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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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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了记得了,”谭时渊压根没认真听完,他饿得跳脚,“爷爷,快点开门,我要吃饭。”
……
没成想一句戏言,多年后一语成谶。
谭时渊学艺不精,只好做堪舆里底端的送魂往生这类事。以往还要念念颂词:“尊敬的各位来宾……”如今这类主持已换成声乐或播音系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年轻人,所以说,出名要趁早,谭时渊想,要不混出点名堂来,他连白事也捞不着了。
账本上都是老张头的昔年旧友,年纪一到,白事也得提上日程,现在这社会什么都讲究规划。找工作要计划,买房要按揭,做寿衣也要比价。谭时渊自己也没成想,竟然真过上了靠主持白事赚口饭吃的日子,往往一趟下来便赚够好几个月的房贷,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虽说赚的不少,却有些入不敷出,这缘故说来却有些寒掺。当年老张头死得突然,人走茶凉,不是讨债地逼上门要钱,谭时渊还不知道老张头搓麻将欠了好几万的巨款。不得已只好变卖了老张头原来的三间大瓦房和五亩田地,为这事村里那群老人戳着谭时渊脊梁骨一骂就是好多年,说他把老张头的祖宗积蓄都变卖了,说他良心是黑的。
谭时渊对自己的心是黑的红的毫不关心,他只关心剩下的钱怎么还。一个年及二八的小青年,穷得全身上下八个兜,一个钢镚啷当响,别说还人家几万块,买块墓地都买不起。村里待不下去,辗转在城市间漂泊。
眼下手头松活些,回到老家才得知村里的房子都拆迁到城里,谭时渊马不停蹄赶去,买下改成松阳小区其中一套两居室,房贷才还清不久,又开始筹谋着给老张头寻个墓地。
一打听,好家伙,不要二十来万拿不下来。死人住的比活人还贵,何况这还是个单间!
思及此,谭时渊颇为感慨,插上长柄桃木簪,施施然带上门下楼。
门前台阶上一辆大奔等候多时,谭时渊瞥一眼大奔满是尘土的外壳,只觉这人扣扣索索,连个洗车前也舍不得出,却忘了自己为了省十几二十块的打车钱转公交的事情。他敲了敲窗正要开口,车窗却先一步下滑露出里头的驾驶座。
谭时渊一愣,没人?不对这车屁股红灯在亮,明明是有人在刹车,怎么没人?
谭时渊心中一沉,忽听得耳边窜来一记风声,吹得他脑后发亮,风中有人低沉道:“又是你。”那声音雄雌难辨,略带沙哑。
老张头曾说,路遇孤魂野鬼不必慌张,他们只有吓人的本事,却伤不了了,同遇见鬼打墙同理,尽管捡难听的话骂他就行了,新鬼都怕羞。
能开腔说话的,才是最最难搞的,尤其切记,它若喊你名姓,千万别搭腔。
做这一行久了,遇见些魑魅魍魉,谭时渊胆子也大了不少,他直起身,对空车道:“你是谁?”
风声忽然变得剧烈起来,呈螺旋状朝谭时渊身前窜去,说话声变成断续的笑声,这回谭时渊听出来,这声音的主人是个男人,风力极大,推得谭时渊往前一个踉跄,再回神时耳边已没了那声音,回身睁眼一看,差点给远光灯刺瞎眼,后者疯狂按喇叭:“找死啊!”
谭时渊适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跑到车水马龙之中,他立刻想到方才耳边那阵笑声,立刻丢下一句抱歉,跑回旅店门口,原本停在那里的大奔依旧还在,谭时渊舒了口气,只道这恶鬼还在车中作法,抬起手上木棍敲得车窗梆梆响:“老子六百年的老鱼精都不怕,还怕你一个小小恶鬼,你出来我要跟你正面单挑。”
与此同时,车窗慢慢下滑,驾驶座上一光头胖子心惊胆战望着谭时渊,战战栗栗捧着手道:“钱在这,车给我留下吧。”
谭时渊一愣,没好气道:“我要你钱做什么?你是来抓你车上恶鬼的。”说罢朝车中投去一眼,好像哪里不对,这车不是刚才那辆脏兮兮的大奔啊?他绕到车头看车标,车盖上那块锈迹还在,是同一辆车没错,怎么突然干净了不少。
那胖子看他棍子还捏在手里,比划着车盖,神态凶狠,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下车欲往旅店跑。谭时渊见他动作,呵斥道:“你往哪里去?”
胖子双腿一抖,谭时渊猛然闻到一阵腥臊味,半晌他回过神捂住鼻子叫道:“不是吧吗你。”竟然吓尿了!
胖子也觉得难堪,一面抖索着腿一面要哭不哭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叫人了。”谭时渊被这人都笑了,吓成这样,跟他要逼良为娼似的,他徐步上前。
胖子见他不听,环顾四周,这里附近都是废弃工厂,他一没吃过苦的,哪处理过这种棘手事,当下带着哭腔叫道:“我跟你说,我老爸请的大师就住在这旅馆里,你再上前一步,大师就会出来把你捉了。”
谭时渊闻言停下脚,饶有兴致地笑道:“你那大师姓甚名谁,说不定我也认识。”
胖子迎风擤了把冻出来的青鼻涕,强装胆量:“姓谭,叫谭时渊。”
谭时渊终于没憋住笑了一声:“你找我啊,早说啊。等你好久了,你叫秦学吧。”他满脸笑意上前握了握秦学没擦鼻涕的左手道:“嘿,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秦科叫你来接我的吧,刚才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就是谭时渊,初次见面,你好你好。时辰不早,还等啥,咱们这就上车呗。”
秦学怔忪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才发出悲愤地呼喊:“什么?!”