慌忙来追，“您听我说，我女儿在这城里有个空房子，她搬到省城去之后就让我住在那儿，可我嫌闷得慌，又回了乡下，隔三岔五的才去打扫一下。您昨天一来，我就想着要带您和两个孩子去那里住。”

　　外婆的眼睛冷冷的：“住着干什么呢？”

　　“这您就不用愁了，附近没有缝纫铺，就缺您这样的巧手。您要不愿意呀，就在家呆着，有我顾嫂一口吃的，还能把您们饿着？”顾嫂看外婆有了松动，话语里已带了笑意，“再不济，庄稼地里的粮食管我们四个人的嘴还是够的。”

　　外婆牵着林珊的手还是没有动，顾嫂看了看正从板车上的被子里伸出脑袋的程宇轩，轻声道：“小少爷的身子弱，也禁不起四处的折腾了。”

　　“外婆，我不想再搬家了，我们就带着哥哥留在顾奶奶这里吧。”聪明的林珊及时地撒起了娇。

　　太阳从云屋里探出了头，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程宇轩的眼睛里象是进了水，在阳光下闪亮亮的，波光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